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知水忐忑的回到家,果然關於狗的說辭騙不了母親饒玉仙。她知道女兒手腕上的傷一定是人爲。安知水無法,只好說和朋友們玩過火了,是勒傷的。
“知水,我早說了你和朋友們不能瞎玩兒。你看那個段煉,小小年紀去燙染頭髮,像什麼樣子。這樣,以後上下學媽媽還是繼續接送你好了。”饒玉仙看着女兒泛紅的手腕,想罵女兒又心疼。她轉身去拿碘酒毛巾。
“仙兒啊,小孩子心裡有數的,知水也不小了,偶爾把身上弄上點小傷正常。我小時候爬樹還摔斷過腿呢。”安邦憨厚地歪在沙發上,朝女兒狡猾的一笑。
“你們爺倆一個都不讓我省心。”
換好藥,安知水回房間換掉了染上污漬的白色連衣裙,去浴室洗澡。她用掉了小半瓶沐浴露,拿毛巾和浴球全身上下洗了不知多少遍。眼裡的淚沒有斷過,所幸浴室裡水霧氤氳。她想,她或許不該穿裙子。
可杜若、蘇羽萌都穿了裙子。安知水用熱毛巾捂住了雙眼,讓自己暫時躲躲吧。
洗好澡,安知水回房間鎖好了自己所有的裙子,也再也沒有買過。
安知水穿上校服長褲,將白襯衣緊緊扎進褲腿,她突然慶幸自己的校服不帶裙子。時常披在後背的長髮由髮圈高高束起。她看了看鏡子裡的自己,最近眼淚掉的多了,雙目滿是暗沉與疲意,脣瓣退去常有的蜜桃粉色。但即使這樣面龐依舊精緻不改,如若自己揚揚嘴角,鏡子裡柔潤帶有傷憐的笑猶會讓人動容。
“走吧知水,媽媽送你去學校。”饒玉仙拿來校服外套給吃完早餐的女兒披上,安知水沒有拒絕,她確實害怕自己一出門又看見那個帶黑口罩的人。媽媽已經接送自己很多天,本來上了小學之後,安知水便不需爸媽接送了。
出小區大門時,安知水看見一個和自己穿着同樣校服的男生揹着書包站在門口,他在門口踱步,像是有意無意地注意着進出小區的人。看見安知水,男生有一瞬間的愣神,隨即別過頭快步離開了小區。
紀星何的心裡是說不出的沉悶感覺。等了四五天,終於再一次看見了這個女孩,紀星何多希望她就住在這個小區,又希望她住的離這個小區越遠越好。現在她近在眼前,就在自己身後不遠處,穿着長褲,由媽媽領着。
即使兩次都是遠遠看了一眼,紀星何仍能感受到這個女孩稚嫩而又成熟的柔美。她的身上是模仿不來的恬靜氣息,精心畫出一般的眼眸大概是黑棕色,看向人時,那雙眸子是在思考的。這樣的女孩是無所謂穿着和年齡的,她會是很多人心中的白月光。
對紀星雲的厭惡在紀星何心中蔓延。反差和顛覆是多可怕的一件事,與自己同父異母的、因爲常年不回家經常想念的哥哥,現在成了紀星何最憎恨的人。
到了校門口,匯入的學生漸漸多了起來。紀星何故意放慢了些步子,安知水從身邊走過,他在後面不遠不近的跟着,看見她進了4班教室。與自己的9班隔着一個樓層。
“實小4班?”紀星何輕車熟路坐在酒吧前,手邊扶着插好吸管的可樂。
“對啊,”段煉晃着易拉罐,“她,我,還有這小傻子,都在。”段煉身邊是圓滾滾的秦山月。因爲捉迷藏給杜若通風報信,他答應秦山月請她喝飲料。
秦山月狠狠敲了段煉的肩膀一下,“你!”段煉面目猙獰的抱住右肩,“你不是說今天帶安知水來嗎,人呢?”紀星何從樂隊那裡收回目光。
“你又不是不知道她,”秦山月回頭咬住吸管,“除了來幫我打你,酒吧她是不來的。”說完又埋頭寫起作業。
段煉臉上是失望,紀星何心裡也是失望。
“認識這麼久了,不如互加一下QQ吧?”段煉從運動服外套口袋裡逃出手機。“你想認識安知水的話,我也可以告訴你她的QQ號,不過,”段煉眯着眼睛笑起來,“我會追她,不要和我搶哦。”
紀星何一愣,心跳又開始隱隱加快。無奈的是爸媽並沒有給他買手機,他也並沒有意識到手機對於他這個年紀的孩子的作用。不過他家裡有電腦,那或許可以登錄QQ。“我沒有手機,這樣,你把QQ號寫給我吧,我回家用電腦加你。”紀星何掏出紙筆,他注意到段煉拿筆的手離筆尖很近,那樣寫出來的字很難好看,紀星何抿抿嘴。反觀秦山月,她倒是勤奮的讓人出乎意料,即使在嘈雜的酒吧也可以認真學習。
