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賈豔洳面色有些不好看地抿了抿脣,隨即又搖頭道,“好,就算東鷹是她的,可我也不能相信是雲龍殺了他!”

誰知,賈平國又緩緩頷首,“我信。”

賈豔洳瞳孔緊縮,不敢置信地望着他,“爸?”

賈平國單手扶上柺杖,緩緩說道,“李雲龍我見過幾次,可以看得出他不喜趙康的軟弱性子,對他的諸多決定多有不服。”

說罷,賈平國緩緩擡起頭來看向莫子涵,“相信李雲龍敢在東鷹動手,不會是巧合吧?更不會沒有任何的原因。”

莫子涵看着老者,面上微笑不變,心中卻是微微一動。確實,當時是莫子涵反悔合作在先,李雲龍必然也是摸準了莫子涵對趙康存了什麼心思,纔敢在這動手。

當時的李雲龍,恐怕認爲自己是做了莫子涵願意看到的事情。雖然事實也確實是如此,但他卻沒有想到莫子涵會站着道義制高點將他當場擊斃。

莫子涵與趙康先前的交易利用,自然是需要隱瞞。而眼前老者顯然是看出了莫子涵的七分真話中,還有着一些水分。

“當時秦樂拒絕了與趙康交易,後者步步退讓,的確是引起了李雲龍的反對。二人言語上衝突了幾句,沒想到就發生了慘案。當時情況突變,作爲第三方,我東鷹自然不會無端沾這趟渾水,相信老爺子可以理解。”莫子涵含笑有禮地迴應。

賈平國點了點頭,如此倒也說得通。

莫子涵擡頭看了一眼神色渙散,目光呆滯的李蓉,脣角的笑容略微一斂。

“那你們爲什麼又殺了李雲龍?我看,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賈豔洳冷笑着坐回沙發。

莫子涵淡淡地掃了她一眼,“我又怎麼能保證李雲龍安全走出東鷹後,不會將那日的事情全部推到東鷹的身上?不過即便是我東鷹司馬昭之心,相信賈老先生作爲江湖人,也是可以理解的。”

賈平國看了莫子涵一眼,頷首道,“各自牟利,實屬正常。若真是如你所說,那麼倒也沒什麼不對的。”

看得出,這賈平國對莫子涵的印象十分好。否則,即便事實真如莫子涵所言,他若就是不想理會她的言辭,執意要對付她,也大可不必聽她廢話。

莫子涵亦是看得出這賈平國對她有所好感,更是一直觀察着她的言行,這纔將來前的策略稍作變動,否則現在就不是心平氣和的談事,而是武力威懾了。

賈豔洳卻有些難以置信的垂下眸子,老頭子這是偏幫莫子涵的節奏?她也知道老頭子一直有些看不上趙康,當初更是不贊同他與趙康結婚,雖然婚後對她們家多有幫襯,但也疏於理會。

可是趙康畢竟是他的女婿啊!自己畢竟是他的女兒啊!這個事情若承認是李雲龍所爲,她豈不是連個報仇的人都找不到了?

更何況莫子涵今日早晨在學校的態度,是她萬萬不能容忍的。

就在這時,大門開啓,一名黑衣人迅速走上前來,在賈老先生耳邊低語幾句,後者詫異的微微挑眉,然後看向莫子涵,開口笑道,“門外聚集的那些漢子,是你的人吧?”

莫子涵微微一笑,“賈女士用了這樣不光明的手段把我引來,我也需得早作打算纔是。驚擾了老先生實在是不好意思。”

賈平國哈哈大笑,“無妨無妨,我老頭子雖然消停了這麼些年,但也有年少輕狂的時候啊!想當年我遼東大軍數萬人衆,先幫國軍,再投紅軍!又將那些倭寇驅逐我遼東大地!簡直是浩浩蕩蕩所向披靡!不過現在這個年月,已經不是我老頭子的時代咯!”

