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7 屠鳳

特工皇后太狂野 完結 醉臥帝懷 187 屠鳳

整個過程看得他瞠目結舌,從未見過有這樣診病的大夫,更沒見過有這樣大膽的處理方法,可收到的效果也是令他匪夷所思。

他輕輕搖搖頭,收回腦海中在那日看到的不可思議的一幕,開口道,“你的藥好了……”

牀上的人緩緩側頭,窗外的陽光透過窗櫺正巧灑在他光潔俊朗的面部,微微有些刺眼的明媚日光晃得他眯起了雙眼,只是那嘴角的笑容慢慢蔓延進那深褐色的眼眸。

“辛苦你了……”修長的手接過對方手中的藥碗,輕輕的送到脣邊。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我能做的不過是略盡綿薄之力。”這個功他可不敢邀,可他被硬推到檯面上,心裡只有腹誹那個沒啥人性的幕後黑手。

安然沒有注意到慕容雪臉上那抹不自然的淺笑,仰頭飲盡碗中黑漆漆的藥汁,苦澀微甘的藥汁滑過喉嚨流淌至肺腑,突然,一種說不上的奇怪味道在口腔中彌滿,這奇怪的味道中竟然有絲讓他熟悉的感覺,與以往的苦澀完全不同的熟悉感,到底是什麼樣的熟悉感呢,他說不上,可那感覺像絲一樣一點點纏繞着他的思緒,讓他連拿在手中的蜜餞都忘了放進口中……

程安然皺着眉頭,任舌尖在口中緩緩摩擦,細細體味着那種奇妙的熟悉感,一絲淡的快要消失的腥甜味在舌尖盛開,鼻端聞到的是那抹永生都不能忘懷的奇特幽香……

安然淡淡的微笑着,瘦弱的身子掩在了白裘之下,白裘之下的手微微緊握,似在隱忍些什麼。胸腔裡傳來的是一陣撕裂的感覺,無可遏止的哀傷也滲入他的心房裡,令他疼痛難當。

痛到他的呼吸似乎都有些不暢,流血的心底彷彿有一層層的霧氣盪開,無雙,是她嗎?一定是她,只有她纔有這奇特的香味,只有她……

“雪兄近日來醫術精進不少,連我這陳年痼疾都能妙手回春,這天下第一神醫果然名不虛傳。”雖是微微笑着調侃,似是閒聊般隨意,可那笑意沒有一絲一毫到眼底,蒼白的面容更顯得那笑容莫名的詭異。

慕容雪心裡咯噔一下,略顯訝異的擡起頭,嘴角噙着的笑容看上去有些僵硬,“程兄過獎,在下不過是盡人事知天命罷了。”

自問一切做得天衣無縫,以無雙的武功,來去無影,應該不會被人發現。事到如今,只有揣着明白裝糊塗。

斜倚在牀榻上的安然顫抖的閉上雙眼,那絕望的死灰色淹沒在心海深處,脣角勾起一抹虛弱的笑容,“我欠她良多,覆水難收……”

“你說什麼?”下意識的想要離開這令人壓抑的地方,輕輕挪動着步子。

“你知道我在說什麼,她在哪裡?”安然微笑着揚起眉,無奈他的眼神裡夾雜着一絲剜心般的痛楚,那一揚眉,看來竟象是難忍心痛的一顫,話音也隨之顫抖。

“你該歇息了。”慕容雪轉身。

“不要顧左右而言它,告訴我,她在哪裡?”安然面容蒼白,眼珠透出執拗固執的光芒,完全不似平日裡的沉默溫和,竟有些咄咄逼人的意味。

慕容雪張了張口,卻不知該說些什麼,沉默半晌,終是低聲道,“既然決定遺忘,何苦庸人自擾?她若想見你,縱使千山萬水也攔不住。”

低下頭,心裡有一種說不出的滋味泛上心頭,同情?憐憫?亦或是有些同命相憐的感概……只有“情”字說不清,道不明。

“不見?”一聲幽幽的嘆息隨風而來,伴隨着喃喃的聲音,“是啊,見與不見又能改變什麼呢?”她的傷,她的痛,她的苦楚,他無力承擔,帶給她的只有痛苦和傷害,連保護她的能力都沒有,眼睜睜的看着她中毒,看着她被挾到匈奴,看着她被另一個男人擁入懷中……這樣的自己如何得到她的原諒?

