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確是太忙了,忙的沒時間照顧她,這孩子從小就懂事,也不哭鬧,所以我就更加註意不到她的存在。”
“她小時候放學就來找我,然後一個人去食堂吃飯,經常都是我很晚從手術室裡出來,看見走廊裡孤孤單單坐着一個小女孩,心裡還感嘆,誰家的孩子,走進了才發現原來是自己的女兒,而且多半已經靠着椅子睡着了。”
“我有時候想,要是寶拉有個哥哥就好了,可以替我照顧她保護她。這次電影節我本來答應跟她一起去的,她提前並不知道自己得獎了,也沒想過自己能得獎,但是對於她這種獨立拍攝紀錄片的大學生來說,能夠被提名她就很高興。”
“可是我又一次因爲病人失約了,我想當她走上講臺領取獎盃的時候,向下面看的那一眼,心裡一定很難受很失望,她從小失去了爸爸,可是媽媽卻又總是不在身邊……”
唐易默默的把自己的手帕遞了過去,趙蕊很堅強,但是眼淚也一直在眼圈裡打轉,她是可憐自己的女兒,都21歲了,居然還是小時候七八歲的習慣,隨便找一個病人的空牀就睡會,然後等着媽媽忙完把她叫醒。
這房間裡沒有空牀,所以這孩子直接鑽到了人家男病人的牀上,幸虧這病人什麼都幹不了,要不然……
她一愣神,下意識接過手帕卻沒有擦,唐易在旁邊小聲說明,“用吧,我有潔癖,我的東西都是乾淨的。”
趙蕊被他這句話逗笑了,反正她給他做手術的時候和以後的接觸中就看得出來他的寒酸。其實這不怪唐易,當初陸峰着急把他送醫院搶救,根本沒給他穿衣服,隨便扯了賓館的牀單裹住就來了。
而且這個人用的還是20年前的老式諾基亞,在這個年輕人賣腎都要買臺蘋果手機的時代,他這樣的年輕人要麼就是故意耍酷,要麼就真的是經濟條件一般。
所以他說他有潔癖她被逗笑了,這樣的一個人每天爲了生計奔波,居然有潔癖?
她是醫生,她也有輕微的潔癖,所以她笑過之後,下意識看了看手裡的手帕,味道很清新,清洗的更是一塵不染。
“你還真有潔癖,說起來你是我遇到過的最奇怪的病人。”
趙蕊邊說邊擦了擦眼淚,她知道自己失態了,可是說出這些來她心裡卻好受了不少。所以她還是應該感謝眼前的年輕病人。
“在觀察今天,等你能下牀了,我就親自帶你去華老家裡去拜託他治好你。”趙蕊起身給了唐易一個新的承諾。
然後走到牀的這邊,輕輕拍了拍女兒的肩膀,“寶拉,寶拉,起來了,跟媽媽一起回家了……”
唐易注意到說這話的時候趙蕊又一滴眼淚滴落下來,他以爲陳寶拉不會這麼輕易醒來,可沒想到聽見母親在耳邊的呼喚,立刻本能的坐起身,眼睛還沒睜開就問,“媽媽,你忙完了?”
趙蕊沉重的點頭,然後小心翼翼的扶着女兒下牀穿上鞋子,離開了。
唐易的表情有些古怪,他沒過過母親也不知道母親應該是什麼樣,趙蕊這樣究竟算不算一個好媽媽呢?
他不知道,所以他才感覺怪怪的。
啞巴推門向他看來,他對着啞巴一擺手,那意思去吧,遠遠跟着,平安送到家,然後在樓下守着,多帶幾個人。
防備鍾金城狗急跳牆。
他倒是不擔心自己這邊,因爲以鍾金城的性格,他一定會等着他病好出院,然後再一點點的折磨他,搞死他!
那樣才解恨,纔算報仇雪恥。否則現在的殘疾半死病秧子,他直接弄死了還有什麼樂趣?
他這種人,即便是剛剛遭受到這麼大的打擊,但是也要對手足夠的強大才能讓他獲得報復的快慰。
“啞巴,你怎麼回來了?”唐易一擡頭,啞巴沒走反而回來了。
“樓口張家的大管家張賓在那等着呢,有張家人出面,用不找我了,我還是留下來陪你吧,你現在纔是最危險的。”啞巴口齒伶俐的回道。
“你確信是張家的管家?不是別人替代的?”唐易有所懷疑。
可是啞巴不說話了,他不說話就代表你別懷疑我的眼力和能力,這麼弱智的問題虧你問的出來。
一會,門外傳來敲門聲,很斯文。
咚咚咚。
唐易和啞巴對視一眼,啞巴立刻關了房間裡的白熾燈,然後迅速衝到門口,透過玻璃角落觀察,隨後就放心了。
打開白熾燈,打開房門,把外面的人讓了進來。
外面走進一個瘦子,臉色蒼白,那氣色看着比病牀上的唐易還差,臉上表情倒是不錯,樂呵呵的,手裡還捧着一大束玫瑰花,鮮紅鮮紅的,紅的讓人心跳加速。
“我是張玉,唐易,我來看你了!”
說完便將那一大束火紅的玫瑰放到唐易牀頭,十分得意的樣子,彷彿送了一份昂貴無比的大禮。
唐易對這傢伙本來還有幾分好感,可是現在卻有點懷疑了,他下意識側過身子,表情冷漠,“喂,張二,你什麼意思?我告訴你,老子到死都只喜歡女人!”
張玉一愣,隨後哈哈大笑,“你也放心,我也到死都只喜歡女人!”
唐易還是不信,“那你買玫瑰來是幾個意思?”
張玉無奈的聳聳肩,“因爲沒得選啊,醫院對面花店別的花都賣沒了,就剩下玫瑰和白菊花,你要是不喜歡紅玫瑰,我立刻讓人給你換白菊花來!”
唐易這才長長鬆了口氣,他現在對這個十分敏感,本來他都半殘的人了,再有人調理他這方面,他絕對要跟他拼命。
拼不過也要拼!
“你妹的,你才喜歡白菊花,你全家老小都喜歡白菊花。你可是張家的管家,探望我這麼重病的病人一束破花就完事了?紅包呢?拿來。”
唐易爲了解氣,張手就要現金。
張玉看的也是醉了,不過隨後立刻一陣風一般撲過來,一把將唐易緊緊抱住,“親人啊,知己啊,我終於見到你了,你是不是我失散多年的雙胞胎弟弟啊,要不然兩個人性格怎麼能這麼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