賈平國說得興起,竟是感嘆起來。

莫子涵笑道,“老先生是名頭我似有耳聞,對於當年那些軍閥名將,子涵也是心中敬仰得緊。”

這話不是假意稱讚,而是發自內心。遙想那個烽煙四起,軍閥林立的動盪年月,莫子涵亦是心中嚮往得緊。

賈平國搖頭笑嘆,“我這老頭子雖然稱不上什麼軍閥名將,但當年與遼東日本軍過招的時候也從來沒有手軟過!就像是現在這般,大馬金刀的往那一坐!下面有兄弟給我撐着場面,我怕什麼?”

莫子涵被他言語逗笑,“今天作爲倒是讓家老先生見笑了。”

賈豔洳見二人一見如故,聊得開心,面色頗怒地道,“爸爸,您好端端的說起這些做什麼!趙康的仇難道我們不報了?”

賈平國頗爲不喜的看了她一眼,聲音微沉地擺手道,“你先回去,這沒你的事了。”

賈豔洳瞪大眼睛,霍然起身不敢置信地看着父親。

賈平國眉色一沉,“我說的話你也不聽了嗎!”

賈豔洳當即氣得面色發白,卻又顯然是不敢在此放肆,父親雖然從小慣着她,但她可以感覺得到二人之間那種明顯的疏離,尤其在母親去世以後更加明顯。

她敢在他面前放肆,但那也是有尺度的。如現在這般情形,賈豔洳卻是連反駁都不敢了。

看着賈豔洳怒氣衝衝離去的背影,莫子涵脣角掛笑的看了賈平國一眼。很有趣,身爲老丈人,卻對女婿的生死並不多麼的在意。

賈平國有些頭痛地揉了揉眉心,“我這身體啊,這些年算是越來越差了。你先把人帶回去,明天下午如果沒事,就過來一趟。”

說罷,賈平國就扶起柺杖緩緩起身,朝着旋轉樓梯方向走了過去。

這叫莫子涵微微一愣,沒想到這老人家竟是將女兒支走後二話不說讓她們離去。

李蓉面色沉靜的走到莫子涵身旁,她沒有任何表情,但空洞的雙目,讓莫子涵知道剛剛賈豔洳的話着實令她深受打擊。

在這之前,李蓉甚至還對莫子涵抱有一絲說不明地怨念,但她偏執的不願承認自己對趙康還有一絲父女情誼,所以她控制自己不去對莫子涵生出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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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賈豔洳爆出她母親死因真相之後,李蓉只覺五雷轟頂,滿心滿腦都是不敢置信。

很難相信,這個世界上還有比她更加身世悽慘的人嗎?繼失去這世上最後一個親人之後,她又被這樣一條消息打擊得體無完膚。

李蓉的脣角,露出了一絲自嘲的笑容。

“我或許生下來就是一個不祥的人吧。”她聲音有些沙啞地開口。

莫子涵眼眸微閃的看着她,然後站起身道,“走吧。”

李蓉雙目無神的跟在她身後,走出了賈家。

老六正帶着一幫兄弟與門前的黑衣人們對持,剛剛莫子涵打來電話,只道讓他召集兄弟來此,卻吩咐他們不準妄動,所以老六一直在等待着她的下一步指示。

“涵姐!”見莫子涵出門,老六迎上前來。

莫子涵對其擺了擺手,帶着李蓉徑直鑽進了最前頭的車中,老六一愣之後,也吩咐弟兄們快快上車,車子絕塵而去,帶起地面一陣沙土。

“涵姐,怎麼回事?這是老軍閥的家?”顯然,老六在來此時也已經打探清楚。

莫子涵輕輕頷首,“趙康的岳父,是當年的遼東軍閥賈平國。”

老六瞪大眼睛,不清楚這些事情着實不怪他不小心,而是道上確實沒有傳出這樣的風聲,趙康的妻子也很少露面,更是少有人知道趙康還有着這樣一個背景。

“今日我聽得出,賈老先生少管江湖事,若不是賈豔洳失了所依,恐怕也不會請賈老先生出山。”莫子涵淡淡地開口,眸光望着窗外變得越來越小的別墅,直到車子下坡,別墅的輪廓消失在了視線之內。

老六有些沉重地問,“賈老先生出山了?他要管這檔子事?”