時間緩緩流逝,凝固的空氣中有種令人窒息的悲哀。

也不知過了多久,牀榻上的人低聲開口,“雪兄,這是你治好我的病的一點心意,不成敬意,請笑納。”

一旁的侍人的遞上一個紅木禮盒,在慕容雪面前緩緩張開,一串由九枚碩大的天珠穿成的九龍串珠在黃絨布的襯托下熠熠生輝。延年益壽,驅邪避禍的神物,價值連城。

慕容雪連看都沒看那盒子裡的東西,只是擡頭看着龍帳之中的安然,溫潤如玉的面容帶着一絲不容拒絕的堅定,斑駁的陽光靜靜的揮灑在男子略帶沉鬱的臉龐上,投影出一絲疲憊。

“這……”慕容雪驚疑不定的盯着他的臉,似乎要從那雲淡風輕的笑容中看到答案,然而,什麼都沒有。

“慕容公子,這邊請。”侍者極有眼色的引了慕容雪出門,厚重的宮門關閉的剎那,他回頭,金黃流蘇低垂的紗帳後,楚國的君王,眉眼低低的斂着,極俊秀面容,卻空洞得彷彿失去了魂魄。

他是皇帝,是高高在上,俯視衆生的天子,他需要自尊,需要留下最後一個角落爲自己療傷。

畢竟,選擇了放棄有關她的一切,包括那段無疾而終的感情……是需要勇氣和毅力的。

初秋的夜很靜很靜,慕容雪剛入無雙的東宮,就有個象幽靈一樣的人從樹上飄然而下,輕飄飄的丟下一句:“主子在書房歇息,主人吩咐不得前去叨擾。”說罷,又似鬼魅一般消失在夜幕下。

亂麻一樣的心情讓他無意理會那暗衛的提醒,邁步向無雙的書房走去。

暈黃的一點光線從窗戶裡透了出來,剛剛伸出手去,那門微微開了一道縫隙,慕容雪頓住步子,站在黑漆漆的迴廊上,透過縫隙看着屋內的情景。

黑色勁裝的少年摟着一具柔軟的身體,懷中的人早已睡熟過去,長長密密的睫毛靜靜垂下,在如凝脂般白皙精緻的臉上投下一道剪影,少年屏息靜氣一樣的小心翼翼,象是撫摸着絕世的珍寶,右手悄悄的遊移在烏黑如玉的發間,香氣隱約。

少年凝視無雙的眼神帶着赤、裸、裸的愛戀,髮絲纏繞在他修長的指間,他的脣慢慢的貼近那如水般柔軟的肌膚,一點點留下他的氣息,象是不滿被攪擾的好夢,熟睡的人兒慍怒的嚶嚀出聲,揮在空中的手被輕輕釦在身下。

少年帶着輕柔安撫的低笑輕啄她的脣,那嬌嫩的脣色在燭光搖曳的隱約光線裡,透着蜜一樣的潤澤,門內的情景旖旎香豔……門外的人踟躕不定,叩門的手停在半空中,良久,悄悄轉身。

就在他離去的同時,少年溫柔眷戀的目光中流轉出一抹異樣的陰黯。

暗夜的蒼穹,兩顆明亮的星子剎那間劃過星空,撞擊出絢麗的火花,一瞬即逝。遍地飄落的花瓣在月光的反射下映成一片雪白的厚毯,空氣中那甜絲絲的香氣縈繞在鼻端。

月,已過中天。

慕容雪擡頭看它,在樹梢頂端,散着無情幽暗的光。他在院子裡來回踱着步子,壓抑着煩亂的心情,腳步不由自主的向無雙的書房走去。

“不要再對我姐姐抱有不該有的心思,否則,你將得到極慘的下場。”暗處,一個清冷的男聲傳來,雖然不遠,可卻分辨不出聲音的來源。

看着隱匿在黑暗中頎長的身影慢慢走出,沉沉的夜幕拉長他的影子。

慕容雪打量着這個幾年不見的少年,鵬飛,不禁暗暗吃驚,原本一團孩氣的男孩已經變成徹骨冰冷的少年,眼眸裡有着與年紀不相當的沉穩和銳利。

“就憑你?”慕容雪不屑地笑,“我還不放在眼裡。何況,你不過是一個毛頭小子!”

