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二十八是個好日子,也是無殤欽定的巡察的日子,在家人的送別下,錦繡兩袖清風的走到了無殤特意訂製的馬車旁。
兩輛馬車一前一後,別無二致,比之親王祖制還要高上一等,比之皇帝所用亦是不差,俱是用上等的木料和宮中的巧匠訂製的,不過卻是比宮裡的還要來的舒服幾分,不難想象鐵匠鋪裡的一些東西,俱是沒有逃過他的手掌。
拉車的馬兒足有三匹,帶動大大的馬車很是威風凜凜的模樣,黝黑健壯的馬身,又長有順服的髻毛隨風搖動,靈動的眸子不時眨眨,端的是一副精神十足的模樣。
馬車就停在青牛村的山坡下,而無殤也一改平日作風,變得張揚邪肆起來,玄色的錦衣上是用暗紅色絲線繡制的四爪蟒紋,除了嚴肅,還透着一股子血腥,北域以明黃爲尊,非皇族不得用,可未想,無殤卻是棄黃色不穿而選擇玄色。
眯了眯眼,錦繡在衆人矚目之下將纖長的手指微微擡起地道了無殤手中“卻是錦的榮幸了,逍遙王殿下....”明明聲音堪稱輕柔,笑容亦是堪稱絕色,可是偏偏,無殤的眼角卻是在壓抑不住的抽動着。
“錦兒.....”無殤的聲音帶着因爲壓抑而產生的暗啞,瀲灩的星眸之中滿是激動之色,他伸出手看似溫柔實則十分用力的將錦繡的手指包進手中“我們走吧.....”錦繡這次倒是沒再說什麼,在無殤的攙扶之下上了馬車,藉着車簾晃動的功夫看見了他一臉鄭重的跟自己親人欠身致意,心頭又暖了些。
有無殤調來的掌儀太監吆喝,馬車這才吱吱嘎嘎的轉動起來,在馬車掉頭之後,錦繡這才掀起車後的布簾,目光透過那層層人海,久久的定格在山坡上的一衆人身上。
人影從纖毫畢現,再到漸漸縮小、模糊,直至消失不見....錦繡方纔神色難辨的收回了手,將芒山的影子死死的釘在記憶中,重新坐正身體,垂下眼瞼,好似閉目養神一般。
車隊的前方是身穿玄衣的錦衛,他們腰上掛着的牌子寫着各自的名號,玄色衣衫的衣角則是繡着血紅色錦字,這一幕,看的從前只是聽聞無殤威名的人們,又開始重新估量起他的身家所有。
帝都,李府,君逸坐在花園裡的涼亭中好似沉入了什麼思緒中,他面前的茶盞從水汽蒸騰再到冰冷也不層喚回他的神智,直到有一白鴿飛至,落到他面前的桌上,方纔讓他醒轉。
侯在不遠處的侍從捧着重新烹製的茶水欲要將君逸面前的那盞替換下來,卻被他淡淡的一眼逼退,低眉順眼的重新站在屬於自己的地上,耳畔,依稀還能聽見紙條在君逸指尖翻動的聲音....
此李府非彼李府,乃是當今賜下的新宅邸,除卻逍遙王府,在帝都當屬這個宅子佔地最爲廣闊,裝點最爲雍容華麗,可想而知,如今君逸在北域是何等的存在,何等的風光。
這事兒錦繡自然也是知道的,卻是未曾對君逸的選擇多加干預,隨着百曉閣的消息網擴大,傳遞消息的速度比起以往又快了幾分。
但是錦繡,卻一直如從前一般,算着日子來往書信,說說家常裡短,說說最近發生的一切,一切都沒什麼變化,可是君逸的心,卻是比任何時候還要來的空虛。
每日,他總要在這裡坐上一陣兒,或是發呆,或是拿着那些信箋磨搓,久而久之,就連府上的人們都已經養成了默契,儘量不在這種時候打擾他,沒人敢去窺探,這一切是因爲什麼。
若要問句爲什麼,那便是除了君逸如今的身份,還有無殤和錦繡的緣故,如今莫說是整個北域,便是五國也無人不知曉他們之間發生的一切,不然,又怎麼會有楚如雲誇讚無殤精明,全因這一場輿論鬧的夠大,東領公主東皇錦是逍遙王的王妃,天下盡知。
“巡視領地啊.....”這悠悠一嘆也只有他自己聽的見“逍遙王妃,東領繡王.......”君逸摩搓着那張薄薄的信箋,眼中一片幽深。
忽的,花園外突然有人高聲稟告“李大人,皇上召您進宮,中州有國書至.....”
這一聲好似將君逸從幻想中拉到了現實,他輕輕一笑,不知是自嘲還是帶着別的意味,只是仔仔細細的將信箋收起,重整衣冠大步朝着府門走去。
少年面容依舊帶着青澀,面龐卻已經有了棱角,與錦繡初見時那一身溫潤氣質和如海似的眸卻早已不復存在,行走間,脊背依舊挺直,卻比起以前的如鬆似竹,多了些什麼.....
再說無殤錦繡一行,逍遙王被冊封萬里封地可屯兵五萬之事,在北域已經無人不知,不知多少年輕智士躍躍欲試。
崇敬無殤一人扛起北域江山,一人可擋十萬兵的氣魄,好奇錦繡如何只手創下偌大家業,成爲東領第一位被封王的女公主,一路走來,可謂是賺足了眼光。
泗水往東八百里,是北域出了名兒的花都,彼時正值四月,城外的桃花林裡桃花兒開的正豔,只是在一片有了十餘年樹齡的桃花林裡,有一些剛剛移栽的樹椏無比的顯眼。
雖然與周遭景象有些格格不入,卻到底,還是代表了一些人的生活態度,至於這裡曾經發生過什麼,光用猜想,便不難知道。
前方八名玄衣錦衛分爲兩縱,頭束玄色髮帶隨風飄蕩,腰懸利劍神情默然凜冽,隨之而行的是無殤的馬車,除了車伕,還有一個公公模樣兒的人半垂着眼坐在車轅上,拂塵搭在臂彎,一副懶散的模樣。
隨後是錦繡的馬車,與無殤一般,一樣是一位車伕與公公打扮的人,除此外,還有策馬走在錦繡馬車兩側的四名錦衛,還有在馬車後面的一衆,拖拖拉拉的,很是隆重的樣子。
彼時的錦繡正掀開車簾欣賞着林中桃花紛然落下的景象,竟是維持着這個姿勢久久沒有動彈,直到,自己的馬車突然傳來一陣響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