莫子涵微微一笑,“今天這件事情,回頭就對兄弟們稱,賈老與我們東鷹鬧翻了,我是幾經周旋才得以帶着李蓉平安離開賈家。”

老六點了點頭,依着他的想法,或許是賈老先生顯出大家風範,今夜不爲難涵姐,但日後開戰在所難免。畢竟,趙康的事情……

“不要多想,這件事情全聽我安排就是。”莫子涵玩味一笑,眸光中閃動着明亮的光芒。只有把這潭水攪渾,纔有機會摸到魚兒,不是嗎?

黃渤南得知消息,必定會與白子振進行溝通,就讓他們以爲自己與賈家鬧翻,也未嘗不是一件迷惑人眼球的趣事。

而白子諭那邊,也會認爲自己與賈家鬧翻,到時找上賈老爺子,就算是入了自己的圈套。只怕得到的結果,還會適得其反。

真真假假,唯有自己知道,其他人,誰又能分得清楚?

“吩咐猴子先靜觀不動,收編趙康場子的事情暫先緩緩。”莫子涵又吩咐了一句。

待明日下午她再到賈家,探探賈老爺子的口風。

老六信服的點了點頭。

回去的路上,淅淅瀝瀝的,下起了小雨。

莫子涵帶着李蓉回到學校,站在寢室門口,莫子涵照着上次查寢老師留給她的電話撥了過去,不一會,那查寢老師便披着衣服過來開門。

“這麼晚了纔回?快進來,還下着雨呢。”女人趕忙將二人讓了進來,然後笑道,“倒是挺聰明,還帶着傘呢?”

莫子涵將雨傘收起,笑着道,“王老師,沒打攪您睡覺吧。”說着,將兩包軟中華遞到了她的桌案上。

女人當即驚了驚,隨即歡喜地道,“還沒睡呢,剛纔學生會過來說查二遍寢時你們307沒開門,我尋思着是有貓膩,就沒給你記上,回頭我把李蓉的名字也給劃了去。”

莫子涵笑道,“那就謝謝您了。”

說罷,就帶着李蓉上了樓。

王老師看着二人的背影,又看了看放在她值班窗口的軟包中華,嘖嘖搖了搖頭。這學生出手可真夠大方的,前兩天才給她送了一條紅塔山,今兒就給她送了中華。

別看只是兩包煙,價錢卻是不菲的。以她的經濟狀況,可沒抽過這麼好的煙,也捨不得。即便是遞她一顆意思意思,她都會非常欣喜的。

剛上到三樓,李蓉忽然說,“我想上天台走走。”

莫子涵,隨即蹲下身子拉住一根從門下方延伸出來的線頭,往左邊一拽,門就應聲而開。因爲走之前是從裡面把門插上,並非從外面用鑰匙鎖的,所以她特地在插鎖上面做了手腳,以便自己萬一從正門回來。

然後她又將門從外面鎖上,轉身道,“我陪你上去。”

李蓉抿脣點了點頭,然後二人一起走向六樓。

六樓走廊盡頭豎立着一把梯子,李蓉當先爬了上去,推了推頭頂的蓋門,然後皺眉跳到地面,“鎖了。”