鵬飛大怒:“慕容雪,你聽着,不准你再用我姐姐的血當藥引——”

“難道你要看着她的努力付之東流?九九八十一天,僅剩五天,他放棄,難道無雙也要放棄?”小心翼翼的用溫和的眼神掩飾好眸底閃過的戾氣,優雅的微笑。

鵬飛目光炯然的看着慕容雪,在一剎那,眉宇間浮出一種凜冽的寒氣,宛若瀝血的金戈般森然,他清晰而緩慢地道,“在我眼中,沒有誰的命比她更重要,以傷害她的身體爲代價來保住那個傷害過她的男人的命,我絕不允許!”

慕容的目光頓時化開了那原本的溫和,漸漸冰冷,無言的情緒在眼眸中翻騰,“你清楚你在做什麼嗎?惹怒她的後果你應該比我更清楚。”

望着慕容雪勉強維持的冷漠鎮定的臉,鵬飛放肆地笑起來,“當然清楚,我在她身邊長大,更清楚她的底線……”無所謂的彈彈指尖,像極了無雙的動作,讓慕容雪有一時的失神,“不過那是我的事,不勞你費心。”

“程安然若是有任何意外,她不會放過你的,你是在用她的信任傷她的心!”慕容雪竭盡全力穩住自己想要發怒的情緒,攔住了少年的去路。

鵬飛皺着眉頭轉首看着他面前的男人,嘴角挑起一抹洞悉陰謀的弧度,“這難道不是你希望的嗎?”

慕容雪警覺的後退一步,這個少年何時變得這樣可怕?

“希望什麼?”冷冷的話語從脣線優美的口中吐出,眉目如畫的面容下再也掩飾不住的冷意蔓延在四周。

鵬飛不等慕容雪臉上錯愕的神情收起就逼近他眼前,身高上的優勢使他氣勢凜然,微微一笑,露出野獸般的白牙,眼眸中卻是刻骨的寒意,“唐少淵走了,若程安然死了,再逼走我,你不就能接近她了嗎?好手段,不求不爭,只是一味的爲她着想,爲她解決一切麻煩,希望有一天她能低頭看到你,看到你所做的一切,她會感動吧?你真是太天真了!因爲,我們這些人,根本不是姐姐所在乎的,她所在乎的人,從頭到尾,只有一人,那便是東方辰!”

少年冷冷一笑道:“慕容神醫,你不要枉費心機了,她在乎的人,你永遠也傷不到。傷這些她不在乎的人,也沒什麼意思,不是嗎?我看,蓬萊山纔是你的歸宿,不如早些離去吧!”

慕容雪亦冷笑:“我的去處不用你費心,倒是你,天天守在你姐姐的身邊,你的帝王姐夫可不是個傻瓜,小心早晚被他看出形跡。說起來,你倒是與他無任何血緣關係,靜靜地尋個地方,將你殺了,也是有可能的!”

鵬飛一驚,俊臉蒼白,不禁倒退了半步。

慕容雪淡淡一笑,拂袖而去。

楚國皇宮中,程安然一身白衣,寂寂而坐。

“雪兄,讓——她見我一面吧,我有些話要對她說!”

慕容雪面露難色:“若是她拒絕呢?”

程安然淡淡一笑:“此事有關秦國國運,她不會拒絕的!”

