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秉忠能夠說出這番話,說到底還是對“民主”的真正內涵不夠了解,更因爲對“民主”沒有信心。
他代表了許多老人的觀點,其中甚至可能還包括龐文瀾,只不過龐文瀾一直都沒有說話,而是默默的看着大家討論。
龐勁東對相關的問題已經講述了許久,現在黃秉忠一句話就把話題又繞了回來,着實讓龐勁東有些哭笑不得:“我已經說過了,縱觀世界上任何一個國家,立國之後的前幾任領導都是開國功勳,其中也包括美國,這與之後實行民主政治並不矛盾,而且民主政治很少會誕生昏聵無能的領導。更何況我們實行這種政體,還是將來的事情。”
“雖然是將來的事情,但是可能發生的問題還是要提前解決。”這一次說話的人是沈佩紱,事實上他是最不願意實行民主政治的人。
儘管他作爲特區政府主席,可以直接就任新國家的第一任領導,但他想要的是終身任職,甚至希望這個職位由龐氏家族世襲。
但他不能夠把這一點表現的太明顯,所以才一直沒怎麼說話。
龐勁東很清楚沈佩紱的心思,看着這位堂兄意味深長地說:“我們是要幹一番事業,而不是謀求自己的利益,做一個佔山爲王的土皇帝。看看這個世界的發展歷史就可以知道,想要保持國家的長久興旺和繁榮,就一定要實行民主。我認爲大家都不希望在我們身故之後,這個國家就隨之被埋入歷史的垃圾堆。”
對於龐勁東的這種理念,龐天寵是深爲認同的:“勁東說的對,擺在我們眼前的一個例子就是緬甸軍政府,這個國家爲什麼在國際社會上被徹底孤立?而且還被搞得四分五裂?希望大家都想想根本原因在哪裡!”
沈佩紱很想繼續予以反駁,卻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纔好,因爲龐勁東已經剛纔已經把所有的問題都解釋清楚了。
過了一會,他突然想到了一個問題,自以爲對龐勁東是很致命的:“如果實行民主政治,不知道堂弟打算怎麼安排自己?”
龐天懿本來不想發表意見,但是聽到侄子的這句話,擔心場面要僵持住,急忙出來打圓場說:“勁東已經說了,民主政治是將來的事,也就是說現在咱們這些人怎麼安排,完全不受影響!”
“叔叔,我是說,假如現在就實行民主政治!”沈佩紱當即糾正了龐天懿的話,然後皮笑肉不笑的看向龐勁東。
龐勁東明白沈佩紱的用心,微微一笑,幾乎是毫不猶豫的回答說:“無論是否實行民主政治,國家正式獨立之後,我都將辭去所有的職務。就算是民衆經過選舉,讓我來擔任某個職務,我也不會答應的。”
“這……”沈佩紱根本沒有想到龐勁東竟然會有如此胸懷,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愣怔了片刻之後才奇怪地問:“你爲什麼要這樣做?”
龐勁東又是微微一笑,一語雙關地說:“因爲我不是一個貪戀權力的人,也因爲我很尊重民衆的選擇。”
其實龐勁東這樣做的真實用意,僅僅是因爲想要回復普通人的生活。
這是龐勁東自從成爲僱傭兵之後一直都有的願望,然而即便是回到祖國之後,由於這樣或那樣的原因,這個願望始終沒有能夠得到滿足。
現在叔祖和果敢人的理想即將實現,龐勁東認爲已經到了自己功成身退的時候了。
在回答沈佩紱的時候,龐勁東之所以換了另外的說法,是要向沈佩紱暗示一些道理,同時也是做出一個榜樣。
沈佩紱深吸了一口氣,目光和語氣都變得很複雜:“難道你要拋棄自己爲之付出這麼多的國家嗎?”
