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王的名聲不大好，在宮中時不尊重先生，課業一塌糊塗，堪稱是不學無術。
出宮後，他喜歡和惡少們廝混，按照某位貴人的說法，這便是天生的下流人。
但爲了那個位置，他依舊敢去拼一拼。
鄭遠東頷首，“大王豪邁，不過，越王的阿孃乃是皇后。”
“本王不挑食。”敬王又是笑嘻嘻的模樣。
這態度和混不吝和惡少並無區別。
鄭遠東起身，突然問道：“前日聯絡，老夫本以爲大王要麼第二日便來，要麼便不會來……”
敬王雙手撐在身後，身體後仰，懶洋洋的道：“本王也想做個富貴閒人，可越王登基，楊松成定然會想法子除掉本王，解除後患。爲了保命，本王也得搏一搏。”
“大王睿智。”鄭遠東讚道。
“可你呢？”敬王盯着鄭遠東，“鄭侍郎爲何襄助本王？”
“結果，石忠唐謀反。楊逆起兵南下，北疆軍民幾乎無人反對。他這制衡手段玩的……”
……
“好好休養。”
就算是教授他偷盜之術的老牌惡少見了也得讚一句：大王好天分！
敬王隨即進去。
“那你說我等當如何？”趙三福放下酒壺，喘息着問道。
“你把大王置於何地？”
微冷的春風吹過，藤蔓上的枯葉簌簌作響。
他微微低着頭，像是焦急的模樣。
皇帝毫不掩飾自己沒興趣和他繼續談話的意思。
越王頷首，他的隨從神色矜持，“老夫在，但凡誰想在周圍窺探，難逃老夫五感。”
“真是勤勞王事。”
隨行的兩個老人突然挑眉。
皇帝漫不經心的問道：“可去看過你二兄？”
“江山只是他的玩器罷了，在死之前，只要自己還是帝王至尊，他就心滿意足了。至於身後，他死之後，哪管天下板蕩。”
“可還有話？”
這內息用太精妙了。
越王嘆息，“二兄，面對當下這個局面，說實話，我無法想象阿耶爲何能坐得住。”
“我也不虛言，以前太子之位令我頗爲動心，可此刻，我卻覺着那是個火坑，太子便蹲在上面，被炙烤着。”
越王今日早早就來了。
……
呯！
第二個老人一掌拍開同伴還在噴血的屍骸，隨即短刀來襲。
一個惡少在說着最新的消息，“這叫做什麼？那話怎麼說來着？”
越王微笑問道：“本王記得你，辛全。”
越王介紹着自己明日要去的書院的情況。
老人的拳頭上多了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
敬王斯斯文文的拱手，衆人詫異，有人問道：“大王怎地這般斯文？”
“二哥依舊這般敏銳。”越王說道：“石逆依舊勢如破竹，估摸着不久就要兵臨建州了。”
刀光崩裂，血光也跟着閃爍。
這是好手在瘋狂趕來。
老人心煩欲嘔，刺客再度吐了一口血，這時外面有人在長嘯，聲若奔雷，越來越快。
敬王苦於被人說不學無術，便去求越王。越王隨口說明日去書院，敬王嘆息，說那些學問認識我，我卻不認識他們。
石板街，下雨要小心溼滑。
離開了這裡，越王去了鏡臺。
一拳。
男子接住短刀，反手握着，就衝了進去。
書院師生聽的如癡如醉。
“老夫在兵部多年，一直不得寸進。偶有機會，總是會被世家門閥，或是權貴子弟搶先。若是越王繼位，老夫此生再無機會。”
“多說些。”敬王笑嘻嘻的道。與此同時，他也在想，那人會怎麼取刀呢？伸手進去太顯眼。可還能有什麼辦法？
一個學生模樣的男子從遠處走來。
“等我進了那個地方，倒要看看那些往日嘲笑我的人，看不起我的人會如何。等我坐上了那個位置，倒要看看，那些人該如何！”
隨從看的歎爲觀止。
“當時江南還有帝王后裔稱帝，若是忠心，儘可接了來。”
“是。”
他本想悄然看看衛王的狀態，可這一下全廢了。
老人身形閃動，擋在前方。
刀光在人羣中閃動。
當年，朕也曾如此生氣勃勃啊！
