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冬青這才恍然大悟,知道咋回事了。原來這死胖子以爲自己是來追債的啊? “呵呵~”李冬青笑了,看着死死粘在地上的那疊子錢,心裡一股很奇怪的感覺涌上心頭,不怒、不喜,只是,很想笑。 張胖子本想轉身走,但看見李冬青在笑,而且沒有撿錢的意思,當即火了:“咋地?笑啥呢?再笑信不信勞資抽你?麻痹的你趕緊給我滾!要讓王老闆看見不接我單子,勞資把你另一條腿也打折嘍!” 李冬青充耳不聞,他現在只想笑,不知爲何,就是想笑,看着這些從根本上歧視自己,實際上早就已經變成井底之蛙的存在,他就是想笑。笑的怒氣一掃而光。 張胖子急了,他就怕王老闆看見了這一幕,以爲自個手底下的工人不穩定不接自己生意,這小子再笑下去,王老闆難免會奇怪,過來問問,那還得了啊? 他正想一把把李冬青推搡出去,卻不曾想,身後一人突然出來,讓他止住動作。 “冬青,你選好了沒啊?這裡是預付區的,房子都還沒建成呢,你來着瞎轉悠啥?”唐少華見李冬青傻乎乎笑着,疑惑道。 “呵呵,呵呵呵,沒事,沒事,對了,你看好了沒啊?”李冬青淡然的回了一句,眼睛若有似無的看着對面呆愣住的張胖子。 “嘿嘿,選了一套哈,也不知道你滿不滿意的,在市中心,很普通的房子,不過有驚喜哦~” “驚喜?買個房子還能有啥驚喜?”李冬青感覺有些奇怪了,但唐少華剛想回答,卻好像看見了誰,突然舉起手來,興高采烈的向前揮了揮,道:“哈哈,王大哥,你今天在啊?” “呵呵呵呵,是啊,今天來處理點業務上的問題,不過話說回來,唐少爺您今個怎麼有雅興來我啊,來之前也不打個電話讓我好好招待下您,哎~,慢待了,來,快請坐~”之前的王經理快步走來,原本是想看看這張胖子到底在搞什麼東西,卻不想一轉眼就看到了唐老闆的大兒子,哎呦,這可不多見啊。不管是嘴上還是手勢上自然是卑躬有加。 “您客氣了~我只是來幫朋友看套房子而已…對了,介紹下,這是我爸很要好的朋友,李冬青先生,來冬青,坐吧,你單腿站着累不累啊。”唐少華客氣的迴應了一句,旋即就碰了碰李冬青的胳膊肘,示意和他一同坐沙發上面去,而李冬青剛想走,卻猛不丁感覺被人抓住了衣服腳。 他心裡知道是誰,嘴角一彎,沒回頭,也沒動作,就那樣站這等。 “額,咳咳,李冬青啊,你、你是發了啊?”拉他的自然是張頭,這會滿臉不自然。 李冬青依舊笑着,沒有言語,其他先前就注意到這裡的人,則是心裡在想,這人沒病吧?好麼端端的把錢撒地上,好麼端端推人殘疾人一把?惡語猙獰的,現在又是一副討好的模樣,這人腦袋不好使? 李冬青沒言語,張頭心裡卻蔫了,七上八下的,他實在想不明白,這幾個月前還苦苦跟自己求着要工資的農民工,咋會結識,認識王老闆的大人物?莫不是真發了? “撿起來~”李冬青出聲了,聲音中有幾許笑意。 張頭自然知道李冬青要他撿什麼,可不是他剛纔故意扔地上還吐上一口痰的那疊錢麼。 心裡幾多的不情願,要知道以前李冬青剛跟他一塊乾的時候,自己可沒少揍過他,這愣小子也真老實,一老以爲自己揍他是因爲他做的不好,實際上只是心情不爽拿他當出氣筒罷了。就在剛纔還想扁他一頓呢。 哪知風水輪流轉,看樣子李冬青旁的青年與王老闆相識非淺,連帶着李冬青也成了不敢惹的人物。 緩慢的撿起地上的鈔票,極不情願的遞給李冬青,結果李冬青拿走了上面的幾張乾的,剩下溼的粘糊糊
