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沈慕飛讓自己準備等待太子的花轎來迎,柳傾城以爲他不過是在和自己開了一個惡劣的玩笑。
但是見到他的眼中滿是看熱鬧的那種特有的戲謔神色,柳傾城才知道這並非是他信口開河所編造的謊言。
她怔愣片刻,沉聲說道:“這其中是你在搞鬼對不對?你究竟在打什麼鬼主意?”
“很簡單啊,就是要你在歐陽璟和我那癡情的太子哥哥中間做個選擇,看你到底是想讓歐陽璟死,還是沈白衣死?這個答案我還挺好奇的。”
沈慕飛笑的很是惡劣,他加派人手嚴守房間的門窗,不給柳傾城任何逃跑的機會。
另外,他還命人連夜爲柳傾城縫製了一件火紅的嫁衣,在翌日清晨前派人送到了柳傾城的房中。
看着擺在面前那格外刺目的紅色嫁衣,柳傾城意識到,事情似乎變得比想象中還要麻煩許多。
門窗緊閉的房間內一片漆黑,柳傾城坐立不安的在房間內來回踱步,看着模糊的窗櫺伴隨着外面的天色逐漸變得明亮清晰,她依然不知該如何應對。
最關鍵的問題,不是她抗拒平白無故被賜婚這件事,而是她摸不清沈白衣的心思。
昨日一見,她能夠感覺得到沈白衣對自己的用情,但她心有所屬,斷不會迴應沈白衣的感情。若沈白衣能夠尊重她的想法,這是極好的事,但怕就怕沈白衣想借此機會把自己強留在他的身邊,那樣她再次見到歐陽璟只怕是天方夜譚了。
“不行,我不能寄希望於白衣身上,即便他想放我離開,只怕皇帝和沈慕飛他們也不會答應,畢竟我是個難得的人質,他們不會善罷甘休的。”
柳傾城自言自語的分析道,她心想一定要尋個絕妙的機會,憑藉着自己的能力逃出浣月國。
眼下正是兩朝交戰最激烈、最關鍵的時刻,她必須要抓緊時間逃出去,以免她被賜婚的消息傳到歐陽璟的耳中,只怕會帶來不必要的麻煩。
至於她的出逃會給沈白衣帶來何種惡劣的影響,她也顧不上那麼多了。
正在她沉思的時候,忽聽得門外似乎有一陣異常的響聲,柳傾城立刻跑到房門前,將耳朵貼在門上凝神細聽庭院裡發出的動靜,似乎是沈慕飛在交代管家一些瑣事,並沒有一些有價值的信息。
只是柳傾城能從他們的隻言片語中聽得出來,沈慕飛似乎是要出一趟遠門,特意囑咐管家一定要命人看好住在西廂房裡的人。
柳傾城當時並未多想,只是又回到屋中思索出逃的辦法,思來想去,她還是覺得既然沈慕飛帶回了賜婚的消息,想來沈白衣也只能依照聖上的旨意行事,那她最容易逃離困境的時候應該是洞房花燭夜。
太子大婚,場面定然極其熱鬧嘈雜,而她在成親拜堂過後,就可以趁着獨守洞房之際逃之夭夭。
篤定了這個主意,柳傾城便乾脆利落的換上了嫁衣,期盼着沈白衣的花轎能早日來接她。
在柳傾城的眼中,這襲嫁衣並沒有任何特殊的含義,它不過是幫助自己逃離困境所必須要經過
的一個步驟而已。
在苦等了一天並沒有聽到外界有任何動靜之後,憂思如焚的柳傾城坐不住了,她使勁拍打着房門,放聲呼喊着要見管家。
外面守門的侍衛被她的喋喋不休吵得耳朵疼,爲圖清淨便找來管家,滿足了柳傾城的心願。
沈慕飛出徵上任,交代了許多事情,管家一整天都忙的不可開交,此刻又被柳傾城叫來,心中頗有些不快,但礙於聽說對方即將成爲太子迎娶之人,也不敢怠慢,只能耐着性子說道:“姑娘有何吩咐?可是飯菜不對您胃口?”
柳傾城搖了搖頭,在老管家的面前輕盈的轉了一圈,火紅嫁衣的裙袂隨着她的動作在老管家的眼中如一片燎原的火焰。
她展示完身上的嫁衣,直截了當的開口說道:“你火速通稟太子,就說我柳傾城要嫁給他,讓他趕緊準備花轎、宴請賓客迎我入府。”
從未見過一個女孩子如此奔放豪邁的急着嫁人,老管家一時間以爲自己聽錯了。
見他仍愣在原地看着自己出神,柳傾城走進幾步,擡高音量對他重複了一遍:“我讓你趕快去通稟太子,我柳傾城迫不及待要嫁給他!最遲明天要舉辦婚禮,否則過了時辰,他就算跪下來求我,我也絕不會再嫁給他!”
聽她說的話如此張狂而決絕,那老管家也不敢再耽擱時辰,他怕手下人嘴笨舌拙會複述不清,還親自去了太子府傳話。
聽聞此言,正爲婚事愁眉緊鎖的沈白衣有些不敢置信的上前,激動的握住了老管家的手,問道:“你說傾城願意嫁給我?此言當真?”
