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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着院門再次打開,王崢腦海中塵封已久卻從未忘卻的記憶也隨之打開了。
仍然是那條呈蜿蜒的石板路,曾經的他總是在早上看着爺爺拿着掃帚把它打掃的乾乾淨淨,但如今這條石板路周圍已經邊生雜草,路面也早就被厚厚的枯枝敗葉給覆蓋了。蛇蟲鼠蟻堂而皇之的把這裡當成了它們的家。
也許只有邊上仍然亭亭如蓋,粗如懷抱的棗樹依然是王崢腦海中的樣子。
院子右側的廚房仍然完整的佇立在那裡,青石堆砌的牆面多了幾許斑駁,房頂的瓦塊也出現了殘損。如果換在爺爺生前,他一定第一時間把這些壞掉的瓦片換掉。但如今卻只能停留在記憶裡了……!
院子的左側是牛棚和豬圈,曾經它們被爺爺利用的很好,但現在卻已經空置了十年。只有位於牛棚和堂屋之間栽種的一顆桃樹仍然充滿了勃勃生機。
順着‘l’形的石板路,穿過長度有近20米的庭院,盡頭便是堂屋。堂屋的地基高出水平線半米左右。
所以在堂屋門口處用青石堆起了一個高兩層的臺階,踏上臺階後是一個四平方的平臺,平臺兩側是用石頭堆砌的兩個長方形的垛子。
垛子內部有一些‘AA’號的形狀,那是在修建之初留下的,一個是美觀,另一個也會存放一些雜物。至於垛子的檯面上,整齊的羅列着八盆花卉。
它們中有蝴蝶蘭,有夾竹桃,有雛菊,但長時間無人管理後,除了生命力更加頑強的蝴蝶蘭還在盛開外,其他的都已經乾枯腐朽了!
堂屋的房門上落了鎖,推門進去後,一個大約40多平的廳堂出現在王崢眼前。
廳堂的正中仍然懸掛着王崢熟悉的那幅中堂,中堂的內容是一幅裝裱的臘雪寒梅圖,兩側懸掛着行書對聯‘冷色沾衣添劍膽,暗香盈袖醉琴心’!橫批爲‘寒梅傲骨’!
在王崢的記憶裡,爺爺很喜歡這幅中堂,每次打造房間的時候都會特意把它擦的乾乾淨淨。但物是人非,上面已經沾滿了塵埃。
看着房間中熟悉的一切,內心有些傷感的王崢邁步走了進去。廳堂正中的八仙桌和旁邊的中式圈椅因爲堆積了厚厚灰塵的關係已經沒法坐了。
邊上的幾個馬紮也同樣如此。不過,王崢也並沒有過多在其中停留的打算。穿過廳堂,推開左側廂房的房門,那是爺爺曾經的房間。但如今除了一張老式的架子牀,以及牆角堆放的櫥櫃和衣櫃之外,裡面基本上空了。
幾乎完全陌生的氣息,讓王崢很快便退了出來。再次穿過廳堂,來到了右側的廂房。
在面積大約30平的右廂房中,緊挨着窗戶的是一個實木書桌,書桌的左手邊是一個同樣實木質的書架。
看到它們,王崢彷彿看到了自己伏案讀書、寫作業時的情形。但現在上面的書籍基本上都空了。剩下的有限的幾本書籍上也堆滿了厚厚的灰塵。
除了書桌和書架之外,右側廂房中的大件傢俱就是位於房間裡面,左牆角橫放的單人牀了。那是王崢小時候晚上睡覺的地方。
這裡的每一個角落都讓即便是離開了十年的王崢心頭充滿了回憶和慨然。
十年!
十年的風雲變幻,讓曾經過往的一切都變了!
他從曾經少不更事的兒童,成長爲了如今風華正茂的青年;曾經年富力強的父輩卻變得垂垂老矣;而曾經老態龍鍾的祖輩如今卻只能在回憶中去追尋了。
“咚咚!”
就在王崢沉浸在過往的回憶中時,院門外傳來了低沉的敲門聲。
“誰在家啊,是建國回來了嗎?”
蒼老的聲音讓王崢回過神來,連忙轉身出門一看,只見一個鬚髮皆白,手裡拄着柺杖,上身穿青布短褂的老者正從院門哪走進來。
“二爺爺?”
看到老者熟悉的面容,王崢恭敬的喊了一嗓子後,連忙迎了上去。
“你是……?”
“我是金柱啊,您不認識我了?”王崢面帶笑容道。
金柱是他的小名,在王家灣知道他大名王崢的人不多,反而是金柱這個名字在這裡幾乎一大半的人都知道。
“金柱?”