果然,夜幕降臨之時,水晶簾微動,一抹如幽蘭雪蓮般的身影出現在寢宮內。

程安然心中一跳,過於激動讓他咳了起來。

無雙秀眉微皺,天蠶絲出,搭在他的脈上,藉着內力緩緩地傳送真氣,幫他平撫心臟。

半晌程安然癡癡地望着這個令他朝思暮想,生不如死的女子,久久沒有開口。

無雙望着他,輕聲道:“你找我何事?”

程安然艱難地調轉視線:“近日,有後漢的使者來要我聯合他們攻打秦國!”

無雙一驚:“我早想收拾這幫後漢兵了,沒想到完顏清揚先按捺不住了!”

程安然輕咳了幾聲道:“我沒有答應。還有,”他打開一個暗盒,拿出一枚熟銅鑄的兵符,“他們已經有間奸混入了秦國,你要小心防範,這是兵符,兩國相交,必有一場惡戰。如果你需要兵馬,隨時可以憑此符調動。”

那是掌控一個國家機器的兵符,他居然這樣信任地交給了自己?

無雙百感交集:“安然——”

程安然微笑着搖搖頭:“不要說謝,太生分了,你也姓程,是楚國的瓊花公主,是我的好妹妹!”

無雙牽動嘴角勉強一笑:“多謝皇兄!”

她幽幽地轉身,消失在黑暗中,慕容雪轉出。

“爲了見她一面,付出這麼大的代價,值得嗎?”

程安然淡淡地說:“如果是你,你會怎麼做?”

慕容雪默然不語,若是他,他也必定會爲她袖手天下吧。

東方辰聽聞後漢奸細入秦,勃然大怒,但他怒還沒了,又發生了一件大事!

後漢將領完顏燕回居然帶兵攻陷了秦國的邊防,佔領了一座城池!

是可忍,敦不可忍!

剛剛休息兩個月的東方辰便決定親征後漢!

無雙放飛鴿傳至戰神,要他做好準備,攻破後漢的時機到了!

宮殿之上,東方辰雙目如電,顧盼神飛!

“就讓那完顏清揚看看誰纔是大陸真正霸主!”

殿下羣臣紛紛跪倒,同聲山呼:“萬歲萬歲萬萬歲——”

“點兵,出發!”

一聲令下,一往無際的刀槍叢林。輕步兵、重甲步兵、盾兵、弓兵、輕騎兵、重騎兵……

立刻集結完畢。

黑甲軍排着整齊的隊伍浩浩蕩蕩穿過氣勢恢宏的皇城大門。

此去征戰的將士,都是一路跟隨東方辰至今的老兵,也是帝國最精銳的部隊!

屍山血海一路闖來,身上自然有種純粹由敵人的鮮血與生命淬鍊出來的無形煞氣。

如此近距離目睹這般刀槍大陣,皇城百姓感受到黑甲軍將士那種鋼鐵刀鋒般的冷冽堅硬氣勢,不覺口乾舌躁。

忽聽咚的一聲鼓響,在漸次寂靜的城門口,這突然而來的戰鼓是如此的動人心魄。

“咚咚,咚咚咚……”鼓聲越來越快,越來越急,身後一聲激昂的號角聲響起,衆人回頭看去,就見一紅衣人正驅馬狂奔而來。

此人腰懸湛碧長劍,髮束紫金冠,胯下照夜獅子忽然一聲長嘶,那人仰首放聲長笑!

笑聲響徹寰宇,大有睥睨天下的意思!端得是意氣飛揚,豪情萬丈。

背臨初升的朝陽,金色的柔光爲那飛揚的髮絲鍍上一層耀眼金輝,而弛馬帶起的狂風則捲動玄衫烈烈騰起。

此人勁健豪放,確爲男兒中的男兒,而他馬上放聲長笑的神情,又使他多了幾分狂放不羈的飄灑!

雖然只是遠遠看到一個背影,衆人已覺此人風采不可逼視,

“無雙!”東方辰心血激盪,難以自制轉向身旁馬車中端靜坐微笑的愛侶,“我終於明白——其實我並不是嚮往那至尊之位,與這孤高寂冷的皇位相比,東方辰更喜歡爭霸的過程!”