“這絕對不是拋棄,我會一直盡所能幫助國家的發展!如果將來有一天,國家需要,我會毅然重新擔當起屬於自己的責任,不過我希望這一天不會到來。”龐勁東看着沈佩紱,心裡很不是滋味。如果不是爲了避免他的猜忌,龐勁東不可能長時間不回果敢,直到這一次實在是因爲沒有辦法,纔回來一起籌劃大計。
龐勁東這幾句話是耐人尋味的,沒有明確說出自己有任何打算,只是籠統的概括以所謂“屬於自己的責任”。
這個“責任”是很難說清楚的,可大可小,龐勁東是要藉此表明自己既不願意爭權奪利,但也不會輕易任人擺佈,更可以取沈佩紱而代之。
沈佩紱再也沒有話說了,也就是在這個時候,或許是被龐勁東的話所打動,龐文瀾突然一錘定音:“一切就按勁東說的做!”
就是這樣,獨立宣言最終按照龐勁東的意思得以發佈,並根據其中闡述的原則開始制定憲法。
宣言在國際社會上引起了良好的反應,獲得了各大國的高度評價。
不過,龐勁東在其中一些不太重要的問題上,對那些元老也做出了一定的讓步,例如軍隊仍舊保持“果敢共和軍”這個名字。
此外,宣言還確定了國家的領土範圍和國旗。
領土大體範圍爲原撣邦和一些周邊地區,總面積爲十八餘萬平方公里,以撣邦原來幾個特區的政府和疆界劃分爲基礎,確立了七個省的行政區劃及相關政府機構組織。
楊家威本來想把克欽邦並進來,但是由於統一克欽邦還需要一個過程,而且在華人還不能佔有人口優勢的情況下,這樣會導致民族問題變得更加複雜,所以龐勁東沒有同意。
但由於楊家威的作用,克欽邦可以與木邦共和國保持一種特殊的關係。
國旗則是由妙亨主持重新設計的,其實撣邦原本有旗幟,實際上被廢棄了,以表示與過去徹底決裂。
新的國旗上下分爲均等的兩部分,下面的是綠色,象徵着國家的千里沃野,上面的則是紅色,象徵在這片土地上灑滿了烈士的鮮血。
正中央是由五個同樣大小的五角星組成的環形,象徵這片土地上的各個民族大團結。
獨立宣言發表之後的第二天,中國和美國幾乎像是約好了的一樣,不約而同的宣佈與木邦共和國建立大使級外交關係。
自從冷戰爆發之後直到今天,東西方從來沒有在哪件事情上如此步調一致。
既然兩個大國做出了這種姿態,其他國家紛紛效仿,表示承認木邦共和國,並願意與之建立正式的政府間外交。
僅僅三天不到的時間,全球各主要國家基本都做出了類似的表態,雖然東南亞各國仍然保持着沉默,但它們的態度根本不重要。
至於和平會議那邊,既然達成了這樣的結果,貌埃大將知道自己難逃一劫。
他萌生了就此留在國外的念頭。或是向其他國家申請政治避難,或是隱姓埋名遠遁他鄉,總之再不回緬甸了。
然而貌埃大將發現俁丹大將棋高一着,早料到他有這樣的打算,在他的身邊安插了許多親信。
會議結束的同時,這些人暴露出本來的面目,幾乎半是脅迫的將他“護送”回了緬甸。
貌埃大將面對這種情況,決定將功補過,晝夜與手下們開會研究對策,然而越是研究,越覺得形勢不容樂觀。
總體而言,果敢共和軍的力量幾乎是呈幾何速度增長的,果敢戰爭爆發初期,其力量遠弱於果敢特區,卻成功的控制了果敢政府,接下來又吞併了第四特區。
在此基礎上,果敢共和軍的力量得到飛躍,幾乎兵不血刃的吞併了第三特區,和力量最強大的第二特區。
撣邦除了這四個特區之外,還有克欽保衛軍的第五特區、勃歐民族組織和崩龍邦解放軍一南一北分別控制的第六特區,以及其他一些大大小小的武裝勢力。
然而,在果敢共和軍的綜合實力再度飛躍之後,它們已經變得微不足道了。
而它們自己也很清楚這一點,沒等果敢共和軍發動攻擊,主動繳械投降。
這些勢力裡面有很多已經被緬甸政府軍吞併,自從政府軍圍繞果敢特區採取行動以來,全採取觀望態度,直到現在徹底倒向果敢共和軍。
貌埃大將長嘆了一口氣,既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與周圍人商量:“難道真的一點辦法沒有了嗎?”
