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奪取了夾谷關!”
這個消息閃電般的把衆人從昨夜的兵變大戲中帶了出來。
“啥?”連魏忠的眼珠子都差點瞪了出來。
那個只有數百麾下的太子殿下,竟然奪取了夾谷關?
天神!
石逆率軍就是從夾谷關出了關中,尋求與北疆軍決戰。
夾谷關一丟,關中就把石逆拒之於門外。
黃春輝都爲之一怔,“好一個衛王!”
他不認衛王這個太子,舉家皆知。
這人,怎地前倨後恭?
周勤不動聲色的道:“怎地,你這是看到老夫孤寂,要把閨女送給老夫?”
“廝殺難道不琢磨這些?”魏忠莞爾。
“總得多留幾個種。”
這誰啊!
這般親切!
李玄擺擺手,對韓紀說道:“告知下面的人,但凡是叛軍,一律弄死,不必請示。”
一雙充滿着仇恨的眸子從門縫往外看。
“姑爺擊敗石逆,衛王獻出了夾谷關,如今,關中被姑爺掌控……”
“再度掌控關中,皇帝必然會謹守不出。如此,他便不懼北疆軍。”
太上皇的喊聲在這片死寂中格外清晰。
“弄死!”
……
“老夫一杆馬槊在手,能縱橫……咳咳咳!能……咳咳咳咳!縱橫天下!”
但登基得在長安。
……
只是半日,建州城就落入了北疆軍的掌控中。
太子控制了夾谷關,只要皇帝趕到,便能再度掌控關中。
出發去長安,你得整頓關中吧?
登基大典不能含糊吧?
至少得準備一兩個月……登基後封賞麾下文武,犒賞大軍。
“若是隨行的軍士們作亂,你別的別管,帶着他們往外圍跑,往關外方向跑。”
“大唐,滅不了!”
“你是……”
黃春輝想到了那些年,不禁笑了。
彷彿凌晨對周氏的示好都是夢幻。
“跪下!”
“那個孽種啊!”
皇帝盯着樁子,森然道:“後續呢?”
周遵再度發現自己被冷落了……那些騎牆的權貴遠離了他和父親周勤。
“陛下,是鏡臺的人。”身邊的汪海說道。
越王聞訊一屁股坐在席子上,失魂落魄的道:“老天爲何如此善待他?”
也是周勤在暗諷權貴的不要臉。
“有人說孤當登基,當君臨天下。”
這殺氣,連武將們都爲之一凜。
索雲跪下。
後面的話黃春輝都無視了。
有人在哭。
“拿下關中,秦王這是要君臨天下了!”魏忠回想起當初刻意和自己交好的那個年輕人,不禁百感交集。
陳瀟和楊明和卻面面相覷。
他們敢於發動兵變,倚仗的便是皇帝窮途末路。
“那就,開始吧!”
“皇帝不急,太監急!”
皇帝的臉,一下煞白,接着鐵青。
可此刻太子奪取了夾谷關,好像……皇帝還能再搶救一下。
皇帝神采飛揚的和一羣權貴說着以後的藍圖,看到那數騎被外圍的護衛攔截,一番解釋後,被放了進來。
“你有何話說?”李玄淡淡問道。
這話有些羞辱人。
人心不古啊!
周勤自嘲的道:“這風亂吹,吹的老夫有些頭暈目眩。”
周圍一片死寂。
周勤在馬車上看去。
隨着阿史那燕榮的悲鳴,敢死營衝上了城頭。
一股狂喜涌上心頭,黃春輝雙手握拳,眼中滿是熱淚。
阿史那燕榮雙膝一軟,跪下,擡頭笑的諂媚,“見過殿下!”
衆人一陣賠笑。
隨後操練大軍,籠絡關中大族,臥薪嚐膽,在關中練兵……
“多強大的北遼,最終不也被他給滅了?”魏靈兒得意的挑眉,“石逆算得了什麼?”