三國並立,羣雄逐鹿。

天下風雲出我手,宏圖霸業談笑中!

這亂世英雄!

聞言無雙眼波輕輕流轉,搖頭輕笑:真是個閒不下來的傢伙。

“放心去吧,皇城自有我替你鎮守。”

東方辰壓低聲音,委屈抱怨:“此去生死未卜,無雙就不會對我說些要好好保重之類的離別贈語嗎?”

無雙淡淡道:“有十八殺在,你不會出什麼事的。”

果見那十八名騎士跨馬挽弓,擁立在一面朔風之中烈烈擺動的大秦王旗下,愈發顯得驍勇無比。

聽聞遠方龍捲風將黑甲軍大呼:“秦國無敵!秦國無敵!”呼聲一聲接着一聲,如浪潮捲來,響徹原野。

車馬蹇蹇,緩緩而行。

她一直送他到皇城郊外。

無雙語氣裡盡是說不清道不明的感情:“此去後漢,少則三月多則五月,可惜我不能隨你出征了,不過有戚軍師替你出謀劃策,我倒能放心下來。”

“你……保重。”

送君千里,終須一別。

玄衣男子在一片如血夕陽的背景下,對她溫柔笑道:“無雙,等我回來!”

無雙悠悠點頭。

“我走了。”

最後一句。撥轉馬頭,那個玄衣男子終是在他心中化爲一個永不磨滅的背影,與烙印一樣刻骨銘心。

靜靜目送他消失在自己的視線中,誰都沒有料到,再次相見已然生死無話。

完顏燕回早已等候他多時,兩軍相見,分外眼紅,立刻開始了一場惡鬥。

“破陣!”隨着一聲龍泉吟響,東方辰手中龍呤劍直指敵陣!

戰鼓轟雷,萬馬嘶嘯!

如血夕陽中,鎧甲染血的騎兵如一道利箭般向着敵軍三萬軍陣狂飈直前。

狂風颳過面頰,刮過火熱的胸膛……

朔風激昂,捲起那面戰旗烈烈飛揚!

殺伐之音震天動地。鐵騎所過之處,如畫河山盡化爲修羅血域。

夕陽的金光背投在東方辰的鎧甲上,恍若戰神降世,耀目得使人不敢逼視。

胸中血液沸騰。這發自內心的嗚呼聲是如此巨大,以至在瞬時間壓過那巨響的戰鼓!

亂世建不朽之功勳,盛年開萬世之太平。

好男兒,當如是!

前方激戰,後宮亦不歇着。

“主子,後漢內線傳來的密報,後漢許多工匠無緣無故失蹤了,其中包括監造‘火凰’的後漢第一工匠金大柱。工匠們的失蹤在後漢民間引起巨大恐慌,不過奇怪的是,此事被官府壓制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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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雙微微顰眉。火凰是一種具有強大破壞力的武器,中裝有炸藥,端是歷害。

她顰眉的樣子很俏,也很冷。帶着令人心疼的脆弱,彷彿顰到了別人的心裡去。

“看來火凰完工了……可有確切消息回報共有幾架火凰嗎?”

“聽說只完成四架。”

昊兒好奇道:“母后,那些後漢工匠爲何會失蹤?”

無雙垂落的長睫濃密也如扇子,遮掩去冷冽與殺氣:“是被滅了口。”

昊兒嚇一跳:“滅,滅口!?”

無雙收拾了下自己的情緒,依舊淡淡的表情。

“將製造‘火凰’的工匠早早滅口,是爲了怕鑄造之法泄露。而今全天下雖只有四架火凰,卻也夠你父皇頭痛了。”

戰場之上,火凰絕對可以發揮出巨大威力!

“而且火凰雖然射程遠威力大,但無法調整投射距離,且換彈藥十分不便,往往第一輪投射後便會被對方知曉武器所在之處。”

“不過此物體積龐大,要是搬運起來顯然困難重重。也幸虧如此,纔可以讓我們早做防範。”

昊兒撇撇嘴:“看來那個什麼‘火凰’也沒什麼了不起!父皇一定會勝的!”

