“ 你們輕一點, 別傷到他。”
“ 小絕,吃了藥,你就會好了。”
“ 你們按住他的手, 別讓他傷到自己。”
“ 把水給他, 喂他喝兩口。”
寧知是被帶着哭腔的聲音吵醒的, 她起身, 一眼看見了陸絕被人一左一右控制着, 喂着吃藥。
陸母和陸父臉色憂傷地站在陸絕面前,陸母眼睛紅紅的,一邊哭着, 一邊指揮男護工不要傷到陸絕。
寧知立刻起來,快步走過去, “ 你們弄疼他了。”
陸絕掙扎着, 他的力氣很大, 兩個男護工花費了很大的力氣才堪堪按住他的手。
他被強行餵了藥,還灌了水, 臉上,衣服上都是水跡。
陸母趕緊讓人鬆開兒子,她抽過一旁的紙巾就想要幫他擦,“ 沒事了,沒事了, 吃藥就好了。”
陸絕直接閃躲陸母想要擦他臉的手, 他背過身, 完全漠視她。
看着兒子低頭, 落寞的背影, 陸母心裡揪痛,如果可以, 她也不願意這樣強迫他吃藥。
但兒子的病情加重,需要配合藥物治療。
醫生開了一些神經營養藥,還有神經精神調節的藥,可以緩解他的情緒,減少他攻擊或者自殘的行爲。
陸絕並不願意吃藥,陸母每次只能狠心讓人幫人喂藥。
陸母哭得厲害,寧知毫不懷疑,她下一秒就要暈倒過去。顯然,陸父也有這樣的想法,他安撫着妻子,叮囑男護工好好照顧陸絕,他才帶着妻子離開房間。
“ 你說,小絕現在這樣,他是不是也很痛苦?” 陸母忍不住抽泣着,臉上的全是疲倦之色,她臉側的頭髮凌亂,沒有了往日的精緻和優雅。
陸父以往俊雅的臉上也有了時間的印跡,他眼底帶着鬱傷,臉上的神色不顯,“ 別擔心,我會繼續讓人找世界各地的專家,會讓小絕好起來的。”
陸母抹了抹眼角的淚光,只能心懷着微小的希望。她已經不奢求兒子可以像正常人一樣,只卑微地祈求他不要再傷害自己,平平安安地生活下去。
房間內恢復了安靜。
陸絕的臉,還有衣服的領子在剛纔掙扎的時候,弄倒了水杯,打溼了,但他不願意給任何人觸碰。
男護工在收拾地面的水杯,還有剛纔被陸絕踹倒的桌子,椅子。
寧知眼裡全是心疼,她走動陸絕的面前,拽着自己的衣袖,避開他臉上的傷口,小心翼翼地幫他擦着臉上的水跡。 ωωω★ttka n★¢O
陸絕飛快地看了她一眼,又挪開視線。
寧知的目光落在陸絕的手腕上,剛纔他被控制着,男護工花了很大的力氣才鉗制他,他的手腕被弄得很紅。
寧知牽起他的手,低頭輕輕地呼着他被握紅的位置,指尖小心翼翼地在上面摩挲着幾下,她知道他不會感到痛,但她心疼。
“ 下次吃藥的時候,你要乖乖地配合,不要掙扎,他們傷到你怎麼辦?” 寧知知道陸母和陸父有多疼陸絕,如果不是必要,他們不會這樣迫使陸絕吃藥的。
“ 如果你真的不喜歡吃藥,以後都別做傷害自己的事,爸爸媽媽就不會擔心,要讓你吃藥了。”
寧知不確定陸絕能不能把她的話聽進去,她只能一遍一遍地重複,現在只剩下兩天,她就要離開了。
陸絕沒有應聲。
寧知輕哄着他,“ 你不開心,有什麼問題,要告訴媽媽和爸爸,他們會聽的。”
她低頭,溫柔地親了親陸絕被握紅的手腕,還摸摸他長得遮掩眼睛的頭髮,“ 你要好好的,不要再受傷了。”
陸絕低垂的眼簾顫了顫,他透過頭髮,安靜看着自己被親過的手腕。
好一會兒,他才緩慢地應了一聲:“ 嗯。”
寧知驚喜看向他,“ 你聽到了,你也答應了。”
她的神色有點激動,陸絕能把她的話聽進去!她雙手捧住了陸絕的臉,擡起,劉海遮擋住了他的眼睛,她看不到他的神色。
寧知對着他彎了彎眸,“ 你的頭髮太長了,我幫你剪短一些,好不好?”
