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山的路越來越不好走,狗屎一樣顏色的甲殼蟲像老牛一樣在路上蹣跚。
他們到達那座半廢棄古堡的時候已經是夕陽西下,山裡的景色很好,看哪裡都很乾淨的感覺。古堡門口站着一個人,一個一百歲的老人,倒背雙手,等着唐易。
唐易一身土灰,該死的甲殼蟲窗戶根本關不嚴,門也關不嚴,所以致使長途奔襲的唐易看起來很狼狽。
“林同呢?”華柏晨沒有給他任何打招呼的機會,直接逼上來質問。
“林同?喔,那小子此刻應該已經被塞榪抓住了,說不定現在正在被嚴刑拷打,怎麼了?”唐易一臉輕鬆。
“你想救活周大濱還是想殺死他?沒有林同根本無法救治。”華柏晨的臉色愈加嚴峻,很顯然周大濱就在這座古堡之中,華柏晨對周大濱的病也束手無策。
“盡人事聽天意吧。”這是唐易對華柏晨說的最後一句話,然後他大步走進去,他對這座古堡當然熟悉,這裡曾經是他執行完普蘭朵刺殺任務後的落腳地,仔細算起來他在這裡足足住了半年之久。
風聲逐漸平息他纔出去。
他是個狂妄的僱傭兵,可是他也是個謹慎的殺手。他不喜歡馬不停蹄的接連接受各種殺人任務,每一次重大任務之後他總要尋找各種各樣的藉口休息半年左右。
即便有天大的事也沒用,這點譚瘸子拿他都沒轍。
他上了二樓,二樓收拾的特別乾淨,跟古堡破敗的外表格格不入。二樓最裡面的房間,門口無人護衛,至少沒有明崗,唐易很輕易的推門進去。
裡面一張標準的病牀,可多向調節,醫療器械也十分齊全,看得出來絕非最近才準備的,是提前好長一段時間就做好了籌劃。這當然是唐易籌劃的。
病牀上躺着一個病人,昏迷當中,不用問當然是周大濱。
病牀旁邊一個年輕女人,臉上沒有淚水,只有決絕的堅強,她的手正拉着周大濱的右手,好像這樣可以將父親喚醒一般。這女人當然是周傲。
唐易看到眼前的景象心中是有一點滿足的。
沒想到他還是寶刀未老,還可以把這件事做得如此圓滿。他對這件事並沒有百分百的把握,這個世界上任何人都沒有從科嘉島從吸血鬼城堡將一個自己不能動不能走昏迷中的病人如此完好無損帶出來的把握。
雖然沒有把握,但是他做到了,他風塵僕僕。
衣服和臉都髒了,這跟他平常死也要死的乾淨截然不同。周傲擡頭看了他一眼,一愣,她很快發現了他身上臉上的灰塵,她沒多說什麼,“你先洗個澡吧,父親情況暫時穩定了。”
她用的是父親,她的臉上沒有眼淚,她說話也很穩定,沒有顫音。她做好了準備,至少比唐易預想中的要好不少。唐易來到周大濱跟前,咧嘴笑了,“大叔,你要是聽得見就睜開眼睛看看你女兒,看不看我沒關係。還有,林同回不來了,他能不能活下來完全要靠他自己了。”
周傲又是一愣,不過她沒有問,一個字都沒有多問,她相信眼前這個男人。
現在才徹徹底底的相信,周傲本來要見到一個清醒的父親,她覺得自己無法接受昏迷不醒的父親,可是當父親真的突然出現在她眼前的時候,她一下子什麼都接受了。甚至父親就這樣安詳的不受任何痛苦折磨的離開,她也能夠接受了。只要她能夠在父親人生最後的時刻握着父親的手。
任何人,不管是帝王家還是富翁,亦或是梟雄與販夫走卒,任何一個人到最後也無法跟死亡抗衡。她接受了死神的到來,唐易選了一個很好的地方,她很喜歡,這裡很安靜很安寧,甚至她從心裡覺得這裡要比如今險象環生亂糟糟的海城還要好。這裡適合父親度過最後的時間。
她對華柏晨沒有任何過分的要求,她直說,“華醫生盡力就好。”她沒有發瘋一樣失去理智的抓住醫生的衣領大喊大叫,一定要救活她的父親。
她沒有。
所以華柏晨這個100歲的老國醫看得都心疼。之前治療的方法和檔案什麼都沒有,他完全是接過了一個燙手山芋,他努力了足足4個小時纔算穩住周大濱的命脈,因此他剛纔在門前那種態度已經算是很好了。
唐易很快鑽進衛生間用了一刻鐘衝了個澡,他真的有潔癖,而且原來越嚴重,所以當他乾乾淨淨的穿着新衣服出來的時候他才覺得他活了過來。之前他都覺得自己頭暈暈的,反正感覺就是不好。他當然沒有喝醉,他不能喝醉也不想喝醉。房間裡城堡裡到處都不見影子的影子。
影子沒有隱身,因爲她並不在古堡內,她是流動崗哨。說白了此刻古堡的安全威脅不在古堡之中而是古堡前面那條土路,那是上山必經之路,所以唐易將她安排在那裡把手。
不說一夫當關萬夫莫開反正也差不多,另外陳寶拉也被他派去那邊跟影子配合。當然這是陳寶拉第一次見到影子,她很好奇居然還有一個隱藏的厲害高手。
兩人算是最佳組合,一個玩電腦玩技術,一個玩隱藏玩無尚武力。當然不僅僅如此,詹姆斯的狙擊兵團隨時聽候調遣,都在那守着,這纔是讓唐易真正放心的後招。
至於古堡之中沒什麼人,白佳琪暫時給華柏晨打下手當助理醫生。白佳琪當然不懂這些,不過也只是一些跑腿和找東西的配合工作,難度不大,她可以勝任。
小學生和洛羽現在屬於城堡之中的中間守衛力量。當然她們現在等在門外,怎麼也要見周大濱一面,不管是小學生還是洛羽,這都是最基本的禮節。
唐易擡手讓她們進去,他們也洗了臉換了衣服,好在周大濱是癌症,並沒有傳染性也不需要特殊的無菌病房什麼的,沒那麼麻煩,而且華柏晨接手主要以國醫治療爲主。
這是洛羽第一次見到周大濱真人,周大濱看起來不錯,至少不像是個馬上要死的人,雖然昏迷不醒,臉色蒼白了一點,可是依然維持了難得的一絲光亮。
她屏住呼吸站在1米遠的地方,注視着。
這是她必須尊重的長者,因爲唐易。
小學生則不同,小學生是周大濱從小收養的孤兒,他對待她雖然並不仔細,可是寵愛的心思跟第二個女兒差不多,所以她蹲在牀邊,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
這個大叔怎麼突然變成這樣子了呢?
癌症真的那麼可怕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