無雙撫上昊兒的腦袋:“切不可掉以輕心!後漢花費無數人力物力打造的武器畢竟利大於弊,豈會如此不堪一擊?”

轉頭吩咐道:“奔雷,立刻飛鴿傳書讓皇上小心行軍,勿中敵人圈套。”

“是!”

秦國皇城門口。

“站在!你們幹什麼?”盡忠職守的守衛攔住一干準備推車進城的腳伕。

“兵爺,咱們進城呢!”

那幾個腳伕滿面風塵,古銅色的肌膚一看就是長年在陽光下暴曬而成。他們推着八個板車,幾隻麻袋將板車罩了個嚴嚴實實。

“把麻袋掀開,檢查!”守衛強硬道。

“是是是……”爲首腳伕唯唯諾諾答應着,掀起蓋住板車的麻袋。

麻袋下盡是一些前所未見的東西。

有的形如鐵鍬,有的狀似鐵棒……零零碎碎,奇形怪狀。

猶疑地拾起一段長條般的東西,細細檢查了番——沒發現什麼問題,這玩意兒沒棱沒角不見有什麼殺傷力。

“這些是幹什麼用的?”

“兵爺,這都是廢鐵,城裡大老爺要俺們把這些廢鐵運回城重新鑄造,做些鍋鏟賣錢。”

守衛忍不住腹誹幾句,卻也沒有理由留難那幫腳伕。

揮揮手放行:“你們走吧!”

“謝兵爺!謝兵爺!”腳伕們大喜過望,忙不迭推着小板車進入城門。

他沒有見到,在他決定放行的一剎那,那些貌似忠厚的腳伕們嘴角竟不約而同露出陰森的笑容。

領頭的腳伕桀桀怪笑:“大概秦國的皇后做夢也沒有想到,火凰最大的優點不是射程遠威力大準度高,而是如此龐然大物居然能拆卸開來分批運藏。”

另一人接口道:“她更沒想到的是,火凰沒在戰場上用來對付東方辰,卻被偷偷運往了大秦皇都,用到了她自己身上。”

“行了,這兒人多眼雜小心爲妙。”爲首之人畢竟謹慎,“現在把四門火凰隱藏在引鳳閣東南西北四個角落,煙花爲號,元宵佳節按計劃行事!”

轉眼又到元宵。按例,帝后與萬民同歡,此次東方辰不在,她便代行其職。

靜靜端坐於東方辰爲她修得引鳳閣的頂樓,無雙俯視着燈火輝煌的歡慶場景。

整座皇城張燈結綵,星火璀璨。流動星河盤曲蜿蜒。樓下百姓歡呼雀躍,你推我搡。

無雙胡思亂想間,卻不知在皇城的四個角落,四架火凰已悄悄搭起……

“轟咚!”一朵巨大的紫牡丹在夜空轟然炸開!

以全盛的妖嬈姿態滯留片刻後,紫牡丹開始凋謝,夜空徒留落瓣點點。

第一朵煙花揭開了煙花盛典的序幕,轉眼間皇都上空百花齊放,爭奇鬥妍!

忽而滿天金波,金光耀眼 忽而赤日當空,紅霞噴薄。

在這樣普天同慶的時刻,在光與影的無聲交替中,無雙忽然從心底涌起孤寂與空虛。

若是他在身邊,該多好!

“籲——”一聲清脆鳳鳴劃破暗穹。熾烈火凰破空出,扶搖直上九重天!

火凰悽豔的火羽將黑夜照得如同白晝。紅與黑的強烈對比讓煙火溢滿了殘酷的美感。漫天血與火,開遍!那是火凰的暗號。

與此同時,四架的散落隱藏在東南西北的“火凰”終於發射,毫不留情地投射向“引鳳閣”!

人間樂土轉瞬化爲修羅地獄。

火藥在閣樓附近親密接觸,無數百姓被炮火嚇得連滾帶爬,哭叫之聲立刻被震耳欲聾的炮火聲蓋過。

“怎麼回事!?”負責拱衛京城的御林軍急衝衝趕到。

宮中守衛泰巖臨危不亂,有條不紊地下達命令:“第一小隊快驅散人羣,免得踩傷踏傷!第二小隊負責滅火!第三軍趕快查明爆炸原因,如有可疑人物先抓候審,萬萬不可讓他們有機可乘大肆破壞!”