的全落在張頭手心,嘿~真是自找自受! 李冬青將這遲來的一半工錢塞進兜裡,心中幾多感慨,幾個月前,這幾張毛爺爺可差點沒愁死他這大好青年。 旋即面色猛地一冷,隨手甩開張頭拽着自己的衣角,冷哼一聲,走到沙發邊,和姓王的握了下手後坐了下來。 雖說是他買樓,但其實上說話的基本只有唐少華和王老闆,唐少華不愧是唐鎮威培養的繼承人,身到何處都會把話題扯到生意上面,在這談了李冬青的新房沒幾分鐘,就扯到了一樁經濟開發區的房地產建築生意上面,講來講去,口水四濺,直讓李冬青頭昏腦脹的。 除了李冬青,在場活受罪的還有一個,就是張頭。 他今天是專門來找王老闆洽談承包工程的,這工程要是談籠了,建材上扣一點,工人身上扣一點,自己今年怎麼着也得賺個幾十萬的,可是筆大買賣。 但這會談話的主要人王老闆,莫名其妙和剛來的小夥談了起來,對自己完全視若無睹,這… “王經理,您看,您看是不是和我再商議下工程承包的問題?”張頭壯着膽子問道。 王經理和唐少華談的正歡,沒來由被打斷,心裡面有些溫火,甩給張頭一個白眼後,繼續和唐少華交談起來,李冬青則就在一邊看着發笑,而且笑的肆無忌憚,彷彿在用眼神直抽張頭的大耳光子。 張頭被李冬青看的火氣,卻也發不出來,對王老闆對他不聞不問也越加怨氣。 又過了三分鐘,王老闆還是沒一點點看到自己的意思,而這邊自己剛剛羞辱完的李冬青卻戲謔的又盯着自己,盯得自個臉火辣辣的,張頭真是耐不住了,急匆匆把手裡的承包合同一把拍桌上,急道。 “王老闆,你看看吧,這是俺們的承包合同。你要是把這區給……” “啪~”王老闆一把拍響桌子站了起來,指着張頭鼻子怒罵道:“你這人懂不懂禮貌啊?你看不見我和人說話呢麼?三番兩次打斷誠心的麼你?” 張頭立時有些嚇着了,急忙想要辯解,但王老闆壓根不給他機會,道:“就你話多!有事等我們談完,沒事直接滾蛋!” 怒罵完狠狠瞪了他一眼,又坐倒對唐少華噓寒問暖。 言語下,這生意儼然已經黃了。 張頭是個粗人,怎受得了這等辱罵和挫折,當即火了,但又不敢直接罵王老闆,氣急下怒火全彙集到李冬青身上,張嘴就大罵道:“都是你!都是你個小雜種!你搗鬼的對吧?是你想報復我是麼?有個有錢朋友了不起啊,你李冬青有個球的本事,穿的體體面面,不照樣和勞資一樣是個搬磚的麼?看你那尿性!看,看什麼看?再看信不信俺真抽你?” 王老闆和唐少華儼然沒想到他會當場撒潑,甚至要叫保安了,卻被李冬青拉下。 他對張頭的辱罵視若無睹,只是淡笑中讓唐少華帶他去籤房屋合同。王老闆自然沒啥意見,那房可是這裡壓箱底的高等別墅之一,上千萬的生意呢! 三人起身要走,張頭氣急敗壞,指着李冬青脊樑骨道:“你牛,你帶種!你個雜碎李冬青,你不翻過來看看你的過去,你就是個搬磚的,沒勞資當年帶你,你tm早凍死了!看你那窮酸樣,背後下刀子,十足小人!要遭報應的,怪不得你爹孃死的早,那都是讓你給剋死的!!” “弛~”李冬青一滯,眼神渙散,胳膊發抖。 張頭已經歇斯底里了,反正這樁生意已經黃了,別說罵,打他都敢!就等李冬青主動攻擊他,給他一個正當防衛的理由! 但他真的錯了,千不該,萬不該,就是不該提到李冬青記憶中已然模糊的爹孃… “你…”李冬青顫抖的轉過身,表情猙獰,同仁縮小,冷冽道:“你…你說什麼??” 張
