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先生若有辦法，還請直言。”
玄霜雙眼中一下便有了光彩，盯着許七，正色道：“非常局勢，該行非常之事。不管怎麼樣的辦法，若能將眼下局面解開，都該一試。”
“唔……”
許七點點頭，道：“既然如此，那玄霜宗師也就聽聽。若是覺得不對，或許也有個商量琢磨的餘地。”
頓了頓，許七卻道：“元妙界和我所在的那方世界不同，但細細想來，萬年、甚至數萬年之前，也該是有飛昇成仙的修士的吧？”
“不錯。”玄霜點點頭，又皺眉看着許七：“許先生是說笑？一界若有仙道宗門，必有飛昇之士。只是道統流傳，亂了其中精義，後人不得其道，才少了衝開生死玄門，踏破虛空成就長生的修行之士。”
“唔。”
這一點，許七看元妙界中死在自己手中的人的記憶，也有了解。不過這時候聽玄霜這麼說，心裡卻有了一些別的念頭一閃而過。
將這點心思掩下，許七道：“那現在元妙界中各個宗門中，也該有和上古飛昇成仙的修行之士有關聯的宗門了？”
玄霜聽的一愣，眼神閃爍，心中隱約想到了許七要說什麼。只是一時間不敢確定。
許七繼續說着，“五陽道崇信真仙，幾乎將真仙視作最大的道理，不容旁人在這件事情上有半點言語。想來在上古飛昇之士頻出的時代裡，五陽道中也該是出過真仙之輩的。”
“否則，五陽道也不至如此。”
人間記載歷史，三五百年之前的事情都未必能再說的清楚。流傳之間，或許就已經發生了極大的變化，和原本的事情不再是一個模樣。
但修行道上的宗門記載，卻難出紕漏。只要不是中途被人滅了宗門的二三流小宗門，一直傳承下來，門中的歷史就不會有太大的變化。
或許後人爲前人面上貼金，有些誇大、不實之處。但事情的根骨，卻是不會變的。
萬年之前的五陽道，的確出過真仙級數的高手。只是到底出了多少，又是否真的像五陽道所言的那樣“天縱其才，一時無兩”就是另一碼事情了。
“許先生……”玄霜看着許七，說了一句，卻沒了下文。
許七輕輕的敲了敲桌子，呼出一口濁氣：“若是將五陽道一門屠滅，使之落得要被盡數抹殺、傳承斷絕的局面。到那時候，五陽道那些已經破開世界，證了長生的真仙之輩，是否仍舊能坐視不理呢？”
將心思說出，許七心中也有些輕鬆：“到那時候，或許就有了破局之法。”
“那非要殺了我的真仙，可不是五陽道中的前輩。若是將五陽道中的前輩真仙引出……哈。”
“真仙對真仙，那就由得他們廝殺去吧。”
言畢，許七不再言語。
靜室之中，一時間無比的安靜。
“……許先生。”
沉默了約摸一刻鐘功夫，玄霜纔開口說話。
他說的很慢，張口之間，似乎有千鈞之重：“許先生，五陽道雖然……雖然道理出了偏差，卻還沒到……還沒到要被滅了苗裔根脈的境地吧。”
那是傳承了萬年的道統。
那是仙道正宗，同道宗門啊！
一門之中，數萬弟子，都是人命啊！
乾元宗雖然對五陽道有不少壓制，但也只是不想重複萬年之前的局面，不能讓五陽道真正擡頭。但真正滅了五陽道，卻是從來沒有過的選擇、想法。
同爲仙道正宗，將一門滅去……若真是走了這一步，又和人人唾棄的邪道有什麼區別？
“許先生或許覺得我迂腐了，但是……”
玄霜定了定神，搖頭道：“即便將這些想法放在一旁，只去看滅去五陽道這件事情的本身，也不是言語之間就能做到的事情。”
“五陽道雖然不能和乾元宗相比，但也不是尋常二流宗門。多年少在人間行走，幾乎不問世事，卻也少了很多糾葛。雖然如此一來，勢力不算強大，影響更稍稍弱了些，卻多出了更多時間，能用在提升境界、修爲上。”
“五陽道中宗師級數的高手，不見得少了。他們的道統傳承，是極爲高明的，宗師級數的修士因爲這傳承，都有極強的戰力。”
“至於歸玄境界的巔峰修士，五陽道中也不是沒有。”
“若真正拼鬥起來，宗師對宗師，歸玄對歸玄。乾元宗以一門之力去剿殺五陽道，不是不能取勝。只是戰局最後，乾元宗即便勝了，也要傷及根本。”
“這種事情，莫說我願不願意去做。即便是乾元宗，也不會去做這件事情。”
許七靜靜的聽着，面帶三分笑意，並不言語。