李玄指着城頭,“可準備好了?”
“那是孤的,早晚都是。”
周勤:“……”
“是啊!那是秦王!”
皇帝活過來了,看着就像是年輕了十歲。
可現在秦王大勝,並掌控了關中,皇帝哪敢對他動手?
“秦王,果然是有天佑啊!”魏忠讚道。
“殿下,敢死營請命!”
他和那些權貴們談笑風生,一邊暗示既往不咎,一邊許諾會給予他們家族更多的好處。
他是被邊緣化的大將,若是皇帝站穩了腳跟,少不得被清算。
這時後面有人厲喝,“全數掉頭,去蜀地!”
人活世間就是爲了好處,既然皇帝能給,咱憑何去冒險?
“掉頭!”
一個不知誰家的僕從急匆匆跑來,行禮,“見過黃相。”
“阿兄,這是你的報復嗎?”
那人不答。
可怎麼壓,那個念頭都壓不住,一直往外冒。
“狗賊,去死吧!”
周氏父子在外圍,周勤拎着鳥籠和老狗說話,周遵拿着一卷書在看。
權貴拱手,歡喜的道:“那就這麼說定了。”
魏忠一怔。
不懼北疆軍的皇帝會有仇報仇。
“陛下!”韓石頭進來。
他只覺得天地昏暗,恍惚間看到了楊松成,那位丈人同樣面色慘白……
阿史那燕榮喃喃的道:“長安每年會撥許多錢糧給咱們,戶部嫌麻煩,大多從南方州縣繳納的賦稅中抽調……也就是說,是南方百姓養活了咱們。”
子泰他竟然擊敗了石逆?
黃春輝左右無事,這段時間就在推演這一戰,魏忠偶爾也會來,模擬叛軍和他對壘。
“殿下,阿史那燕榮說有事稟告殿下。”
姜鶴兒忍不住問道:“殿下爲何能忍住不急呢?”
“周公,好福氣啊!”
若非如此,皇帝……不,僞帝。若非如此,僞帝怎會掉頭?
赫連榮也笑了,“那些人糊塗,但慶幸的是,殿下卻異常清醒。”
……
……
一時間氣氛頗爲融洽。
秦王的話令姜鶴兒捂嘴偷笑,韓紀等人滿頭黑線。
皇帝神采飛揚,“告知他們,馬上回去!朕當親率大軍反攻石逆!”
因爲他們內心深處也希望秦王早些登基。
“是!”
他也做好了權貴翻臉的準備。
那個逆子能獻關,石逆呢?
“我們背叛了那些人!”
“你能明白這個道理就好。”黃春輝很是欣慰,他突然放低了聲音,“若是皇帝要動手,你便帶着他們去投秦王。”
邊哭邊說道:“當初屠城時可快活,如今報應來了,報應來了。”
多次之後,二人得出結論,此戰最好的結果是平手。
李玄看着他,有些好奇的道:“孤聽聞你乃叛軍悍將,悍不畏死,爲何今日卻軟了骨頭?”
皇帝的身體一陣搖晃。
可現在周氏的僕從卻告訴他,北疆軍大勝。
他看到李玄神色平靜,心中一亂,就喊道:“小人願意閹割了自己,進宮侍奉殿下。小人願意閹割啊!殿下!”
幾個樁子過來,爲首的行禮。
只是半日,失去了鬥志的叛軍就被擊潰。
“小人乃周氏僕從,奉命來告知黃相,大喜……”
樁子的嘴脣蠕動了幾下,“石逆出關與楊逆大戰兩日,大敗,往南方遁逃。”
黃春輝眯着眼,“何來的大喜?”
“是。”
“我早就說了,秦王必勝。可你們就是不聽,一天就琢磨什麼天時地利人和。”
“那個狗東西!”
但,隨即他的臉就再度慘白。
父子二人擡頭,就見先前對自己父子視而不見的某位權貴,此刻衝着他們拱手,笑的格外親切。
呯呯呯!
