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這個人好像很有影響力!”
“是的。”葉仁榮點點頭,說:“他只是一介布衣,不具有任何耀眼的身份,既不是官員也不是商人,但是卻有很多官員和商人對其俯首帖耳,還有更多的人爲他工作!”
葉仁榮顯得對謝公很瞭解,龐勁東自然要把握這個機會,儘可能多的掌握一些情況:“‘謝公’這個稱呼究竟是名字還是其他什麼?”
“他本名叫做謝永利,‘謝公’是別人的尊稱!”
“從中可以看出他在很多人心中的地位如何!”龐勁東點點頭,又提出了一個問題:“謝公爲什麼這樣有影響力?”
葉仁榮狡獪的一笑,不但沒有回答龐勁東,反而還發現了一件事:“龐先生爲什麼對謝公這樣感興趣?”
龐勁東平靜的回答道:“因爲我昨天救令嬡的時候,差一點被他的手下打死,所以我很想知道他究竟是一個怎樣的人!”
龐勁東的這個答案是站得住腳的,但是葉仁榮雖然點頭表示認同,卻仍然沒有回答龐勁東,而是提出了一個與此不相干的要求:“龐先生已經提了很多問題,現在應該來解答我的一些疑問了!”
“請講!”
“龐先生是怎樣知道小女被人綁架的?”
“昨天來接她的人不是過去的熟面孔,尤爲重要的是我發現他們的脖子和手腕等處有紋身,而且還是非常複雜的圖案,需要很長時間才能夠完成,絕對不是短時間內可以紋好的!”頓了頓,龐勁東繼續解釋道:“我曾偶然聽葉夢涵說過,負責保護她的保鏢都是剛剛退役的特種兵!據我所知,國內軍隊是嚴禁軍人紋身的,我相信我不會有什麼人剛離開部隊就迫不及待的在身上弄些花紋,所以斷定這些保鏢可能是冒牌的!只不過當時還不能肯定,後來看到他們把車往沒人住的荒郊開,才完全確定了這一推測!”
“龐先生心思果然細膩……”默然了片刻,葉仁榮告訴龐勁東:“這些人派了一個同夥躺在路上,佯裝剛剛被車撞到,然後另一個人攔住去接小女的車,請求獲得幫助……”
“然後呢?”
“我經常告訴手下的人,見到身邊有人需要幫助,不妨儘可能地幫助一下!所以車子當時停了下來,龐先生完全可以想到接下來的事情,他們突然襲擊殺害了我的手下,然後僞裝成他們的樣子去了北海中學!”葉仁榮說到這裡,長吁了一口氣:“幸虧被龐先生看出了破綻!”
葉仁榮對手下做出的那種交待,與當今普遍爲富不仁的有錢人截然不同,回想起剛纔他對世風日下的感慨,龐勁東不由得對他產生了一些好感:“這件事情應該讓葉先生明白,好人有好報這句話不是虛言。”
“你說得很對,你救了我的女兒,我應該爲你……”
龐勁東不願意居功,立即打斷了葉仁榮的話:“我在事後曾經想過,當時僅僅通過紋身斷定葉夢涵遭到綁架,實在是有些過於草率甚至荒唐!畢竟類似的綁架事件在國內是相當少見的,而且很多事情存在偶然與巧合,如果這些人是葉先生另外派去的,那麼豈不是我犯了天大的錯誤!”
“可是你說的這些可能性並沒有發生,最終被證明正確的偏偏是你的直覺!”葉仁榮的這句話表現出了足夠的洞察能力,龐勁東從沒說過直覺曾起到的作用,卻仍被準確的發現了。
多年的僱傭兵生活給龐勁東培養出了驚人準確的直覺,這種直覺可以在一剎那間發現危險或異樣。
龐勁東斷定葉夢涵遭到綁架的時候,依據的不僅僅是本不應該存在的紋身,也是因爲直覺做出了判斷。
直覺是一種很奇妙的東西,雖然無形的存在於人的大腦中,卻既不屬於感覺,也不屬於思維的範疇。
但它可以不經過複雜的感知、推理和思考,就準確得出只有感覺和思維才能做出的結論。
“這隻能說明我是幸運的,沒有被自己的直覺欺騙……”笑着搖了搖頭,龐勁東又說:“葉先生只要不認爲我這樣做是別有用心,我就已經心滿意足了!”