頭一看,樂了,這小子氣了,哈哈,要的就是這效果! “勞資說你爹孃是被你剋死的,一對短命鬼!咋地,你還想打我啊?來啊小雜碎,哈哈哈~” “冬青,別理他,這種沒素質的人讓保安趕走就是了。”唐少華看情景不對,拉了一把李冬青。 但李冬青的眼眶底部已經被紅血絲佔滿,如果虎子和唐鎮威在場的話,一定會暗道:這小子又要發瘋了… 張頭看着李冬青一條腿懷着,沒再言語肯定是怕了,他對李冬青知根知底,所以更加得意忘形道:“哈哈哈~笑死我了,一個沒爹沒孃的倒黴蛋,自己都吃不飽,還硬要帶上一個不佔親不帶故的小妹妹一起受罪,你想把那小女孩一塊剋死吧?還是那小女孩已經死了?不對,那小丫頭現在也得有十三四了把,嘿,挺水靈一小丫頭,你不會把她給……” “碰~”一聲,所有人只覺得一道黑影從李冬青狂飆而出,下一刻,被鐵柺正中腦門的張頭,已經滿頭噴血的倒在了地上。 “草你奶奶,你,你敢打我?”張頭不敢相信,這一向只有被自己揍的小子,居然真敢動手打自個,一時間心裡面怒擊,翻起來就想拿旁邊的鐵柺,結果脖子一陣劇痛,李冬青已經直接一腳踹在他喉管,就這一腳差點把他踹岔氣! “罵我就行了,爲什麼要罵我爹?啊??爲什麼罵我娘?爲什麼要罵小薰?你是不是找死?!!你是不是要找死啊啊啊啊!!我成全你,我弄死你!~!!” 李冬青就像瘋子一樣怒踹着張頭,好像要踹到他把前面的話吞回去,吞不回去,就讓老子在這把你弄死得了! 不知不覺中,他已然沒有發現,自己踹人的習慣性腳,是纏着繃帶的那條腿,這會石膏飛攢,儼然他的腿已經在暴怒中完好如初。 張頭更是覺得不可思議,這小子的狠勁他知道,以前在工地也很少有人敢招惹,但他的力氣怎會這麼大?踹的自己翻都翻不起來!最後只能抱頭在地上鼠竄,疼的哇哇直叫。 “冬青,別這樣,有攝像頭!你這樣是給自己找事!”唐少華緊張道,他可不想讓自個老爹知道,自己第一次和李冬青出行,這傢伙就進監獄了,那老爹非扒了自個的皮! 李冬青的憤怒已經出了不少,這會理智迴歸,最後狠狠一腳踹張頭的胖肚子上後,李冬青滿臉寒霜,從兜裡將那一疊剛從張頭手上拿過的百元大鈔又取了出來,在手上掂了一掂,狠狠摔在張頭的肥肉臉上。 “呼~”一口濁氣吐出,悲傷溢上心頭。 “姓張的,你說的沒錯,我是自幼喪父喪母,是個孤兒,但這隻能代表,我會對長輩們更加尊敬,以後娶了老婆,會對老婆的父母像親爹親媽一般孝順;我也是一度窮到飯都吃不飽,但現在起我會給妹妹最大的幸福,而你,張頭,你只是一個脾氣暴躁沒有絲毫責任感的胖工頭,你不給自己手下的工人發足工錢、你不怕偷工減料的工程將來讓數以百計的人間接喪命,你不積口德,用死人,用別人最痛苦最不想提起的事情當作羞辱人的藉口…你,只是個失敗者,徹徹底底的失敗者…不配做人!” 這番話,一個髒字不帶,這似乎和李冬青的習慣不同,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被人觸及到最大的傷痛時,就算是嗜血成性的狼,也只想找回溫暖的巢窩,棲息養傷。 他就連罵人的力氣都沒有了… 誰也看不見,他流淚的心臟… 錢摔在張頭臉上了,不管他是憤怒,還是從李冬青的話中知曉些什麼,都不重要,那一千多近兩千塊錢,夠他縫針吃藥的了,要是他還想找麻煩,李冬青隨時奉陪,但等那個時候,將傷口掩埋在毛髮下的野狼,會將褻瀆他尊嚴過的敵人,嚼的骨頭都不剩一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