莫子涵就順着梯子上爬,然後從袖口內拿出一根細針捅進那鎖頭內,沒怎麼費勁,鎖頭就嘎嘣一下打開了。她將蓋門打開,推開防雨板,雙手一撐就來到了天台之上。

李蓉一愣之後也跟着爬了上去,拉住莫子涵伸下來的手,上到了天台。

上入天台的這一塊,頭頂有雨搭,所以淋不到雨。而且學校天台上的下水管道做得很好,雨水聚集後直接滑下管道,並不會流向這道出入口,所以周圍的地面亦是很乾。

可李蓉卻徑直走出雨搭,來到天台外側的欄杆旁,雙手扶住鐵欄,任由雨水澆溼身體。

站在雨搭下面的莫子涵眼眸微閃,抱胸靠在身側牆面。

卻見李蓉的身子緩緩地,靠着欄杆滑落下來,雙手環住膝蓋,將頭埋在膝間。從那顫動着的雙肩,莫子涵可以判定她是在痛哭。

但她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莫子涵眸光閃爍的盯着她,輕輕抿緊了嘴脣。

李蓉此刻已經分不清自己臉上的到底是雨水還是淚水,只覺渾身上下無一處冰涼,那種寂寞、痛恨、孤獨的感覺侵蝕着她的每一寸的肌膚,深入她的骨血。

就在這時,身旁響起了輕輕的腳步聲,是鞋底踏入水中,濺起細密水花的聲音。

她緩緩擡頭,就見莫子涵單膝在前蹲了下來,正沒什麼表情的注視着她。

而李蓉的臉上,亦是沒有什麼表情,只是眼角的水花不停涌出,混合着雨水滴落了下來。

“爲什麼?”她聲音有些沙啞的開口問道。那是一種極力隱忍,隱忍至令人聞聲心疼的聲音。

莫子涵動了動嘴脣,半晌卻沒有說話。

“憑什麼?”李蓉的聲音被灌上了嘶啞和發自內心的咆哮,她那沒有任何表情的臉孔似乎破裂了,變換成一種令人心悸的絕望。

爲什麼……

憑什麼……

爲什麼這些事情要發生在我的身上?

憑什麼這些事情要發生再我的身上!

爲什麼她們要這樣對待我?

憑什麼她們可以這樣對待我!

簡單的兩句話,透露出蝕入骨髓的無奈與絕望。

私生女!被害死的母親!父親對她的好讓她覺得噁心!然而這樣的噁心好,現在都不復存在了!

她想仰天咆哮,發泄心中的憤恨與悲涼,但她吼不出來。

她想逃出這將她束縛的絕望深淵,但她掙扎不出。

看着眼前表情壓抑得近乎崩潰的李蓉,莫子涵緩緩伸出手,將她環入懷中。

她從來不是一個多事的人,遇事也更願意冷眼旁觀。她不懂得如何勸解別人,或許更喜歡用她的方式打醒別人。

但現在的李蓉,難免讓她心生觸動。

“子涵。”李蓉有些僵硬地擡起臉來,看向莫子涵纖細白皙的下巴,她的聲音有些顫抖,顫抖得有些嘶啞。

下一秒,她就痛哭失聲,那撕心裂肺,茫然無助的哭聲,響徹天際,響徹在莫子涵的耳畔。它蓋過了越發滂沱的大雨。

莫子涵靜靜的抱着她,擡起手臂輕輕拍打她的後脊,動作輕柔舒緩。

“樓上還讓不讓人睡覺了!哭什麼啊!”

“家裡死人了呀!哭喪啊!”

樓下不知哪間寢室裡,傳來帶着睡意的怒罵聲,隨即就有女生起鬨,叫得不可開交。她們只以爲是樓上哪個寢室傳來的聲音。

李蓉的哭勢漸漸收斂,她從莫子涵的懷中站起身來,抹了一把眼淚,站在欄杆處大罵一句,“操你媽的,我家死人管你屁事!”

樓下的聲音忽地就是一靜,然後李蓉忽然笑了起來,聲音放肆且張狂。

“神經病!”樓下不知是哪個寢室,傳來一句底氣不足的罵聲,隨即就是窗戶關緊的砰聲。

李蓉笑着笑着,收斂了聲音,轉過身對莫子涵輕聲說,“謝謝。”

“神經病。”莫子涵懶洋洋地站起身來,抱胸看着她微笑。

李蓉點頭,“或許吧。”說罷,徑直轉身走下天台。

莫子涵挑了挑眉,擡步跟在後面。

二人回到寢室,李蓉再次衝了個冷水澡,刺骨冰冷的感覺讓她不再覺得麻木。然後她轉過頭,就見莫子涵被拎成落湯雞樣的身體,忽地一下子,摔倒在了地面。

第二天中午,莫子涵才悠悠轉醒。打量着四周潔白的牆壁,斑駁的牀椅。

這時,失修的房間大門發出吱嘎一聲輕響,莫子涵轉過頭,是李蓉推門而入。

“醒了?”她的面色也有些蒼白憔悴,但看到莫子涵醒來,臉上露出一抹笑容。

“我在哪?”莫子涵抿脣打量着房間擺設,房間裡一共六張牀,很是老舊的一間病房,並不像是醫院,更像是一間門診。

李蓉走到牀邊,將手中的熱粥放在了牀頭,“學校後面的診所,要不是這次,我還以爲你是什麼都不怕的女戰士呢。”

說罷,李蓉擡眼看向她,“你有心臟病?”