“小子,在這兒看我好幾天了,看上我了?”身邊一副磁性朝氣的男聲響起,紀星何轉頭,鼓手哥哥不知道什麼時候結束了表演,坐上他旁邊的座位。不得不說他真的很高,即使穿着帆布鞋剪着短寸,也能輕易高出同齡人很多。他的白T微微汗溼,隱約可見他緊緻流暢的胸肌和腹肌線條。黑色窄型牛仔褲腰上是一條鑲嵌着誇張銀飾的皮帶,白皙的脖頸上是一條似與皮帶配套的頸鍊。哥哥明朗的臉上有一對並不算大的丹鳳三角眼,整體的清爽形象也因爲這雙眼睛多了幾分邪魅。但看起來並不令人生厭,反而有種容易讓人深深陷進去的乖戾英氣的感覺。怪不得每次鼓聲一起下面的女孩兒們都瘋狂尖叫呢,這臉即使是紀星何這個小男孩看了都不禁愕然。
“蔚明哥,這是我新交的哥們兒。他可崇拜你了,每次來都盯着你看。”段煉拿來一瓶可樂,從吧檯光滑的檯面推手滑去,李蔚明揚手接住,毫不費力地撥開拉環,擡頭喝下大半。
聽了段煉的話,李蔚明側頭看向紀星何,紀星何正拘謹但有些激動的笑着。“喜歡架子鼓?會打嗎,”李蔚明隨手扔給他自己的鼓槌,朝臺上示意。“上去試試。”
“我不會。”紀星何抱歉的笑道,遞迴棒槌。
李蔚明不奇怪的點點頭,他挺欣賞這樣小的孩子不拐彎的實誠性子。一般要有小孩拿到棒槌,不管會不會都想要上去胡亂敲打一番,讓他頭疼。“真喜歡,我休息時可以教你。白天我在城西讀大學,基本每晚都會來。”李蔚明低下腰對紀星何挑挑眉,“嗯?”
“好的!”紀星何看向聚光燈下潔白閃亮的架子鼓,眼裡亮亮的。
“你爸你媽,好些了嗎?”李蔚明將易拉罐扔進垃圾桶,轉向段煉。“要是好了,我放學敢來這兒?”段煉桀驁無畏的笑着,眼裡是這個年紀的孩子少有的戲謔和哀涼。“我媽現在恨不得把這酒吧砸了。真是好笑,他們倆不就是在這酒吧認識的嗎,我爸什麼樣她還沒見過嗎,有什麼好吵的。”易拉罐在鍛鍊手中微微變形,發出清脆聲響。
“小段,”李蔚明打斷他,紀星何稍低頭,秦山月倒像沒聽見一樣繼續埋頭寫作業,她胖胖的身體佔了一塊不小的檯面,不過因爲段煉坐在她身邊,沒有人說什麼。
紀星何站起身,到了該回家的時間。再待下去媽媽何晴怕是提刀來找了。秦山月也順勢站起身,和紀星何一道。
酒吧離小區很近。紀星何與秦山月剛出門,迎面便有人跑來:“秦山月!你又去哪玩了,快,我聽見你媽媽又在小區裡喊你名字。”是個女孩,腿上穿着校服褲子,外套是毛茸茸的粉色小兔樣式,頭髮高高紮起----是安知水!
紀星何的心一瞬間收緊,這是第一次近距離看見這個女孩,她微喘着氣,額角耷拉着幾縷帶汗的髮絲,臉龐因爲跑動變得嫩粉。她並不特別瘦,但站在秦山月身邊顯得身量可愛。紀星何大着膽子看了看安知水的眼睛,果不其然,是深亮的黑棕色,搭配上有肉感的桃紅嘴脣,只消一眼足以讓人沉淪。天知道這樣一個洋娃娃一般的女孩穿上裙子會有多好看,紀星何又想起了紀星雲。他的上下齒狠狠咬着。
“酒吧,寫作業。”秦山月聽見媽媽在找自己,心裡微煩躁。她見紀星何看着安知水,對他說,“我和段煉的朋友安知水,我們一個班的。”又指指紀星何,“段煉新認識的朋友,我們剛在酒吧喝飲料來着。”安知水習慣性的微笑,紀星何還在愣神。
“行那你們聊聊,我想我得跑回家了。”秦山月委屈的癟嘴,提提褲腰朝小區跑去。她圓胖的身子,跑地倒也不慢,就是稍顯笨重,像一隻浣熊。
“噗,”安知水在她身後突然笑出聲,意識到身邊還有一個陌生人,她趕緊擡起右手遮在脣邊。“你好呀,段煉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安知水小聲說着,帶笑的眼睛看了看紀星何,這個男生的鼻樑長得真好,高高挺挺,鼻樑上掛着細框眼鏡更添了一份斯文氣息,想必學習一定很好吧。
“呃,你好。”紀星何回過神,不敢再看她。
安知水以爲他不習慣和不認識的人說話,很理解,於是說:“那我去追山月啦。”向紀星何揮揮手,她向前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