“……那些學生頗有些潛心學問的，做出來的文章孩兒看了，有些可取之處。”
“什麼時候阿耶駕崩，太子便會掉進坑底。”
鄭遠東微不可查的搖搖頭，“他若是輕易就被人刺殺了，楊松成何須如此忌憚這個女婿？”
悄無聲息。
“敬王的話，老夫一句都不信。”
就像是一個迫切想見到越王的學生。
“玩火自焚！”
短刀從倒懸的瓶口中落了出來。
而這個時候，他的阿孃便挎着竹籃，跑到小酒肆找到外祖要錢買菜。
走過早些時候他看的枯黃藤蔓那裡時，他伸手輕輕撫摸着乾枯的藤蔓，很是好奇，“此刻看似死寂沉沉，爲何到了春季便綠意盎然呢？”
“保護大王！”
但凡換個母親和外祖，皇帝能令人把他丟出去，下次別想再進梨園。
……
“二兄！”越王走過去。
他的左手作勢，像是夾着坯子。隨着右手的舞動，左手彷彿跟着受力震動，跟着微微變動。
呯！
直至此刻，外面的大花瓶才落地。
“趙三福呢？”
越王帶着那等‘禮賢下士’的微笑被簇擁着進去。
這得什麼花才能裝進去？
食人花？
敬王笑嘻嘻的從邊上走過，手一閃，短刀滑入了花瓶中。
“明日本王要跟着三兄去書院讀書。”
“聽聞你的身子不好？”
而沒預料到對方會不閃躲的老人被一刀割斷了半片脖頸，接着被一腳踹飛，直衝越王。
衛王沒擡頭，“滾！”
越王笑吟吟的道：“阿耶令我來看看你。”
“她這是在等着本王！”
細雨中，炊煙便和雨霧交融在一起。
“三福，你這是執拗。”鄭遠東搖頭，“若是天下大局變動不大，那麼咱們發動宮變還有一線可能。當下，長安大軍回師，宮中半月前就開始戒備森嚴了。咱們如何突襲？”
刺客直奔越王。
呃！
衛王不是被楊松成列爲必殺對象了嗎？
越王看了辛全一眼，辛全點頭，表示衛王一直如此，把鏡臺的牢房當做是了自家的黃家鐵匠鋪。
酒肆裡坐了六個惡少，其中一人說道：“點火燒**，自家害自家。”
趙東平暗歎，心想果然是名利動人心，先前這些看似高潔的名士，此刻都面目可憎。
那時候淑妃會給還是孩子的衛王說外祖家的情況，以及江南的風土人情。
他的二兄正在打鐵。
呃！
越王乾笑道：“你那婆娘倒是厲害，竟然又開了家鐵匠鋪。”
今日的辯難場所設在大堂，越王一到，衆人都跟了進去。
一碟豆子，一碗黃酒，外祖便能在小酒肆裡蹲半日，圖的便是那種氣氛。
打的如癡如醉。
“我有路子進宮！”趙三福的眼中多了血絲。
晚些，敬王揹着手，在小巷子裡溜達着。
衛王終於停止了動手，右手和左手各自操作，像是把器物擱下。
“老狗將我當做是狗養着，我若是死了，他定然不會落一滴淚。他落不落淚我不在乎，可我在乎阿孃會傷心。”
“北面呢？”
衛王冷冷的道：“唯有權力。別說什麼世家門閥不謀反，當初咱們家便是謀反。”
嗯？
鄭遠東擡眸。
“可是外面局勢不妙了？”衛王右手舞動，彷彿真握着一隻鐵錘。
小酒肆裡，鄭遠東愜意的品着酒。
“他現在就想讓老三接班，我偏生不如他的意。弄死了老三，我倒要看看他會如何。”
越王恍若未覺，笑吟吟的多坐了一會兒，這才告退。
刺客毫不猶豫的扔出了手中僅存的刀柄，隨即身形直衝而起。
……
雙方交換了一拳。
書院院長帶着人來迎接。
越王幽幽的道：“想來，這不是阿耶的本意。”
雙方只是一個照面，刺客小腹捱了一腿，張嘴噴出了一口血。
“被活活燒死！”
衆人聞聲回頭，見是敬王，都起身行禮。
外祖會額外多給一文錢，讓她去買好吃的。然後抓一把煮豆子給她，讓她趕緊去。
到了鏡臺的大牢，辛全令人開門。
趙三福漲紅着臉，“總得要傾力試試！”
“陳國彼時已經覆滅了。”越王爲祖宗辯解。
“弄死越王！”
