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婉凝的心裡也有些害怕,因爲流民之亂,就算沒有親身經歷,但讀過那麼多書,聽過那麼多故事,多少也知道,讓國家朝廷最爲頭疼的問題,不是那麼好解決的。
每一年的災難,都會伴隨着亂,這樣的亂,絕不是一兩條人命可以解決的。
想到這裡,蘇婉凝抓着南宮羽衣襟的手微微顫抖着。
“別怕。”
他的聲音在耳邊低沉的響起,然後慢慢策馬上前,這時楊雲暉也已經帶着他的人,連同鐵甲精兵全都跟了上來,紛紛攔在了南宮羽的面前,畢竟這位天家皇子的安危,纔是他們最重要的事。
就在這時,那高大的城門已經抵擋不住被災民撞到,只聽“轟隆”一聲巨響,大門重重的倒在了地上,幾個躲閃不及的守城將士連慘叫都還沒來得及發出,便被壓在下面頓時鮮血噴灑,一陣塵土猛地激起半天高,迷漫了整個城門。
霎時間,呼喊聲四起,成千上萬的災民衝破煙塵,如潮水一般向城內涌來。
“快啊,裡面有吃的!”
“快去找吃的,快!”
“有吃的啦!”
蘇婉凝坐在南宮羽的懷裡,呆呆的看着眼前這一幕,那些災民一個個衣衫襤褸,餓得瘦骨嶙峋仿若骷髏,他們瘋狂的往裡衝,渾濁的眼睛裡綻放出的是幾乎瘋狂的光,心裡想的,嘴裡唸的,只有一個字——
吃!
看着那些人瘋狂的樣子,不知爲什麼心裡一酸,淚水盈眶滴滴滾落。
飢餓,也許在很多人看來,是上不得檯面的慾望,但也正是最簡單的慾望得不到滿足的時候,就是人類最大的悲哀。
那些災民一進城便瘋狂的找吃的,甚至有人抱着城門邊那幾棵柳樹就開始啃樹皮,還有的城門口不遠處的小攤販被這一幕嚇得早早的遛了,攤子上留下一些吃食,那些飢餓一見到便兩眼放光,抓起來狠狠的往嘴裡塞,有的人甚至哽得直翻白眼,還拼命的往下嚥。
這瘋狂的一幕,所有人都被震懾住了,眼看着那些災民還在往前蜂擁,甚至踩死了好多人,這一刻,不僅是周圍的那些人,連楊雲暉的眼中也透出了一絲驚恐的光。先婚厚愛,首席秘妻
而南宮羽,雖然他什麼也沒說,但蘇婉凝分明感到,那攬着蘇婉凝腰的手沉了一些。
“保護恭親王!快攔住他們呀!”
縣令見狀不妙,急忙大喊起來,那些鐵甲精兵和周圍的守城將士也反應過來,急忙衝上前去,一個個手挽手在城門口圍成了一堵人牆,硬生生的將那些災民攔了下來。
好像洶涌的潮水衝擊着堤壩一般,那些災民被攔住之後也不甘心,拼命的往前衝,甚至還有的朝着那些將士又踢又打,頓時人羣亂成一團,有的被打得頭破血流只能被拖回來,但立刻又有新的人衝上去圍住,不斷的衝擊與阻攔,好像一場攻城之戰,蘇婉凝看得心驚膽戰。
這時,身後的人用力的環住了蘇婉凝的腰,在蘇婉凝耳邊說了一句,“別怕。”
蘇婉凝還沒開口回答,他已經一抖繮繩,座下的駿馬慢慢的朝着前面走去。
這條貫穿揚州城南北,最寬闊的大道上,一邊是數以萬計的災民在瘋狂的衝擊着官兵,一邊是隻有蘇
婉凝和南宮羽兩人一騎,這種反差令人感到詭異。那些饑民餓了這些天,剛剛撞開了城門,也已經是強弩之末,這個時候被官兵死死攔下,也再沒有了力氣,慢慢的平靜下來。
他們擡起頭看着高高在上的南宮羽,蘇婉凝也看着他們,那些饑民的眼睛空洞得讓人心疼。
南宮羽開口的時候,聲音也和往常有些不同,道,“我知道,你們是爲什麼而來。”
“……”
“你們想要吃飽飯。”
一聽到最後三個字,那些人又有些蠢蠢欲動,周圍的官兵立刻緊張起來,用力的攔下他們,人羣中也漸漸有人迴應道,“是啊,我們只是想要吃一口飯而已。”
“我們想要活下去,我們要,要吃飯!”
漸漸的,那些聲音越來越大,也越來越沉,好像重錘在擊打着人的心,蘇婉凝一陣哽咽,回頭看着南宮羽,他的臉色依舊沒有什麼改變,但卻開口道,“我保證,會給你們飯吃,會讓你們活下來!”
那些人一聽,全都吃了一驚,也紛紛感覺到眼前這個男子的身份不簡單,其中有一個看起來稍微年輕力壯一點的男子大聲道,“你保證,你拿什麼保證?”
一旁的縣令走過來,對着饑民大聲道,“他是當朝的恭親王!”
“恭親王?!”
“他就是恭親王殿下?!”
那些人全都大吃一驚,看着南宮羽如天人一般立於馬上,面對着成千上萬的洶涌的饑民也毫無懼色,紛紛爲他的氣魄所震,頓時,前面的那些饑民一下子便跪倒在地——
“恭親王,給我們一條活路吧!”