“先天的。”莫子涵微微一笑,“醫生說我不能勞累過度,可能是這段時間太勞累了。”

李蓉抿脣看着她,“勞累,加上淋雨着涼了。你怎麼不早告訴我?”

莫子涵支撐着身體坐了起來,臉色有些蒼白,“沒想到自己的身體這麼差。”她早先一直認爲通過長時間的鍛鍊身體已經並無大礙,而這兩年來也的確沒有發生過任何事情。

卻不想再次昏倒了,看來這具身體還真是差得要命。

“老天給了你一些東西,就一定會拿走你一些東西,這句話我現在是深有體會。”莫子涵微笑着說道。

李蓉抿了抿脣,想起大夫剛剛的話,她不放心的叮囑道,“以後你得注意點,不能操勞過度,劇烈運動很容易影響你的身體。大夫說你這是積勞成疾,經常性的勞累積攢到了一起會要你命的,而且你又有心臟病……”

莫子涵雙眸帶着笑意打量着她,“看不出來,你也有關心人的時候?”

就在這時,又有人推門而入,是秦小悠和身穿白大褂的醫生。

秦小悠衝到病牀前道,“子涵醒了?嚇死我了!你怎麼回事,心臟病還不注意身體,好端端的去淋什麼雨!”

李蓉面上閃過一抹愧疚。

莫子涵安撫的一笑,“已經沒事了。”

“還說沒事?看看你這臉色,都嚇人啊!”秦小悠擔憂地看着她。

站在一旁的女大夫也微微一笑,“我給你做了全身檢查,你的體質倒是很好,有刻意的鍛鍊身體?”

莫子涵點了點頭。

“以後鍛鍊身體的時候不要做太劇烈的運動,時間也該適當的減緩。劇烈運動對你的身體有害無益,時間久了容易讓你烙下毛病。”大夫微笑着叮囑了一句。又查看了莫子涵的狀況,這才轉身離去。

離去前,大夫又道,“用腦過度同樣也會傷身。你們高中生課業忙,但也要兼顧自己的身體纔是。”

莫子涵笑得有些無奈,若說外傷治療她是手到擒來,但這些醫理她卻是一竅不通。本想着自己強加運動可以增強體質,卻不想反而害了自己。

“聽到了沒有?你本身就身體不好,經常劇烈運動只會傷身的!”秦小悠恨鐵不成鋼地說了一句。

她知道莫子涵有晨練的習慣,而且都是做一些劇烈的運動,她假期的時候跟莫子涵一起晨練過,當時被莫子涵的高強度訓練模式嚇了一跳。

李蓉也淡聲說,“你本身就挺忙的,還總是不注意休息。昨晚突然就昏了,真的嚇了我一跳。”

“成天又是劇烈運動又是打架,這麼不愛惜身體怎麼行?”秦小悠又忍不住數落了一句。

李蓉說的隱晦,因爲秦小悠不知道莫子涵忙於搭理公司的事情。但她卻知道,基本每天一放學,莫子涵就會到公司去走一趟,然後很晚纔回到學校。

雖然她沒開過公司,但卻也知道不是那麼輕鬆的,何況莫子涵又要應付這樣那樣的問題,累腦累心累身體,昨日更是不顧大雨磅礴的照顧她。

劇烈運動,用腦過度,莫子涵只怕都佔全了。

看着面前臉色擔憂,你一言我一語數落着自己的二人,莫子涵露出一絲清淺的笑容。有時候這樣被人關心着,似乎也很好。

看着莫子涵臉上那‘沒心沒肺’的笑容,秦小悠無奈的嘆了口氣,上前爲她將被子掖好,“我已經幫你請過假了,下午就不用去學校了。你在這好好休息一下,等到好些了再說。”