衛王譏誚的道：“陳國時的史家尚有頭可斷，筆不能亂的膽略。到了大唐，爲了粉飾自家的大義名分，硬生生把那位皇室後裔說成是假的。史家的骨頭，在大唐便斷了。”
“若是不成，我便刺殺僞帝！”趙三福拿起酒壺就喝。
避開了第一批蹭熱度從龍的蠢貨，他這才漸漸恢復了正常的出行。
“見過大王。”
“他的本意是制衡，爲了制衡楊松成，他擡舉了異族人石忠唐。爲了制衡，他和北疆軍民勢若水火……”衛王冷笑道。
這裡不但教書育人，也時常舉辦一些活動，交流學問。
韓石頭知曉，這是越王在隱晦報備：阿耶，我只是去探討學問，並無拉攏誰的心思。
越王的名聲越發的好了。
這些都是父女之間的小秘密。
書院是私人開的。
“去吧！”
一個人傾力了許久的事業突然被告知沒戲了，那種感覺很難言喻。
到了衛王的牢房前，越王發現自己多慮了。
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
越王被簇擁在中間，微笑着說些什麼。
“阿耶昏聵，但畢竟老了。你繼位之後，楊松成身後無數勢力跟着吃飯，你準備給什麼報酬？錢財？他們不喜歡，田地，早已沒了。那麼還有什麼？”
衆人不禁狂笑。
越王笑容不變，“孩兒準備晚些便去。”
“大王慢些！”
辛全的聲音不大不小，但越王卻輕輕蹙眉。
敬王拍拍藤蔓，看看了巷子盡頭一眼，“鄭遠東的話，老子一個字都不信！”
模擬打鐵。
“……那賈老六偷了東西，從後門逃出來，本是放在門邊，準備用來攔截主人的木板突然倒下來，當場把他砸暈，被主人擒獲，毒打一頓後送官。”
呯！
趙三福手中的瓷杯崩碎，他沉着臉，“老鄭，你這是什麼意思？”
辛全微微露出了些受寵若驚的神色，“正是臣。”
“哎！”
一個老人迎了上去。
進宮探望一下皇帝，皇帝看着這個正當年的兒子，再看看自己勒緊玉帶也壓不住的肚腩，心中的嫉妒油然而生。
“……孤以爲，學問學問，不但學，還得要學以致用。”
“明日。”
“整個長安城的人都把我看做是一條狗。”
這話是含蓄暗示：該出仕了，別擔心，本王會罩着你等。
“老夫最近發現，宮中有些修爲了得的內侍進出頻繁。你，不是對手！”鄭遠東壓壓手，示意他坐下。
敬王被忽略了，卻滿不在乎，好奇的打量着一路上的建築。
迎接他的辛全恭謹的道：“趙御史出去辦事了。”
越王點頭，“天下亂了，南北都有逆賊，二兄覺着，這個天下會走向何方？”
小酒肆裡，鄭遠東第一次露出了猙獰之色，“弄死越王，楊松成與僞帝之間的矛盾便再無遮掩。殺起來，兩翁婿殺個血流成河，讓所謂的千年潁川楊氏淪爲史冊中的幾行字，且遺臭萬年！”
……
“臣，告退。”辛全行禮，“周圍不會有一人。”
老人咆哮着揮拳。
……
二人有過約定，支持孝敬皇帝的子嗣登基。
果然，右邊有個大花瓶。
鄭遠東輕啜一口酒水，苦澀的道：“秦王統領北地，攻伐犀利。你覺着，二位大王還有機會？”
越王正想着營造一個友愛兄弟的人設，就讓他跟着自己去書院薰陶一番。
衛王擡頭看了他一眼，“阿孃在孃家時，最喜清晨挎着竹籃去買菜。她說，清晨的菜蔬透着靈氣。”
衛王盤膝坐下，雄壯的身軀給越王帶來的壓迫感這才消散了些。
路過大花瓶時，他擺手一拍，大花瓶飛上了半空，緩緩反轉。
“二哥是擔心淑妃和妻兒吧！”越王突然生出了些幸災樂禍的心思來，“據聞到了桃縣後，淑妃每日還得自己挎着竹籃出門買菜。”
毫無煙火氣。
“其一，老夫沒興趣輔佐這麼一個看似無賴，實則心思多的比九竅還多一竅的傢伙。其二……”
轟！
屋頂被他撞開了一個洞，隨即刺客消失。
刀柄撞在了越王的鼻子上。
咔嚓！
原先高挺的鼻樑，此刻卻歪在了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