衣襟被一雙小手攥住!哲兒披頭散髮滿面黑灰,見到他不由哇哇大哭:“快救救母后呀!我母后還在裡面啊!!”

“什麼?!”泰巖大驚失色。

一聲近在咫尺的爆炸,讓“引鳳閣”劇烈搖晃。

“皇后!皇后!”樓下無數將士撕心裂肺地悲鳴。

“咔——”粗大的棟樑從中斷裂。

失去了支撐,引鳳閣推金山,倒玉柱,緩緩傾斜下去,屋脊上的瓦片簌簌滑下。

無數人或悲或喜或震驚或不信的目光中,“引鳳閣”奄奄一息傾塌。

“主子,主子!”閃電失聲痛哭,哭着奔向引鳳閣。

奔雷目眥欲裂,瘋狂地和閃電一齊衝了上去。

無雙身不由己地往下墜落。

失去意識的剎那間,無雙竟想起那個千軍萬馬中戰袍烈烈的男子。想起他在一片如血夕陽的背景下,對自己溫柔地笑。

他說——“無雙,等我回來!”

帥帳中東方辰驀地抓緊胸口,突如其來的黑暗幾乎使他昏厥。

“皇上!”

“皇上您怎麼了?”

衆將大驚,紛紛起身!玄衣男子勉強一笑。

“無礙──”痙攣的喉嚨裡終於掙扎出兩個字,深深吸了口氣試圖平息自己的心悸。

“皇上……”戚軍師輕觸自己右眼,無聲地提醒他。

玄衣男子難以置信地撫上自己右眼,竟是一手熱淚……

“……主子……醒醒,別睡着……”

無雙遊走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雙腳彷彿踩在雲端,舒服得讓她不想睜開雙眼。

一個焦急的聲音不離不棄得在她耳旁迴響,打攪這種感覺,端的討厭。

好吵……

閉緊眼,無雙不願去理會那聲音。

“主子……求求你……我求求你,睜開眼睛呀!睡過去就醒不來了!主子,皇上在外面等你……東方辰在外面等你呀!……主子!”

辰?!無雙艱難張開眼。身體潮水般的刺痛感差點讓她再度昏厥!

頭頂是追風略帶顫抖的驚喜聲:“主子——”

無雙定睛望去,自己已被埋進一片廢墟里,周圍黑漆漆一片,不見一絲亮光。 一個身影死死頂在自己上方,爲她撐開一方空間。

他肌肉賁起,俊臉通紅,正是追風!

此刻,他正用自己從小練武的強健體魄頂住了重逾千鈞的塌樑!

“追風……”無雙忽然想哭。

她知道,是他在那千鈞一髮之際,放棄脫身的最後機會,選擇了保護自己!

“主子,我一定不會讓你有事的……很快就會有人來救我們了,主子您一定要堅持住!”追風勉強露出笑意安慰道,撐在地上的手青筋畢露,但胳膊卻逐漸有了絲難以察覺的顫慄。

“追風,你快走……不要管我。”方纔彷彿還無甚大礙的無雙,此時竟劇咳起來。

她拿了手去捂住嘴,卻有紫黑色的血,從指縫間冒出,直沿着那皓白的手臂蜿蜒而下,觸目驚心到了極致。

毫無疑問,無雙在剛剛的樓屋倒塌中傷及肺腑。

“咯吱吱——”一部分還未倒下的建築終於不堪重負,沉悶的聲響聽在兩人耳中不啻於死亡的召喚。

壓在追風身上的房板突然一沉!