“如果是其他人救了小女,我倒是會思考一下這種可能。”葉仁榮也笑了,告訴龐勁東:“但是我很清楚的知道,龐先生對我葉仁榮不可能有何企圖,因爲沒有什麼東西是龐先生沒有,而我卻恰好能夠給予的!”
與葉仁榮交談已經讓龐勁東習慣了驚訝,所以即便聽到這樣一句話,龐勁東也只是隨口說了一句:“葉先生過獎了!”
“並非是我葉某人過獎,而是龐先生年少有爲!”說到這裡的時候,葉仁榮的笑容變得有些莫測:“人生在世追求的不過是三樣東西——財、權和勢,龐先生作爲帝國控股集團董事長,擁有的財產屬於超級富豪;作爲木邦共和國的副總統和國防部長,自然擁有着足夠的權力;把這兩者相加一起,龐先生的勢力也就可以想見了!所以我相信龐先生所作的,僅僅是出於見義勇爲!”
龐勁東比任何人都要了解自己的狀況,雖然有着龐大的資產,但是由於一系列的激進行爲,帝國控股集團已經負債累累,只得依靠豐厚的利潤慢慢償還;
至於木邦共和國副總統和國防部長的頭銜,實際上只是榮譽性質的虛銜,因爲龐勁東極少過問職責範圍內的事。
這也就是說,葉仁榮的這一番話說的都對,但是卻又不全對。
究其原因,既可能是葉仁榮想要恭維龐勁東,但更可能是對龐勁東的實際情況的確不瞭解。
龐勁東不再繞彎子了,索性直截了當的提出:“葉先生,我們最好開誠佈公的談談,您對我究竟瞭解多少!”
“我也很想開誠佈公……”葉仁榮收起了笑容,鄭重地說道:“除了已經說出的這些,我還知道龐先生曾在國外生活過很多年,但全部的瞭解也就只有這些了……”
龐勁東鬆了一口氣:“葉先生能夠知道這些,就已經很厲害了!”
“龐先生爲人一直都很低調,大概會很奇怪我怎樣瞭解到這些。那麼我可以明白說出來。”葉仁榮喝了一口茶,緩緩的講出了事情的原委:“前段時間,我在木邦共和國投資了幾個項目,與共和國政府的高層有過幾次接觸。我一直都很想知道,在普遍遭受迫害和歧視的東南亞華人當中,果敢人如何成功的掌握了自己的命運,所以就和高層聊起了果敢獨立戰爭。”
聽到葉仁榮說出了這些,龐勁東多少就已經明白了:“原來是這樣……”
“我在這些交談當中,得知一個年輕人爲果敢獨立發揮了巨大的作用,我當時很奇怪是什麼樣的人如此年少有爲,於是就順着這條線索不斷的瞭解下去。”笑着搖了搖頭,葉仁榮繼續說:“必須承認,龐先生將自己隱藏得非常好,我花費了大量的時間和精力才知道了以上這些,全說出來也不過就是幾句話而已!”
很多事情的發生過程一旦說明白了,不但不會再顯得神秘,反而還成爲情理之中的,龐勁東身份的暴露就屬此列。
只是,龐勁東認爲葉仁榮實際做過的,不會像說出來的這樣簡單:“以葉先生的頭腦,肯定會通過已經得知的這些,進一步推斷出其他的東西!”
“不錯!”葉仁榮毫不隱瞞的承認了:“龐先生是一個對國家和民族有着巨大貢獻的人,雖然自甘於過平靜寂寞的生活,卻不應該如此難以尋找到相關的線索。所以我推斷國內的高層有人保護龐先生,儘可能地封鎖和消滅一切有關龐先生的信息。”
“葉先生果然精明……”既然對方已經知道自己的事,龐勁東也就不是那麼的在乎了,只是對葉仁榮話中的一個細節感到非常奇怪:“葉先生爲什麼說我自甘於平靜寂寞的生活?”