那老管家被他握的手生疼,但還得維持着面上的笑容,點點頭道:“老奴不敢欺騙太子殿下,是柳姑娘親口所言,命老奴速到府上稟告的。”
“是她親口說的,她居然答應了,她居然答應了……”
沈白衣的內心此刻完全被喜悅所佔據,眼角眉梢都暈染着幸福的神色,他連連點頭,鬆開老管家的手說道:“你回去告訴傾城,就說明日白衣一定會如約而至,給她一場最盛大的婚禮。”
老管家領了命令和賞銀,喜滋滋的走了。
而沈白衣在最初的狂熱和喜悅褪去之後,心中又不免有些疑慮,他不受控制的想昨日和柳傾城見面後她刻意拉遠兩人之間的舉動,他知道柳傾城心裡住着另外一個男人,不可能會如此快的接受嫁給自己。
那她又爲何派沈慕飛的管家來告訴自己最遲明日要去迎娶她呢?難不成是沈慕飛還在爲難她?
想到這,沈白衣的眼神黯淡下來,他下定決心,不管柳傾城是真心實意接受了賜婚的決定還是另有圖謀,他都一定要將柳傾城接入府中,好好保護她,讓她遠離沈慕飛的侵擾。
這樣想着,沈白衣命人連夜趕製賓客邀請函,佈置喜房和喜堂,自己則親自負責監督一切事宜,整夜忙的不可開交。
即便如此,他的臉上始終帶着俊雅的笑容,眸子裡有掩飾不住的激動與喜悅。
而自從和親遠嫁過來的柳傾桐,也從下人的口中得知了關於
太子即將迎娶心上人的消息,心裡泛起一陣苦澀。
她遠嫁而來,本沒有多少求生的意志,單單只是爲了不牽扯柳家滿門而苦苦支撐。本想着這輩子就在不識一人的異國他鄉虛度,卻沒想到她所嫁的夫君竟然是那日曾對自己有過援手之情的沈白衣!
那日芳心初動,她憾於無法再見白衣一面,而如今她竟得上天垂憐嫁給沈白衣,柳傾桐這纔對生活重新燃起了希望。
只是,洞房花燭夜她獨坐了整晚,也沒有見到沈白衣的身影,從那一刻她便知道,自己曾暗自構想的那些美好終究只是個易碎的夢境。慶幸的是,沈白衣對她很是禮待,讓她生活的至少沒有苦難與屈辱。
從內心裡,柳傾桐是自卑的,畢竟她已經被歐陽驍玷污了身子,自己並非完璧,在面對沈白衣的時候總會感覺有些歉疚。但同時,她心裡還多少存着一絲希望,她想時間還有很長,她可以慢慢與沈白衣培養感情。
但今日聽聞沈白衣爲了迎娶心上人而徹夜忙碌,看着不遠處被火紅綢緞佈置的十分喜慶的堂苑,柳傾桐心如刀絞。
即便如此,她還是名義上的太子妃,在這種時刻她必須要大方得體,必須要笑着站在沈白衣的身邊,看着他與另外一個女人喜結連理。
柳傾桐強壓下心頭的酸楚,邁着蓮步走進了喜堂,走到正忙碌不已的沈白衣面前,笑道:“殿下,天都快亮了,您一夜未眠,累不累?”
聽到她的聲音,沈白衣停下他的事,不經意的拉遠和柳傾桐的距離,俊朗的面容上掛着溫暖而疏離的笑:“沒事,我很好。你怎麼會來?是不是院子裡的動靜吵到你了?”
他總是這樣,話語極盡關心與溫柔,面容也滿是和如春風的笑,可卻始終令人接近不了。
柳傾桐垂眸掩去失落的神色,搖了搖頭,轉而道:“殿下親力親爲,爲喜事徹夜忙碌,想來她……她一定很受殿下喜歡,不知是哪家的小姐,令傾桐好生豔羨。”
說着,她鼓起勇氣擡起頭直直的望進沈白衣的眼中,這是她嫁入太子府這麼久以來,第一次敢直接注視着他那雙令人迷醉的眼眸。
而看見她眼底水潤的光澤,沈白衣的心中泛起一絲不忍,她一個人孤身遠嫁,而自己卻因心有所屬總是對她敬而遠之,柳傾桐無疑是最可憐也是最委屈的。
看着她那張與柳傾城有幾分相似的面龐上流露出些許可憐之色,沈白衣忍不住上前,安慰道:“我要娶的人,就是你的姐姐柳傾城,待她嫁入太子府,你便可以天天與她作伴,不再像現在這般寂寞了。”
說完,他拍拍柳傾桐的肩膀,又去爲喜堂的佈置做最後一次檢查。
而被留在原地的柳傾桐,反覆呢喃着同一個名字——“柳傾城”,眼中閃過一抹嫉恨的光芒。
那個當初在三七之亂拋下自己反而去救歐陽溪的女人,有何資格當得起自己的一聲“姐姐”?本以爲她們此生再無交集,沒想到柳傾城竟然又會千里迢迢跑來搶走自己的夫君!
這筆帳,她要好生算一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