陸絕的薄脣抿緊。
寧知伸出指尖去撩起他的劉海,她水盈盈的眸子與他的眼睛對視上,陸絕嚇得趕緊垂下眼簾。
“ 頭髮遮住你的眼睛,你都沒有辦法好好看我。”
寧知湊近他,鼻尖對着他挺拔的鼻子,她親暱地用鼻尖蹭了蹭他的鼻子,怪異的親密感讓陸絕的眼簾不斷顫動,睫毛像是受驚般,也不斷扇動着。
寧知笑道:“ 頭髮太長,遮擋住你的臉,我也沒有辦法好好看你。”
“ 我幫你剪頭髮,好不好?” 寧知捧着陸絕的臉,不讓他閃躲。
好一會兒,陸絕從喉嚨裡,不情不願地擠出了一聲“嗯。”
寧知紅脣勾起,“ 我去找剪刀,你等我一下。”
陸絕的房間裡除了牀,衣櫃,還有書桌,椅子,什麼都沒有了,顯得很空蕩,更不要說刀子,剪刀這些利器,早已經被陸母收起來。
寧知走出房間,她去找剪刀。
下到一樓的時候,客廳內只有兩個傭人在打掃衛生。
寧知往廚房走去。
現在的時間點,廚師們並不在。她很快在架子上找到了一把剪刀,消耗30個小太陽,她換取了30分鐘接觸實物的時間。
現在她的小庫存裡還有三百個小太陽,根本不需要擔心不夠花。
寧知趁着周圍沒有人在,悄悄地拿起了剪刀,然後返回房間,如果有人看見,必定會被飄在空中的剪刀驚嚇到。
陸絕房間的門沒有關上,男護工俯身把灑落在地面上的藥丸撿起。剛纔喂陸絕吃藥的時候,他不願意吃,掙扎間把藥瓶子弄翻了。
寧知趁着對方看不見,她快速拿着剪刀進洗手間,放好後,她走出來,伸手去拉陸絕。
陸絕閃躲開。
“ 你不喜歡我牽你?” 寧知沒有勉強,“ 我們去洗手間,我幫你剪頭髮。”
她伸出的手改爲拉着陸絕的衣襬,“ 走吧。”
陸絕脣角抿着,他的目光落在被女孩拽着衣襬的指尖上,薄脣抿得更緊了,寧知看不見,他被遮擋住的眸子裡浮現了幾分委屈之色。
男護工把藥撿起,纔剛擡起頭,他便看見陸絕往洗手間走去。
下一秒,洗手間的門被關上。
男護工把髒了的藥丟到垃圾桶裡,然後,他走到廁所門口,準備守着陸絕。
寧知拉着陸絕的衣襬,走到洗手檯前。
前面安裝着一面長長的大鏡子,映照着整個洗手間內的環境。
鏡子旁安裝着暖黃的燈光,鏡子更亮了,能把人臉上的毛孔也能映照得一清二楚。
洗手間內沒有椅子,寧知站在洗手檯前,面對着陸絕,“ 陸絕,你太高了,你的頭低一點。”
陸絕沒有動,寧知耐心得很,她踮起了腳尖,“ 你別怕,我的技術很好。”
她拿過放在一旁的剪刀,對着陸絕遮眼的劉海剪去。
兩人湊得很近,陸絕的脣緊緊抿着,鼻尖前有股淡淡的香味,很好聞。
“ 陸絕,你長得這麼好看,頭髮太長,會遮掩住你的臉,那太可惜了,我想要看清楚你。” 寧知神色專注,嘴上念念碎。
她的聲音很好聽,語調輕輕的,聽着讓人舒服。
陸絕透過頭髮,安靜地看着面前女孩白淨的小臉,她的鼻子小小的,嘴巴小小的,下巴也小小的,很好看。
胸口的位置像是被狠狠撞了一下,陸絕頭髮下的耳朵,悄悄紅了。
長長的劉海一點一點被減掉,逐漸的,露出了陸絕清俊乾淨的眉目。
他的眼簾低垂着,微顫得厲害,就連睫毛也不斷纏着,引人想要伸手去摸一摸這兩把濃密的小扇子。
寧知勾脣,她小心地幫陸絕修剪着劉海,她的技術一點也不好,不光把陸絕的劉海剪得很短,而且參差不齊。
