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章一百五七 此賭,有贏無輸
“如若我一心要與道友交易,道友覺得,如何才能使價值相等?”她飲罷茶水,將杯盞輕置於桌案上,發出一聲脆響。
趙蓴面上略有玩味之色,語氣是不容置疑的堅定:“萬萬生靈大勢,當由我一人獨佔!”
獨佔生民六道所築的萬萬生靈大勢,即意味着沈青蔻商道修行,只能得趙蓴一人助益,可謂是將自身成敗全繫於對方的仙途之上。
若真如此,與那等奉君爲主的臣屬還有何差異?!
“趙道友這話,怕是太過霸道了些!”沈青蔻聞言斷然回絕,胸口不禁微有起伏,語氣亦是有所不忿。
趙蓴見狀,只是垂眸下視,語意淡淡:“天下修士幾不可數,中道崩殂者十之八九,得道飛昇之人即使是以百萬載來計,又能有多少?”
“一人的商道,能助多少修士?人心難測,不患寡而患不均,先不道沈掌櫃將怎樣去度量分給不同修士的助益,才能使得人心安定。便說沈掌櫃你修商道的最終目的,與我等有何兩樣,不都是成就大道,飛昇天外?”
“如若說萬萬生靈大勢可助一人飛昇,沈掌櫃可敢擔保大勢一分爲二後亦能如此?那若是爲四、爲八,乃至於成百上千呢?以爾一人之道,就可助多人飛昇,我不盡信,沈掌櫃你自己可信?”
趙蓴連番質問,幾堵得沈青蔻不能應答,她心中百轉千回,將此些疑問嚼碎了嚥下,卻發現處處是疑難。
莫說她周圍,便是祖父岐山上人身邊,也並無在生民六道上有所成就的修士,是以她也不曾知曉大勢如何劃分予人,好似心中甫一定下商道,即馬不停蹄着手於這之上,細枝末節處竟是錯漏不少。
沈青蔻只是年歲尚淺,有決心而少覺察,此並不代表她愚蠢,相反,能堅定選擇修行商道的人,心思轉圜當是極爲迅捷,稍稍一想,即明會趙蓴的話並無差錯,
“趙道友似是極爲篤定自身必能得道,可若是不成?”
“那便不成!”趙蓴輕揚起下巴,並無所謂,“我之所求,從不在長生逍遙,只願從心,尋那大道之終極,世人以飛昇爲極點,我便向飛昇而行,若天外仍有天,便可向天而去,只要路無終極,則行無止境。”
“篤定之語,無須顧忌旁人信或不信,從來是說與自己聽的。我無權,亦無力干涉他人的想法,此事成或不成,皆由沈掌櫃抉擇。”
沈青蔻覺得她好像置身於一張大網之中,此時正在淺笑着收網的人正是面前的趙蓴。
又好似不是大網,而是一艘賊船,船長氣定神閒地凝望着她,身後船艙中,有數不盡的財寶現出斑斕神光,一切都虛無縹緲,卻又那麼令人神往。
生民六道的萬萬生靈大勢可擋飛昇之劫不假,不過對於修爲尚淺的修士來說,卻無異於望梅止渴,雖是在心裡存了念想,然而路途遙遠,還可能在中途就敗下陣來,此種吸引力,是十分虛幻而不可靠的。
能讓趙蓴意動,亦是爲天下修士所向往的,更在於萬萬生靈大勢成就之前,就已經存於生民六道中的生靈福澤。
人道是天道無情,視萬物如芻狗,可它卻是平等博愛地關懷着每個生於天道之下生靈,賦予其靈智,壽元,生存之地。
生民六道的每一條道,都是自生靈存活衍變中而來,最終也此中得以成就。
便如沈青蔻的商道,逆凡大聖的師道,都是無法由她們獨自成就的大道。
行商者運籌帷幄,於人心中展宏圖,鋪脈絡於天下,行到終極可以興一族之運;爲師者授業萬民,繼往開來傳道法,化得仙凡干戈,共築人族大勢。
她等有助生靈衍變造化,自身修行卻來得艱難,天道爲補償此類修士,則賦予其從行商、傳道等行徑中採擷福澤的能力,此些福澤可留於己用,亦可分出助益他人,皆由生民六道修士本身決定,因產生於生靈之中,故而又稱作生靈福澤。
它的作用十分粗暴簡易,即化解桎梏,加速修行!
這也是爲何生靈六道修士在三千世界的傳聞中,被戲稱爲天下至寶之首的原因。
距離昭衍仙宗主宗大尊擇選首徒,不過還有十數年的時間,於修士而言實是短暫至極,趙蓴因此纔不得不在修爲劍道兩相抉擇中,定在了劍道之上。
可自聞得沈青蔻道出“生靈六道”四字時,她卻心中一動,知曉千載難逢的機會或就在眼前。
若得生靈福澤相助,則既能加速修行進度,又可化解劍道上的諸多桎梏之處,實算是益處無窮。
莫看趙蓴面色如常,語氣淡淡,沈青蔻所言的助益於她來說,未必是半分吸引力也無。
只是她的選擇中,敢有不得此些助益,獨自成就大道的選項,沈青蔻卻不敢摒除顧慮,輕易決定己身未來的行路。
觀對方此時目中糾結萬分,趙蓴知曉,此番心理上的博弈,當是她勝上一籌。
不過她心中的底氣,也只是對面前的沈青蔻有用罷了。
蓋因對方大道才起,甚至是尚未入得道中,誰也不敢篤定她是否有能力最終得入商道,其中未知變數太多,業已成名的天才修士不會押寶在一個天資尋常,修爲進境平庸的人上。
故而沈青蔻只能尋同她自身一樣,道途纔剛起步的修士,再從這等魚龍混雜良莠不齊的人中,擇選出未來道途最爲光明的一位或數位,加以結交。
她能找上趙蓴,一是其天資已顯,二是其身後的昭衍仙宗不容小覷,於諸多看得過眼的修士中,算是最爲符合她心中要求的人。
趙蓴在賭她能入商道,採擷福澤相助己身,沈青蔻亦在賭趙蓴大道通天,攜帶自己通得仙途。
這是一場只能雙贏的豪賭,趙蓴已經下了籌碼,就看對方跟還是不跟。
“趙道友!”沈青蔻掃除了眼前迷霧,卻並未從局中破出,而是安然留於局內,爲空置的杯盞添了茶水,舉杯敬她,“祝你仙運昌隆。”
趙蓴方纔咧開嘴一笑,舉杯回敬道:“大道將啓,便祝沈掌櫃日進斗金,財源滾滾了。”
這祝願來得俗氣,卻是再合沈青蔻心意不過,兩人將小小杯盞碰個輕響,如同籌碼下注,撞在賭盤之上。
作話中解釋一些疑問:兩人所做的承諾與交易建立在利益趨同之上,而並非是強制性契約,如沈青蔻出爾反爾劃分福澤給他人,趙蓴即可抽身離開,單方面斷交。同樣,若是日後起勢,又出現更甚於趙蓴的天才,沈青蔻當然能改押他人。交易的存在於延續,是兩人始終保持給對方的這種“唯一性”,趙蓴所需要保持的唯一性在於,她必須不斷地超越更多天才,讓沈青蔻知道,她是“唯一”的可以助其飛昇的那一個人。
沈青蔻分生靈福澤給趙蓴,趙蓴得以進境後,氣運反哺回去,壯大她的商道之運,兩相得利,只要雙方的任意一方不主動停止這種交易,互相相助對方的被動技能就會一直存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