玄霜看他表情，將聲音稍稍提高了一些：“許先生，即便這件事情真的做成了，真的將五陽道苗裔滅斷，那又能如何？五陽道中的前輩真仙是否會因此降臨，也還只是一個可能罷了！”
“以這數萬人命，千萬裡焦土，去搏這一個可能麼？”
“即便真仙降臨，那他又是否會去對付那降世真仙？滅了五陽道苗裔的，可不是那個降世真仙，而是乾元宗！”
“說動真仙將這血仇放在一旁，轉而去對付另一個降世真仙？這可能，極爲渺茫！”
“咳……咳咳……”
越說越激烈，玄霜牽動了體內的禁制，力量翻涌，激的他一陣咳嗽。
咳嗽了幾聲，玄霜稍稍緩了緩氣，搖頭道：“真到了那個時候，乾元宗傷及元氣，在含怒而來的真仙面前沒有抵抗之力。真仙一番施爲，乾元宗或許就要被滅了苗裔根脈了。”
“到那時候，乾元宗的真仙前輩或許能夠降世，而後又是一番拼殺。不管結果如何，又能如何呢？已經是赤地千萬裡，元妙界中仙道宗門最強者已因此衰落。那個降世真仙想要踏入元妙界的話，遇到的阻力就會更小。”
玄霜正色看着許七，雙眼中是深深的憂慮：“許先生，此事絕不可爲。”
許七靜靜的聽完，點了點頭，道：“說起這個，卻想起一個不相關的事情來……乾元宗一直耗費心思壓制五陽道，卻沒將之徹底滅去，也有幾分忌憚五陽道的飛昇真仙前輩的緣故在吧？”
萬年以來，代代壓制一個宗門，而那宗門平素還極少走動，不出風頭
，露出的消息極少。想要做這件事情，耗費的精力人力都不在少數。
若是將五陽道徹底滅了，倒是輕鬆愉快，省卻了這許多的麻煩。以乾元宗的實力，糾結元妙界中各個宗門一起做這件事情，也不算是極爲爲難的事情。
其他宗門對於五陽道的觀感，也好不到什麼地方去。若有乾元宗爲首，不用擔下“滅斷同道宗門傳承苗裔”的惡名，也多半樂意出力。
許七和白玉仙庭的樑左輔、李右弼兩位宗師談過，從二人言語中，也能看到一些端倪。
玄霜沒想到許七說出這話，稍稍一愣，道：“宗門中如何決斷，我也不能盡數知道。不過在這元妙界中，還真沒有哪個出過真仙之輩的宗門被人滅斷苗裔。或許多年傳承，後人資質不足、能力不濟，宗門已經式微，甚至自己斷了傳承，但爲外人斷絕傳承的，一個都沒有。”
這話並未說盡，但是話中的意思，已經十分明顯。
一個和真仙之輩有關聯的宗門，豈是能夠輕動的？將之打壓一番，甚至有些爭鬥，都算不得什麼事情。但若真要將那一門的傳承徹底滅斷，也得掂量掂量自己是否經得住含怒而來的真仙一擊。
真仙這樣的存在，便是一把刀。或許不會落下，但若真的落下，那成爲目標者就全無倖免的道理。
也正因如此，元妙界中和真仙有些關聯的修行宗門之間纔沒有十分血腥、以滅斷對方根本的搏殺。
不過那些沒有真仙傳承宗門的二三流小宗門，就沒這一重保護了。數萬年間，不知有多少二三流宗門被人滅去，連一點記錄都留不下。
“也算是好事。”
許七點點頭，不在這一節上多言。看看玄霜，又道：“玄霜先生剛纔說，這可能十分渺茫，絕不能做？”
玄霜聽的皺眉：“許先生難道以爲大有可爲之處嗎？”
“並非如此。”
許七搖搖頭，道：“即便在我看來，這件事情想要做成的可能也十分渺茫，當真是爭那一線微弱可能。耗費這許多人命去做一件事情，還沒有十拿九穩的把握……放在尋常時候，這種事情我連想都不會去想。”
“但放在眼下……”
許七看着玄霜，問道：“除了這辦法，還有其他辦法，能爭到這一線可能麼？”
玄霜張了張口，卻沒有什麼言語。
即便他覺得許七這計劃成功的可能性極爲渺茫，但眼下去想，他還真想不出其他什麼辦法，能有比這辦法更大的可能。
要對付的，可是真仙啊……
“要對付真仙，首先一點，就是要看清尋常修士和真仙之間的巨大差距。這其中的差距若是無法彌補，對抗真仙，那也不過是一番虛言罷了。”
“這其中的差距，如何填補？手段、法門、陣法一類的東西，再怎麼強，能強過已經超越人間修行道的真仙之輩麼？”
“但即便如此，這其中鴻溝一般的差距，也是要填補上的。否則，就根本沒有和真仙對抗的資格。”
許七看着玄霜，面色淡然，“能填補上的，就是巨大的風險和人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