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淒寒漸漸消減,春天的氣息漸漸瀰漫。尹離掐指一算,楚大哥離開已有一百五十六天了,消息全無,她心中甚是掛念,每日誦經三遍方能安心睡覺。
這日,尹離帶小禾正要出門探望姐姐,不想剛打開門卻見到一身亞麻灰袍做書生裝扮的容沐。
“沐姐姐,你怎麼來了?快屋裡請!”尹離驚喜萬分。
“不用了,我有些要緊的話說,讓小禾幫我倒杯茶來。我從外歸來,還沒來得及喝口水!”容沐神色疲憊地笑道。
尹離知是要支開小禾,忙命小禾去院裡倒茶。
“沐姐姐可是有楚大哥的消息?”尹離心急地攥住容沐的手道。
“還是你聰明!”容沐笑道。
“師兄一切尚好,已離開黎國,去往和國,讓你莫擔心他,好好照顧自己!”
尹離心上一鬆,臉上也露出了輕快的笑容,“謝謝沐姐姐,你總是爲我帶來好消息!到家裡坐坐吧,離兒也甚是想念你!”
“下次吧,我還要回家探望父親,明日就要離開都城,尋家師去了。對了,聽聞霜兒已完婚,這是我送給她的賀禮,你改日見了幫我轉交給她吧!”容沐從袖中抽出一支玉簪,通身青翠,玲瓏剔透。
尹離接過,依依不捨地看着容沐,容沐笑笑,轉身遠去。
尹離望着容沐纖細挺拔的身影在初春料峭的晨風中漸行漸遠,忽然生出幾分寒意,彷彿感覺這個晨光中的身影自己可能再也見不到了似的。
尹離快步走上去,喊道:“沐姐姐!”
容沐回頭,尹離上前拉住容沐略顯冰冷的手,把頭靠在容沐的肩頭,“沐姐姐,你什麼時候回來,我好擔心再也見不到你了!”
“怎麼會?”容沐心中一顫,抽出手抱住尹離寬慰道,“等父親年齡大了,我還要回來陪他,到時你、我、霜兒便可成日聚會。”
感覺到容沐身上的溫暖,這次放下心來,眼圈泛紅,擡頭笑道:“那沐姐姐多保重!”
“你也多保重,離兒,我喜歡你,像親妹妹一樣喜歡你,你要好好的,和師兄一起過你們想過的好日子!”
尹離點點頭,揮手和容沐道別。
待尹離返回家中,卻見門口停了輛馬車,尹離進家,見小禾和鄭霜的陪嫁丫頭在前廳候着。
“離姑娘,我們家小姐着實想念您,因上有公婆不方便外出,特吩咐奴婢過來接您到府上一敘!”那丫頭笑着福一禮道。
尹離本也掛念鄭霜,但提起大將軍府,她便想起盧世標的嘴臉,心裡便不大樂意也不大敢去。
“替我問候霜姐姐,改日她歸省在家我去看她,這是沐姐姐送她的賀禮,幫我轉交給她吧!”
“離姑娘,您還是親自去一趟吧,我們家小姐快悶出病來了,姑爺整日忙,只有晚上纔回府,小姐與府上其他人也聊不來,整日悶在軒轅居里,心情不好就找我們的麻煩。離姑娘就當可憐可憐我們,去一趟吧。我們家小姐說了您走的是後院的專道,進了軒轅居除了她,不會見到將軍府的任何人。”
尹離想到鄭霜一個人着急時揪花踢草的樣兒,便莞爾一笑,道:“那好吧,隨你們去一趟吧。”
鄭霜在軒轅居盼呀盼,終於把尹離盼來了。還不待尹離走進正廳,鄭霜就上前一把拉住她。
“好你個尹離,竟然從不來看我。真是無情啊!難道我嫁人了,就不是你的霜姐姐了?”鄭霜佯怒道。
“霜姐姐莫生氣,我不是來了嗎?快看,我還給你帶來了沐姐姐的賀禮。”尹離拿出碧玉簪子,遞給鄭霜。
鄭霜接過,高興地道:“沐姐姐回來了?爲什麼不喊她一道來?”
“沐姐姐又走了,這是她託我轉交給你的。”
“真羨慕沐姐姐,來去自由,爲什麼我這麼可憐,早知如此就不嫁人了!婆婆整日說什麼要守‘婦道’,把人拘在家裡快悶出病來了!”
尹離笑道:“我這不是來陪你了嗎?快別叨叨啦!”
“對了,我準備了好多好吃的點心,快來嚐嚐,喝杯茶。”鄭霜把簪子交給丫頭收好,拉着尹離入了座。
只見一桌子點心,精緻誘人。
尹離邊吃點心邊笑眯眯地打量鄭霜。
“你幹嗎盯着我看來看去的?”鄭霜疑惑道。
“我看看霜姐姐嫁人後有什麼區別,怎麼我感覺霜姐姐出落得更好看了呢?”