說着,秦小悠就幫她將粥端到了面前,拿起勺子盛了一勺,放在嘴邊吹氣,作勢想要喂她。

這一幕令莫子涵哭笑不得,她伸手將碗接過,“我自己來。”

看着莫子涵將粥喝下,秦小悠才擡腕看了看時間,“快上課了,等晚上放學我再來看你,你好好休息一下。”

看着秦小悠離去的背影,一直站在牀邊的李蓉臉上,露出了羨慕的神色,不過只是轉瞬即逝。

她轉過頭對莫子涵微微一笑,“有一個這樣關心你的朋友真好,知道你出事,她可比我着急多了。”

莫子涵抿脣一笑。自迪拜雨夜身死,再次醒來,秦小悠成爲了她的第一個朋友,如此一晃,竟是已經過去兩年了。

想到雨夜,莫子涵緩緩皺起眉頭,自己每一次暈倒都是在淋雨之後。第一次是在平房區,沈彤雲親自登門險些被人擄走的那晚。

第二次,是她與白子諭在蘭城河畔逃走的那一晚,同樣也是因爲淋雨,劇烈的運動加上中槍,導致心臟疼痛昏倒,那一晚險些要了她的命,卻喚醒了她的記憶。

而第三次,就是昨晚。淋雨前她並未覺得有任何異常,但淋雨之後,卻讓她忽然心悸頭昏,不省人事。

或許是積勞成疾,但莫子涵的心中卻升起了一個奇怪的想法。她死在雨中,現在又每次昏倒在雨中,就像是是冥冥之中有什麼定數?

搖了搖頭,將這無稽想法拋到腦後,莫子涵掀開被子走下病牀。

在旁的李蓉就是一愣,“你怎麼下牀了?”

莫子涵就擡臂舒展筋骨,一邊道,“我已經好多了,總不能在牀上躺一天吧。”

李蓉就皺起眉頭,“說你不愛惜自己身體,你還變本加厲了。醫生都說你得注意休息,注意調理。”

莫子涵就笑着繞過病牀走到她的跟前,擡手在她的下巴上輕輕勾了一下,“被美人兒關懷着,吾心甚慰。”說罷,就大笑着轉身走出了病房。

“神經病。”李蓉有些無奈的道了一句,擡步跟着莫子涵走出病房。在李蓉心裡,莫子涵是個神經病,是個瘋狂的人,卻也是個令人不得不從內心深處升出佩服和敬畏的人。

走出房門,卻見莫子涵到洗手池旁洗了把臉,然後就走到門診前臺。

再轉身,莫子涵對她問道,“錢是你付的?”

“當時你昏着,當然是我付的。”李蓉淡淡的走到她跟前,卻見莫子涵拿出錢來準備還給她,李蓉頓時皺眉,“你這是什麼意思?”

對於李蓉來說,莫子涵昨日昏倒主要都是因爲她的關係。莫子涵是因爲她才連夜趕去於陽山,又是因爲她,才被大雨淋透昏倒住院。

對於這些,李蓉嘴上不說,心中卻是感恩的。何況昨夜,在她最爲無助的時候是莫子涵的懷抱才令她從絕望中得以解脫。那種被人環抱着,保護着的感覺,真的很好。

莫子涵微微一愣,隨即笑着收起錢夾,轉身走出門診。

在大夫責難的眼神中,李蓉快步走出門診追上了莫子涵。卻聽莫子涵道,“你先回去寢室休息,我看你的臉色也不太好。”

李蓉心中詫異,“你不回寢室?身體都這個樣子了你還要去公司?”

莫子涵卻笑着搖了搖頭,“我不是去公司,但確實是有要事。”說着,就擡手招了一輛出租車。

看着莫子涵坐進出租車裡,直到車子絕塵而去,李蓉纔有些頭痛的揉了揉眉心,這個莫子涵,哪裡是在做事,明明就是在玩命!