他們這一跪,後面的人也紛紛跪下,頓時,蘇婉凝看着那成千上萬的饑民在眼前跪下,彷彿涌來一般齊齊的拜倒。
這是蘇婉凝第一次,看着那麼多人跪在眼前。
可那種感覺,並不好,因爲蘇婉凝知道,在這些人跪拜的時候,那沉重的責任也壓在了她們的身上,當你要接受這樣的榮光,便註定要揹負榮光所帶來的苦與難。
一大早她們才收拾着從州府離開,但不過一會兒,她們又回到了州府,這一次完全沒有了離開時的輕鬆,她聽着他的腳步聲,一步比一步更沉重。
數以萬計的災民涌入揚州城,這可不是一件小事,過去也不是沒有過災民進城造成大亂的事,尤其今天的災民進城竟然是撞開城門,似乎已經隱隱預示到這一件事的棘手,人在餓極了的時候是什麼都做得出來了,到時候,誰還管什麼法度,什麼身份地位。
看着他乾裂的嘴脣,蘇婉凝沏了一杯熱茶送到他手裡,他捏着茶碗,卻一口也沒喝。
“恭親王。”,蘇婉凝輕輕道,“你別急,喝口茶緩一緩。”
他看了蘇婉凝一眼,沒說什麼,低頭正要喝茶,就聽見外面縣令已經帶着揚州的大小官吏匆匆的趕來,這些人全都跪在他的腳下,一個個面如土色不敢開口,南宮羽將茶杯放到桌上,沉聲道,“外面的情況如何?”
南宮羽將茶杯放到桌上,沉聲道,“外面的情況如何?”
“回殿下的話,局勢暫時控制住了,所有的饑民都被安排在了城南。”
“吃的呢?”
“
下官已經命人即刻開設粥廠,先穩住那些饑民再說。”
雖說局面是穩定下來了,但誰都知道,這些只是權宜之計,那些饑民是要真正的吃飽飯,可粥廠所能提供的僅僅是果腹,而且這一次揚州還下了雪,天氣比以往寒冷得多,災民還需要大量過冬的衣物和取暖的東西。
看起來,這件事真的比任何一次都更棘手。
南宮羽道,“你剛剛說,囤糧不足以應付這些饑民,現在揚州城的囤糧到底還有多少,可以支持多久?”
“這——”,縣令遲疑了一下,沒有立刻回答,南宮羽犀利的目光看向他,縣令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道,“不,不足三天。”
什麼?蘇婉凝站在一旁,聽得大吃一驚。
不足三天!怎麼可能,江南被稱爲魚米之鄉,是整個中原的糧倉,而揚州又是南方最富庶的城市,怎麼可能這裡的囤糧居然不足三天,這怎麼可能!婚寵之小妻不乖
南宮羽怒極反笑,坐在桌邊慢慢的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悠悠道,“縣令大人,你這是跟本王爲難,還是跟本王玩笑?”
“微,微臣不敢。”
“那你告訴本宮,揚州城的囤糧都去哪兒了?”
“這——”
縣令跪在地上不停的發抖,半天都說不出一個字,南宮羽那雙細長的眼睛微微眯起,透出了一股陰冷的殺氣,就在這時,外面又傳來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只見楊雲暉帶着人匆匆的跑了進來,“三哥!”
“怎麼了?”
楊雲暉看了跪在地上的縣令一眼,便說道,“剛剛收到的消息,整個揚州所有的米鋪糧店在昨天晚上就已經全都休市了,老百姓聽說災民進城,正在四處購買米糧,好幾個地方發生了哄搶的事故,現在外面已經大亂了。”
南宮羽一聽,立刻明白了什麼,低頭看着縣令,眼中爆出了怒火。
這個時候縣令也知道事情敗露,磕頭連連,“殿下,殿下,罪臣知罪了!”
他拼命的在地上磕頭,不一會兒額頭就被磕出了一塊血印,哭得淚涕橫流,格外狼狽,但看着他的樣子,蘇婉凝心裡也沒有絲毫的同情——之前還以爲他是因爲城內的囤糧不夠纔將災民拒之城外,雖說狠心了些,但到底還是在爲大局考慮,可現在這個局面才知道,他居然是在背地裡勾結糧商準備囤積糧食,趁着災情哄擡米價,賺黑心錢!
也難怪他會把災民拒之城外十里,不是怕災民闖進城,而是怕南宮羽知道了,自己的如意算盤落空吧!
南宮羽霍然起身,道,“抓起來,關入大牢!”
“是!”
周圍的人不敢怠慢,立刻上來將已經嚇得面無人色連連討饒的縣令抓了起來,南宮羽冷冷道,“等這件事過了,本王再扒你的皮!”
說完,他便朝外面走去,一邊走一邊對楊雲暉道,“立刻調集人馬,一定要穩住揚州的局面,不能再讓災民加入他們鬧事!”
楊雲暉立刻點頭跟了上去,他們疾步往外走,走到內院大門口的時候南宮羽好像感覺到了什麼,回頭一看,蘇婉凝正跟在他身後,因爲他們走得太快,蘇婉凝幾乎要小跑着才能跟上,他停下腳步,對蘇婉凝說道,“你不用跟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