追風張着嘴,想對她笑一笑,涌出口的卻是腥甜熱辣的血。

鮮血一口一口染污無雙的白衣,也一點一點滲進她的眼裡心裡。

“我從小是孤兒,遇到主子後才重新獲得了新生……能夠爲主子效力效命,是我的榮耀。如今這一劫,我只怕再難活着走出去,有些話不說,我怕自己再也沒有機會了……”

無雙搖頭,艱難地開口:“追風……”

外面傳來不甚清晰的嘈雜聲。

“快!快點!”

“皇后有可能還活着,大家快點!”

“小心!不要讓大樓再度坍塌!只能用手搬用手挖!”

“廢墟面積這麼大,皇后究竟被埋在哪裡!?”

無雙心中一定,虛弱道:“他們一定會找到我們的……我們會得救的……追風。”

我們會得救的。 活着,就是希望。

追風朝她悽然溫柔地笑笑,猛地拔高聲音吼了一聲:“皇后在這裡!!!”

這聲音宛若平地旱雷,立馬讓外面的士兵欣喜若狂!

“皇后還活着!”

“主子還活着!”

“聲音從那邊傳出的!主子在那兒!”

“快救主子!”

不理外頭雞飛狗跳,無雙怔怔盯着追風。因爲她清楚地看見,追風那看似不折不撓的脊背,其實早已微微發抖……

其實他早已油盡燈枯,只是用自己最後的意志保得自己一身平安!

他撐住的姿勢,已經是一座凝固的豐碑。

“追風……”

她輕輕喚着他。眼裡 已是一滴淚也無。

“主子……若是有來生,我願意先遇到你,這樣,就可以保護你,不讓你受到任何傷害……其實我……”追風費力地咬脣,說出自己一直不敢說的話:“其實我一直喜歡你!”

無雙蒼白地一笑,是的,她是那麼玲瓏剔透的人,她怎麼不知道他對自己的心思?

只是她已經有了別人,怎麼誤他?

“追風,好好堅持住,堅持住活下來,我告訴你想要的答案!”

追風的眼中突然散發出異光,努力地點頭:“嗯。”

“皇后……皇后……”

誰在叫我?

一米陽光從縫隙間射進來。無雙久未見光的眼睛一時昏眩。

木塊、石頭被一點點搬開。 縫隙越來越大,聲音越來越清晰。

得……救……了?

“追風,我們得救了……”

她對他這麼說。

追風朝她勉強一笑,英俊的臉上煥發出的神采,鳳凰涅槃般的輝煌。

“啊啊啊啊啊————”仰天大吼一聲,面紅如血,青筋暴凸,目眥欲裂,猙獰得猶如一隻燃盡最後一點力氣的野獸!

撐在無雙身上的空間越來越大,伴隨着骨頭寸寸斷裂的爆豆般的聲響。

追風一把抓住無雙的胳膊,用力將她推將出去!

“主子!”早有奔雷在一邊小心接住!

就在將無雙推出廢墟的一剎那,“引鳳閣”再度無情地坍塌!

沉重的木石將那俊俏的身影再度掩埋。

“主子,我們來生再相見,我希望那個答案是肯定的……”

這回,是再也看不見了她了。

三日後甦醒。

閃電紅着眼勸着一醒來就瞪着眼的無雙:“主子,夜深了。別累着自己,早點安歇吧……”

無雙想哭。近乎麻痹的痛慢慢地擴散了全身。也許,她是真的累了,但現在,她不可以倒下來。

“傳我的命令 ,不準告訴外界我受傷的消息,務必將此消息傳至皇上處。”

後漢境內,黑甲軍大營中。

“朕要回去。”

說話的這個人,兩鬢霜白,手按在帥座扶手上,乾燥有力,一塵不染,給人一種掌握了無窮力量的感覺。

“可是我軍剛剛攻克平原郡,前方一馬平川……皇上這麼做無疑前功盡棄。”

“無雙出事了。”言辭冰冷凌厲如他此刻的眼神。

諸將相顧苦笑連連。

相隔千里,音訊渺然,皇上居然擲地有聲如此篤定,真不知該說什麼好。

莫非世上真有心有靈犀一點通?

冷風掀開帥帳大簾,灌得所有人脖頸冰涼。

“啓稟皇上,皇城有皇后傳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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