忽地,李蓉放下手來,眸光微凝的盯着出租車離去的方向。她想起昨夜賈老爺子說過的話,邀莫子涵今日下午過去,難道她是去了賈家?

四十分鐘後,車子停在於陽山賈家別墅門前,莫子涵走下車子,便有黑衣人上前相迎。

“先生已經吩咐過,如果莫小姐過來就帶您進去。”黑衣人道了一句,便伸手在前方引路。

莫子涵再次走進賈家的別墅大門,而她發現,這別墅白天看與晚上看,卻是截然不同的。

夜晚,別墅內外戒備森嚴。白日裡,卻是很難見到有黑衣人的蹤影。

黑衣男子將她帶進到了別墅後方的小花園中,花園裡百花齊放,競相爭豔,一派鳥語花香之色。

一位身穿湖藍色長袍的老者,正坐在藤木桌椅前吃着午飯。他柺杖放在一旁,神色間滿是悠閒與愜意。

老者擡起頭,對莫子涵微微一笑,“來了?正好趕上午飯。”說着,就對一旁的女看護擡了擡下巴,後者轉身走進別墅。

莫子涵笑着坐在賈平國對面,言道,“賈先生好愜意,別墅後面還有這樣一處鳥語花香的地方。”

賈平國微微一笑,“人老了,總是喜歡活的自在愜意些。你的臉色怎麼這麼差?”

“許是昨晚淋了雨,有些不舒服。”莫子涵微笑着靠在藤木椅上,而那名看護此刻走出別墅,手中端着一個餐盤。

看護將餐盤輕輕放在莫子涵的身前桌面,然後退到了賈平國身後。

“既然趕上了,就一起吃個午飯吧,還望別嫌這粗茶淡飯不合胃口。”賈平國微笑說道。

莫子涵看着眼前的飯菜,輕輕一笑。這賈平國的粗茶淡飯還真是一點也不誇張,眼前的餐盤中除了米飯和蔬菜,只有少量的肉,而且看樣子比較清淡。

“這些都是專人給我配的食譜。以前大魚大肉吃得多了,現在老了,還真是享‘清’福啊!”賈國平自嘲一笑。

“吃些清淡的未嘗不是一件好事,大魚大肉反而傷身。”莫子涵也不客氣,拿起筷子吃了起來。

昨日勞碌,晚上也沒怎麼吃飯,今天也不過是醒來以後喝了些粥,但卻沒有讓她覺得飽腹。

待吃過了飯,便有人送來茶水,莫子涵只喝了一口,就詫異笑道,“特供大紅袍?賈老先生當真手眼通天啊。”

賈平國讚許笑道,“本想試試你這丫頭,還當真讓你給喝出來了!不錯,有些見識。”

說罷,他又笑道,“不過這好東西,我平日可是捨不得喝的,今天也就是拿出來招待客人,充充場面罷了。”

“這麼好的東西,子涵愧不敢受。”嘴上說着場面話,莫子涵卻是毫不客氣的又喝了一口。

賈平國啞然失笑,不過他確實很喜歡這丫頭的性子,不拘小節卻又有禮有節,分得清場合更是膽大心細,很是不簡單吶!

沉吟了一下,莫子涵將茶杯輕放於桌面,微笑擡眼,“賈老先生,不知道您今日叫我過來,是有什麼要事。”

賈平國呵呵一笑,“沒有什麼要事,只不過是昨夜聊得不甚盡興啊!我這老頭子已經許久沒跟人好好聊聊,以往那些陳年舊事也沒個人聽我絮叨。”

莫子涵頓時失笑,“願聞其詳。”

如同每一個經歷過抗戰的老者,總是喜歡將這些事情反反覆覆的說與子女聽。

可這些光輝歲月早已被蒙上了一層陳年外紗,小一輩總不是那麼願意抽出時間,去傾聽老人的光輝往事。

昨夜莫子涵心生敬仰的那一番話說得老人家起了心思,這纔開始滔滔不絕地回憶起昔年往事。

莫子涵靜靜聆聽,脣邊掛着清淺地笑容。要說靜心養氣的功夫,她還是非常到家的。

就在這時,一名黑衣人疾步匆匆地走來,湊到老爺子耳邊低聲道,“有一位姓白的先生求見,說叫白子諭。”