幾個叛軍在拍門。
魏靈兒說道:“可那是秦王呀!”
“爲何錯了?”魏忠心情大好。
阿史那燕榮何嘗不想降?
他覺得這些人有些……怎麼說呢?
魏忠擡頭,只覺得眼前一片光明。
“本來就是他的天下!”魏靈兒嘀咕,然後覺得氣勢太弱,就提高了嗓門:
“他本該爲帝!”
楊松成聞訊嘆息,“這難道便是天命?”
“說是石逆的大軍潰逃的漫山遍野都是,秦王深恨這些異族人在中原燒殺搶掠,令不留俘虜,盡數斬殺,築京觀。”
唯有一種可能,那個孽種大勝。
“周公!”
可房門緊閉。
“這是怎麼了?”
周遵:“……”
走了半日,皇帝已經成功的收攏了大部分權貴的心。
黃春輝喘息着,孫兒遞來水囊,他摸摸孫兒的頭,笑道:“皇帝一旦重返長安,會殺人,殺許多人。咱們家首當其衝。明白了嗎?”
“北遼人請降最多是去修路,弄不好還能做個平民。可李玄卻早就放話,對我等,不納降!”
數騎繞到了官道邊,一路朝着皇帝那邊疾馳。
他們逃進城中,想躲進百姓家中。
然後……然後叛軍早雞兒恢復過來了。
黃露一邊爲他捶背,一邊埋怨道:“都大把年紀了,還逞強。要走,就是一家人走。”
烏達喝道。
叛軍在哀求。
那是個不錯的人。
收拾了一番後,第二日,皇帝帶着衆人轉向關中。
前方突然一陣騷動。
姜鶴兒對赫連燕說道:“那些人好像有些怕殿下。”
李玄看着城頭的守軍,說道:“江山不是地盤,而是人心。人心向背,便是江山翻覆。當下叛軍依舊在南方盤踞,僞帝依舊在往蜀地遁逃,孤便急切登基,這是急什麼?”
可他們回報南方百姓的卻是屠刀。
正在和太上皇喝酒的皇帝聞訊把酒杯一砸,起身,目光炯炯的道:“好!二郎果然不負朕望。來人。”
“爲何?”有人問道。
魏忠幾乎是呆滯了。
阿史那燕榮被帶來了。
“陛下,太子殿下把夾谷關獻給了楊逆。”
黃露心中難受,黃春輝拍拍他的肩膀,笑道:“秦王重情,必然會善待老夫的家人。”
他的心跳有些快……年紀大了,這可不行。黃春輝深吸一口氣,壓住心中的那個想法。
“開門,讓我等進去!”
“是二郎令他們來接朕嗎?”皇帝彷彿是感受到了那個兒子的好,慈祥的道:“這孩子,總是這般急切,緩幾日朕難道還會怪責他?”
是了!
“求求你了,開門,讓我進去!”
“好死不如賴活着。”阿史那燕榮笑的越發的卑微了,“小人願做殿下的奴隸,子子孫孫侍奉殿下……”
黃春輝坐在馬車上,對黃露交代着。
城頭,阿史那燕榮面色慘淡,身邊有人說道:“大王都跑了,咱們要不……降了吧!”
身後,魏靈兒探出頭來,“阿耶錯了。”
“小人只求贖罪!”阿史那燕榮說道:“小人知曉叛軍中的許多事,小人還知曉石忠唐的秉性,願爲殿下效命。”
建州城下。
“那阿耶你呢?”
“知曉爲何開國帝王多半能成爲明君嗎?便是因爲臣子畏懼他。”赫連燕說道。
“爲何?”
“只因他們多是馬上帝王!”赫連燕看着李玄,眼中有傾慕之色,“殿下從北殺到南,便是開國帝王也不及他!”
姜鶴兒看着馬背上的李玄,那神色從容的令人心折,不禁讚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