“龐先生僞裝成一個普通人,或者說一個保安,天天在北海中學上班,難道會是因爲有着當保安的理想?”葉仁榮是一個通常都很嚴肅的人,此時罕見的開始打趣了:“我相信龐先生沒有這樣的理想,那麼就只有一種可能性,也就是龐先生喜歡平常生活……”
龐勁東點點頭:“是這樣的!”
葉仁榮長嘆了一聲:“我很羨慕龐先生啊!”
龐勁東對葉仁榮的這個感慨產生了興趣:“難道葉先生也有這樣的追求?”
“是啊!”葉仁榮坦率的告訴龐勁東:“在我年輕的時候,拼命追求財、權和勢,當我真正擁有這些之後,卻發現自己其實很嚮往平靜寂寞的生活!但是我已經做不到了,無法不讓自己的生活被這三者帶來的副作用所打擾,於是就只能修築了這個被別人稱作‘葉家行宮’的地方,時常躲到這裡尋求清淨。”
龐勁東聽到這番表白馬上便明白了,葉仁榮何以根據自己低調的作風,斷定自己喜歡平常寂寞的生活,正因爲他也有着與之類似的追求。
這樣一來,兩個人之間的距離被拉近了,龐勁東可以更進一步的追問想要知道的答案:“我已經回答了葉先生的問題,也請葉先生回答我的問題!”
葉仁榮知道龐勁東指的是什麼,不無遺憾地說:“儘管我很想回答,可是我對謝公的瞭解就僅只這麼多而已,甚至都不超過對龐先生的瞭解。”
龐勁東從葉仁榮的目光中可以看到真誠,所以相信了這個答案,雖然對此感到有些遺憾:“那麼我就不勉強葉先生了……”
葉仁榮歉意的笑了笑:“愛莫能助……”
“不過我還有一個問題,那就是葉先生爲什麼斷定是謝公綁架了令嬡?”
葉仁榮的表情立時變得嚴肅起來,默然了片刻之後才緩緩的回答說:“前段時間,我與謝公發生了一些利益衝突,由於我沒有妥協和讓步,所以他在暗中搞出了許多花樣!他這個人做事完全不按常理出牌,而且相當的兇狠毒辣,幾乎沒有任何手段不會使用出來!”搖了搖頭,葉仁榮多少有些焦慮地說:“我葉仁榮也是個有些社會地位的人,沒有什麼人會用敢用這樣卑劣的手段對付我!而且我素來與人爲善,基本上沒有什麼仇家!綜合這些因素可以推斷,能夠在小女身上下手的,就只有謝公一個人了!”
“你在此之前是否知道或接觸過謝公?”
“直到在發生衝突的時候,我才知道世上還有謝公其人!”
“原來如此……”
突然之間,葉仁榮不再那樣嚴肅,狡獪的笑容重新浮現在面龐上。
不過,比起大多數人,他的狡獪顯得比較深沉:“龐先生如此關心謝公,恐怕不只是因爲好奇,也不只是因爲小女被綁架吧?”
龐勁東微笑着反問:“葉先生以爲如何呢?”
“我冒昧揣測一下,龐先生與謝公之間,恐怕也是有些衝突的吧?”
葉仁榮話音剛落,龐勁東就給出了一個模棱兩可的答案:“可能有,也可能沒有!”
聰明人之間的對話往往不需要太過具體,也不需要表述得太過明白,儘管龐勁東的答案在表面看來等於沒說,葉仁榮卻馬上便明白了:“大概龐先生是無法肯定吧?!”
龐勁東點點頭:“正是這樣。”
“龐先生務必多加小心……”葉仁榮給出了這樣一個建議之後,從懷裡拿出了一張支票,雙手放到了龐勁東的面前:“這是我的一點心意……”
龐勁東掃了一眼支票上的數字,頓時驚訝於葉仁榮的慷慨,因爲那是整整一千萬元人民幣。
龐勁東搖搖頭,將支票推到葉仁榮面前:“葉先生客氣了……”
葉仁榮將支票推回到龐勁東的面前:“我知道龐先生並不缺錢,但是爲了小女的事情,我畢竟還是要表示一下的!因爲不知道龐先生喜歡些什麼,所以就只能用這個來表達了,雖然顯得過於市儈俗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