老爺子略微擡了擡眉,搖頭道,“就說我今天身體不適,不方便見客。”

黑衣人點了點頭,轉身準備離去。只是他剛剛轉過身,就見到一隊人馬正從大門朝着這方走來,遠遠地,白子諭清朗溫潤的聲音就傳了過來,“賈老爺子身體更勝當年,白某來訪還希望沒有叨擾到您。”

賈平國微微一愣,再轉頭,卻見對面的莫子涵早已不知在什麼時候消失了。他眉色一凝,這丫頭的功夫身法看來相當之高,竟是連他都沒有驚動。

想到這,賈平國笑着站起身來,“白太子大駕光臨,倒是我這老頭子有失遠迎了,哈哈哈!”他聲音洪亮如鍾,絲毫不顯老態。

白子諭一身白色西服,俊美的面容上,桃花眼帶着溫潤的笑意。他步履從容地走到近前,與賈平國雙雙落座。

“不知白太子突然來訪,是有什麼要事?”賈平國面色疑惑地看着白子諭。

後者輕輕一笑,“賈老爺子的避世功夫絲毫不減當年。現今東市的情況,怎能瞞得過您老的法眼?您又豈會不知我的來意?”

話語中帶着清淺的嘲諷之意。

賈平國擺手笑道,“老咯,老咯!江湖上的事情,我這老頭子不願摻和,自然也就堵上耳目,不去聽,也不去看。”

意思很明顯,不願參與到過多的雜事當中。白子諭卻莞爾一笑,“老爺子此言差矣,我家爺爺現在還時常唸叨起您,言道賈老爺子必是人老心不老。”

賈平國微微一滯,也只是笑着點了點頭。

“聽說您老的女婿死在白子振的人手中,難不成老爺子真的打算避世不理?”白子諭輕笑出聲,眼角輕擡看向賈平國。

後者呵呵一笑,“趙康死在自己養了多年的兄弟手中,這個事情怎的又跟白市長扯上了關係?”

“這話,您信嗎?”白子諭微微一笑,隨後食指在那藤木桌上輕輕敲打,“白子振意圖統治東市黑道,趙康身死就是殺雞儆猴。您老即便避世,我看也難逃一禍。所謂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賈老爺子不會想不通吧?”

賈平國定定的望着他,眸色微閃。白子振意圖統治這東市的黑道?他要做什麼?

“政績乃是其一,而最主要的,則是阻止我東南亞毒品流入內地。白子振是我的敵人,也遲早會成爲您老的敵人,到底要如何決斷,還請老爺子三思。”似乎是看穿了賈平國心中所想,白子諭悠悠一笑。

說完,他淡淡的站起身來,氣度從容的施了一禮,“冒昧叨擾還望見諒。明日我會再行拜訪,告辭。”說罷,擡眼看了房屋一角,轉身從容離去。

呼啦一下子,一大幫人來得也快,去得也快。

莫子涵從那角落緩緩走出,眯着眼睛看向白子諭的背影。他剛剛一定是發現了有人偷聽,但卻應該料想不到這人是她。

賈平國緩緩擡目看向莫子涵,開口問道,“他說的,都是真的?”

“趙康並非死於我手,的確是李雲龍意圖篡位所殺。”莫子涵目光坦誠地回望。

“你應該知道,我說的不是這個。”老爺子身子緩緩放鬆,剛剛白子諭的到來,的確讓他有些神經緊繃。

莫子涵悠閒地一笑,拉過藤椅從容落座,“白子振的確有意統治東市黑道,而他的目的並不僅限於此。我可以跟您老實交代一句實話,這個事情,只怕是上面屬意。”

莫子涵擡起纖細的手指,指了指頭頂那片湛藍的天空。

老爺子眸色一凝。

莫子涵微笑而對,昨日她放出消息與賈家鬧翻,白子諭會找來她已經有所預料,只是沒想到他的動作這麼快,且這麼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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