“那是,我們姑爺不僅相貌本事好,還可疼小姐了,小姐的吃穿用度比在家還要好上許多呢!”鄭霜的貼身丫頭得意地道。
“就你話多!都給我出去!”鄭霜紅着臉,揮揮手把她的丫頭揮退。
“霜姐姐還害羞了呢!你看剛還在抱怨,這會兒就滿面桃花了!”尹離對着小禾打趣道。
“好你個尹離,竟然取笑我!等你嫁了人看我不還回去!”鄭霜跺着腳就要上前去撓尹離。
尹離忙岔開話題,“小禾,你看霜姐姐準備的點心多好看哪,味道也好極了,在咱們家你是吃不到的,快來嘗一塊吧,霜姐姐不會介意吧?”
鄭霜聽了,止步,豪爽地道:“小禾吃吧,想吃多少吃多少,不夠了我讓人再做!”
盧回中的書房中,站立着盧世擎。
“黎國近期可有消息傳回來?”
“稟父親,前日剛收到消息,與以往無異。情況還算穩定!”
“那就好,你的禁衛軍要控制好,不可大意!另外,抽出時間多陪陪你那新婚的媳婦,平西將軍這塊硬骨頭要抓緊收服。”
盧世擎不耐煩地皺了下眉頭,道:“孩兒知道,孩兒告退!”
從書房出來,盧世擎猶豫了下,又折回軒轅居,一路來到鄭霜居住的暢心閣,門外並沒丫頭伺候,房裡還傳來輕笑聲。盧世擎疑惑,便站立在門口透過窗櫺往裡看。依稀見有名陌生的女子背對着窗戶而坐,盧世擎轉身就要回避。
卻聽見房內傳來笑語:“傻丫頭,慢慢吃,小心噎着,霜姐姐說了管夠的!”
那聲音輕靈剔透。“請公子善待這些姑娘!您會有好報的!”消失於腦海深處的話不知怎的又清晰地迴盪在耳邊,同樣的聲音,是發自同一個人。“是她!”盧世擎心中一動,眼前浮現出一雙墨玉般靈動的眼睛。
盧世擎奇怪自己爲何會對一個無關緊要的女子的聲音如此敏感。
又轉身,只見陽光透過窗櫺,撒在屋內一坐一站的兩個女子的身上,坐着的女子身着玫瑰紅衣裙,看着對面的小丫頭忍俊不禁。站着的女子一身杏黃衣裙,笑顏如花,一手輕拍一個小丫頭的背,另一手遞過去一杯茶,那小丫頭顯然是快噎住了,接過茶正忙着往下嚥。
陽光將兩人的側臉鍍上了一層薄薄的光暈,顯現出一種動人的光輝。
“小姐,這香芋粉糕真好吃,小禾從沒吃過這麼好吃的點心!”那小丫頭很有點兒被慣壞了,貪吃得像個沒長大的孩子。
“哈哈……”鄭霜終於大笑起來。
“看,霜姐姐笑話你了吧!真是,我怎麼帶出個這麼饞嘴的丫頭!”一女佯怒道。
“小姐……”那丫頭拉着自家小姐的袖子撒嬌道。
“好了,逗你玩呢。喝點兒茶,以後吃東西慢點兒!”那女子抽出衣袖,坐下來笑道。
盧世擎略微沉思,而後大步走進去。
“夫君!”鄭霜聽見腳步聲,一扭頭,驚喜地喊道,“你怎麼回來了?”
盧世擎淡掃一眼,尹離忙尷尬地站起身,福了一禮。
“這位是?”盧世擎沉聲問道。
“我的閨中好友尹離,今日請她過來陪我解悶。”鄭霜忙解釋道。
“霜姐姐,尹離也該告辭了,改日再來拜會。”尹離見一身戎裝的盧世擎出現,心內也是一驚,忙起身迴避,準備離開。
“那也好,我改日再讓人接你去。來人,備車送尹小姐回去!”鄭霜也知這種情況下,尹離不便再待,便也不做挽留。
尹離隨了丫頭出門。
“看來我回來得不是時候,打攪你們聚會了。”盧世擎在方纔尹離的凳子上坐下,笑道。
“沒關係,離兒不是外人,我們常見面的。夫君今日沒有公幹?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
“今日不忙,心裡掛念你,就早回了。”盧世擎看了鄭霜一眼,緩緩道。
鄭霜心中一甜,便不知說啥好,只是走上前親手替他脫去戎裝,換上家常便服。
鄭霜彎腰爲他更衣時,盧世擎幾次伸手想去撫摸她的秀髮,但心念一閃,又止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