虧得陸絕的臉好看帥氣,硬生生把這樣醜的劉海撐住了。
可能是寧知靠得太近,陸絕緊張得眼簾微動,能看出他的眼珠子不安地轉動。
“ 別怕,很快就好了,後面的頭髮也要修剪一下。” 寧知把陸絕兩側的頭髮也剪短了,露出了他透紅的耳尖尖。
陸絕飛快地往鏡子裡看了一眼,這樣的角度看去,只見女孩像是趴落在他的身上。
他嚇得趕緊挪開目光,耳根也悄悄變紅。
頭髮一點點落在地面,陸絕發現寧知艱難地點着腳尖,他抿了抿脣,慢慢地往前低下頭,腰身也俯下。
看到他的舉動,寧知先是一愣,隨即是喜悅,她笑着伸手摸摸他被剪得傻里傻氣的劉海,“ 真乖。”
陸絕睫毛顫了顫,沒有應聲。
過了好一會兒,寧知已經幫陸絕剪完了頭髮。
她放下剪刀,拍掉他身上的碎髮,忍不住對着他的臉打量了起來,“ 我的技術真好。”
她雙手捧住了陸絕的臉,左右度量着他兩側頭髮的長度,“ 沒有問題了,現在的你真帥。”
突然,寧知發現陸絕紅透的耳朵,她的手忍不住挪過去,捏住了他的耳尖。
她有點壞,故意揉了揉,讓他的耳朵變得更紅。
陸絕無措地擡眸看了寧知一眼,漆黑的眸子裡全是茫然和溼潤,耳朵發着燙,熱熱的。
寧知鬆開手,去摸他被剪得短短的劉海,她告訴他,“ 陸絕,你該喊我知知。”
兩個字在陸絕的舌尖反覆翻滾過了幾遍,好一會兒,他緩慢地開口,“ 知知。”
陸絕太久沒有開口,他的聲音有點啞,落在寧知的耳朵,卻很好聽。
寧知歡喜地捧着他的臉,湊近他,獎勵地親親他臉上的紅痕。
陸絕下意識抿緊了脣,呼吸減慢,緊張又無措,他不知道什麼是喜歡,卻希望知知再親親他的臉。
“ 陸絕少爺,你上完廁所了嗎?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嗎?”
突然,洗手間的門被敲響,外面的男護工看着時間,陸絕已經進去二十多分鐘了。
裡面一點動靜都沒有,男護工擔心陸絕會發生什麼狀況。
寧知鬆開了手,她往後退開,笑着道:“ 我們要出去了。”
陸絕低下了頭,眸子裡有幾分不開心。
洗手間的門被打開,男護工震驚地看着從裡面走出來的陸絕,“ 少爺,你的頭髮……”
陸絕的頭髮竟然剪短了?
他自己剪的?
男護工快步走進洗手間,他看到了洗手檯上的剪刀,還有滿地的頭髮,陸絕少爺竟然自己剪頭髮了!
“ 少爺,你有沒有弄傷自己?”
男護工有點擔心陸絕會被剪刀傷到,而且,剪刀什麼的不會出現在這個房間,他是哪裡來的剪刀?
陸絕飛快地看了男護工一眼,他清俊蒼白的臉上有幾分不悅,總覺得知知沒有繼續親他的臉,是被這個人打斷的。
男護工震驚地向陸父和陸母彙報了這件事。
知道陸絕剪了頭髮,陸母和陸父既驚愕,驚喜,又難以置信。
之前他們一直想要幫兒子把頭髮剪短一點,但他的病情加重後,一直不讓人靠近,也不好強制壓着他剪。
陸母和陸父兩人喜悅地打量着兒子,而陸絕神色安靜,他耳朵紅紅的,時不時看一眼面前,笑盈盈看着他的寧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