就在這個時候,外面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貌埃大將還沒有弄清楚發生什麼事,辦公室的門就被人強行推開了。
貌埃大將的衛兵踉踉蹌蹌的退了進來,他們顯然進行過阻攔,可對方人數太多,所以沒有效果。
緊接着,一大羣軍人魚貫涌入,其中爲首的軍人站到貌埃大將,用冰冷的語氣宣佈:“貌埃大將,我現在奉國家和平與發展委員會主席俁丹大將的命令,正式逮捕你!”
貌埃大將“啪”的一拍桌子,站起身來激動地問:“憑什麼!”
“你犯有叛國罪!”頓了頓,爲首的軍人補充說:“你先是擅自發動軍事行動,導致撣邦分裂,接着又在日內瓦和平會議上出賣國家利益!”
“胡說八道!”貌埃大將又用力的拍了一下桌子,變得更加激動了,聲音也隨之顫抖起來:“我沒有做過這樣的事,我……我要見俁丹大將!”
爲首的軍人冷冷笑了笑,突然高喊了一聲:“貌埃大將拒捕,被當場擊斃!”
這些軍人早就做好了準備,聽到這聲命令,幾乎是同時拔出槍來,對着屋子裡的所有人瘋狂掃射。
貌埃大將及其手下還沒有來得及還擊,便紛紛倒在了血泊中。
當最後一個人倒下之後,爲首的軍人收起了槍,吩咐說:“看看還有沒有活口!”有一些比較幸運的人沒有死,只是受了重傷,但是立即就被這些軍人在太陽穴上補了一槍,戀戀不捨的離開了人世。
確定所有人都已經死掉,爲首的軍人立即命令清理現場,自己則去俁丹大將的辦公室覆命了。
其實這名軍官即便不來報告,俁丹大將通過那陣密集響起,又很快結束的槍聲,也知道事情進行的順利。
這名軍官彙報完情況出去之後,阿瓦中將從套間裡走出來,淡淡地說:“恭喜將軍……”
俁丹大將看了看,發現阿瓦中將的表情有些沉重,知道是對自己的做法有些腹誹。
不過,對於自己最信任的人,俁丹大將並不是很介意,而且還告訴阿瓦中將:“少了貌埃這個障礙,今後我們做什麼,都可以順順當當了。”
“但願如此吧……”
“對了,昨天接到了中國通過特殊渠道傳來的消息,只要我們肯同意那個僞木邦共和國,就對我們予以大量經濟援助。”
“這就是利誘了,是不是還會有威逼呢?”阿瓦中將說話的聲音很低,就像一隻蚊子在空中尋找獻血者時的哼唱。
“以中國目前的外交策略,最多是在暗中搞些小動作,明面上是不會有什麼舉動的。不過……”俁丹大將無奈的笑了笑,又微微地搖了搖頭:“美國也通過非正式渠道傳達了同樣的訊息。”
“哈哈……”聽到這件事情,阿瓦中將竟然笑了起來,只是笑聲中充滿了苦澀與無奈:“沒有想到這兩個從來都是背道而馳的大國,竟然會在這件事情上達成一致!”
“阿瓦……”俁丹大將突然變得十分嚴肅,語氣近乎是一位長者在諄諄教誨:“我們的國家一直以來都在國際社會上十分孤立,儘管我們可以儘量不去在乎,充分表現出我們的氣節,但是歸根結底,這對國家的發展是很不利的。”
只要是頭腦還算正常的國家領導人,哪怕是專制獨裁政府的,也都是希望國家能夠獲得發展。
不過,有的是爲了發展而發展,有的是爲了鞏固統治地位而發展,還有的則是爲了讓統治階級的利益最大化而發展。
緬甸政府屬於第三者,這類國家有一個共同點,當發展與統治階級利益發生矛盾的時候,會毫不猶豫的犧牲發展而維護統治階級的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