老人上下打量他一番後恍然明白,蒼老的面龐上帶着喜悅道:“你真是金柱?”
“對啊,記得我小的時候可沒少去偷您老種的葡萄!”
“呵呵,你這個皮小子就是欠揍!……沒想到一晃這麼多年過去,你也長成大小夥子了!”笑着再次打量王崢一番後,老人感慨道。
“呵呵,是啊!不過二爺爺您還是那麼老當益壯!”
“不行了,不行了!年歲大了,身體早就不如以前了。現在沒有它,我就只能待在家裡等死嘍!”擺了擺手後,老人提了提手中的棗木柺杖。
“哎,金柱?你怎麼回來了?今天又不過年不過節的,可不是給你爺爺上墳的日子!”
“呵呵,我正好放假沒事,想着回來看看!”
“回來看看好啊!這王家灣說不定什麼時間就沒了!以後怕是想看都看不着嘍!”
“二爺爺,爲什麼這麼說?”王崢愣了一下。
“爲什麼?你看看這村子裡除了我們這些老傢伙,還有幾個年輕人?都去外面打工了,除了過年過節沒幾個回來的!這樣下去,等我們這些老傢伙入土了。估計這王家灣也該除名了!”
看着搖頭感嘆的老人,王崢並沒有多說什麼。
人口不過百多戶的王家灣本來就不大,再加上深入秦嶺,交通不便,發展潛力有限。未來隨着年輕人定居在條件更好的城市,老一輩人逝去後的王家灣或許真的如老人的猜測那樣消失在歷史上。
當然,這些並不是王崢真正關心的。
“對了,金柱!今天你剛回來?”
“是啊,二爺爺!”
“那走吧!這老房子都荒了快十年了,在這裡也沒什麼吃的。去我家吧,正好咱爺倆一塊吃中午飯,順便也好好嘮嘮!”
“好啊!”
原本王崢是帶了一些滷味準備中午吃的,但現在‘長者之邀不敢辭’,而且王崢也有一些關於王家灣的問題,想從二爺爺這裡得到答案。
把院門重新上鎖後,王崢推着電動車,跟着二爺爺下坡走去。
“哎呦,二叔,這小夥子是誰家的,怎麼看着這麼面生?”
就在兩人走到拐角的時候,迎面而來一個四十歲左右,正扛着鋤頭走過來的中年婦女。從她的裝扮上看,顯然是剛下地回來。
“這是村後面王福來家的金柱,今天回來看老家的!”
王福來就是王崢的爺爺。
“金柱?哦,想起來了!當年跟我們強強一塊光屁股長大的那個!”中年婦人恍然道。
“王嬸,沒想到您還記得我!好多年沒見王強了,他還好吧?”
王強是王崢當年一塊光屁股長大的童年夥伴,兩人再加上一些同歲的小夥伴,經常性的把王家灣上上下下攪得雞犬不寧。那些曾經‘呼嘯山林’的記憶是王崢內心深處最難忘的回憶。但自從他初中的時候轉校去縣城讀書後,幾乎就再沒怎麼見過。
如今近十年的時光過去,曾經的玩伴都已經成爲記憶中的符號了。
“好,我們強子已經在去年的時候結婚了!”
“結婚了?”
王崢心中愕然。但想想也沒什麼好奇怪的,絕大多數沒有進入大學的農村孩子都會早早的選擇結婚。
“對了,金柱,你現在在哪裡工作?”
“大學畢業後我就去了京城,昨天剛回來!”
“京城啊,那可是大城市!……哎呦,時間不早了,嬸子還要回家做飯,就不跟你聊了,有空到家裡來玩!”
“好!”
客氣的答應了一句後,王崢便跟着二爺爺來到了他位於村子前面的家。
“二爺爺,家裡就您一個人住啊?”
“嗯!自從三年前你二奶奶過世後,這房子就我一個人住了!”
“那有量叔他們……?”
“都在外面打工,除了過年平時基本不會來。來,你先坐,我去給你做飯!”
“二爺爺,做飯的事還是我來吧!正好也讓您嚐嚐我的手藝!”王崢一個二十出頭的大小夥子,可不能讓長輩伺候自己。
看着他臉上的堅決,老人也沒有過分的推辭,客氣了幾句後,便帶着劉東走進了廚房。
農家的廚房,自然比不得城裡。
在這裡,炒菜做飯都是燒柴火,而不是電和燃氣。
得益於王崢一個人在京城的時候,練就的一點還算過得去的廚藝。藉着二爺爺家裡的青菜,做了一個黃瓜炒雞蛋和清炒土豆絲,在把自己帶來滷牛肉切了一碟子後,一頓還算是豐盛的午餐也就做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