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至在雍親王府吃過了午飯，又吃過了晚飯。議會的會議劍拔弩張風起雲涌的時候，黑暗世界裡如今最能影響大勢的兩個女人卻顯得很悠閒。夏至和秦微白在閒聊。這對雙方而言都是很新奇的感受，對她們而言，她們彼此都很少能夠遇到思想和成就都無限接近自己的同性，這樣的人在黑暗世界不是沒有，但站在一起閒聊的時光，無疑是很奢侈的。因此兩人雖然都不算是特別健談的人，可相處一日，如果拋開那些暗中的立場和危機的話，她們的相處其實很融洽。只不過一直到晚餐即將上桌的時候，秦微白想要的戰神之軀都沒有送過來。夏至給出的解釋是北海王氏需要一些時間準備。秦微白沒有多說什麼。夏至不急。她更不着急。一直觀察着秦微白情緒的夏至突然有些好奇，她看着安靜盛飯的秦微白，突然笑了笑道：“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我突然發現你並不是很在乎戰神之軀，或者說，是不如我想象中的那麼在乎。”“我爲什麼要在乎？”秦微白反問道。“你知道戰神之軀意味着什麼。李天瀾現在傷勢很重，但這種重傷，根本用不到戰神之軀。這是最後半份，北海王氏或許在很長的時間裡都無法複製第二份，這半份留在李天瀾手裡，意味着李天瀾真正多了一條命，說的直白一些的話，哪怕天縱今後恢復到巔峰狀態，如果不是萬不得已的話，也不會對李天瀾出手。相反，有了戰神之軀的李天瀾，是我們要防備的對象。如果他有朝一日突破到了天縱現在的層次，他甚至可以憑藉這張底牌跟天縱兩敗俱傷，同歸於盡，然後在依靠戰神之軀恢復過來...”夏至輕輕笑着，眼神中卻帶着掩飾不住的遲疑與不甘：“某種程度上來說，這半份戰神之軀，意味着東皇宮在未來面對北海王氏的主動權，你沒有理由會是這樣的態度。”“因爲那註定是我的東西。”秦微白將飯菜端上桌，坐在夏至對面，輕聲道：“別人拿不走，我根本不必爲自己的東西患得患失。”夏至看着秦微白，眼神有些複雜：“也不知道我今天的決定是對是錯，天縱如果知道的話，恐怕會怪我吧...”她看着秦微白，認真的問道：“如果讓你站在中立的立場上，你會怎麼評價我今天的決定?”“這是最聰明的做法，也是最合適的決定。”秦微白喝了口湯，頭也不擡道。“是嗎？”夏至冷笑一聲。“事實如此。”秦微白看着夏至的眼睛：“戰神之軀的重要性不需要我們再次強調了。這將會是東皇宮最核心的底牌之一，天瀾就算得到了戰神之軀，也未必就會對北海王氏出手，哪怕王天縱再次回到在東歐的那種狀態。你很清楚這一點。戰神之軀是可以世代傳承的東西，東皇宮越強，它的威懾力也就越強，天瀾日後如果站在巔峰的話，一個恢復到天驕狀態的劍皇，不值得天瀾出手，浪費掉手裡的這張底牌。”“不值得？”夏至眯起了眼睛。“抱歉。”秦微白歉意的笑了笑：“用詞不當。確切的說，是沒有理由。李氏與北海王氏恩怨糾纏了數百年，但你們不是崑崙城，即便你們也在叛國案中扮演了很不光彩的角色，但說實話，無論是我，還是天瀾，甚至是李鴻河或者李狂徒，都不會認爲李氏就一定要跟北海王氏不死不休，崑崙城必須死，不是因爲他們當年的背叛和卑鄙，而是因爲崑崙城擋住了東皇宮掌控中洲特戰系統的道路，僅此而已。站在這個位置上，個人恩怨，遠不如在大局中的得失重要。”“王天縱會恢復，天瀾會突破，即便如此，雙方也不一定會不死不休，天瀾殺了王天縱又能如何？無非是出一口氣，但卻什麼都得不到，中洲不可能眼看着天瀾在擁有天南的時候在拿下北海的一切，這是中洲真正的底線。所以天瀾就算滅了北海王氏，也只能便宜了別人，既然如此，他何必多此一舉？而且不要忘了，月瞳，是北海的小公主。有這層關係，天瀾滅了北海，甚至連出一口氣都做不到了，只會更加鬱悶。”“得不到實際利益，卻又讓自己爲難，這種事情，天瀾不太會去做，除非有迫不得已的理由，起碼在我個人看來，東皇宮和北海王氏保持一種是對手但卻不是死敵的關係，遠比雙方糾纏在一起不死不休要好得多。”她潔白的手掌握住銀色的餐具敲了敲面前的碟子，輕笑道：“這是我原意跟你合作的理由，相信王天縱也會是這麼想的。”王天縱之所以一直想要除掉李天瀾，最根本的原因，是因爲他覺得李天瀾未來會是北海王氏的威脅。這個想法中，最重要的詞彙不是威脅。而是未來。李天瀾未來，纔會是個威脅。那也就意味着現在他什麼都不是。螻蟻而已。一個未來有可能給自己造成麻煩的螻蟻，現在順手能抹掉，自然也就抹掉了。這是王天縱最初的動機，僅此而已。所以王天縱要殺李天瀾，一是因爲未來也許會有麻煩，二是因爲李天瀾太弱。如果李天瀾可以跟王天縱站在同一個高度的情況下，他有了足以跟北海王氏分庭抗禮的東皇宮，王天縱的想法自然也會改變。因爲那樣的李天瀾很強，不好動。這個道理同樣如此簡單。而更簡單的道理，則跟秦微白剛剛說的一樣，那樣的李天瀾和東皇宮，就算是滅掉了，估計也是慘勝，自己得不到便宜，白白便宜了別人，反而要承受極大的損失，這樣的行爲，智者不取，更是毫無必要。世界從來都不是屬於一個人的，即便一個人可以打敗全世界。北海王氏很強。以北海王氏的強大實力，巔峰時期，不，甚至是王天縱受傷之前，都有着滅掉黑暗世界大部分超級勢力的實力，但能滅掉，不代表就可以一統了。還是那句話，興師動衆大費周章卻毫無益處。總結起來，就是我能滅了你，但真的沒那個必要。當然這也不排除北海王氏接受不了落差針對東皇宮非要損人不利己的可能性。而關鍵，就在這半份戰神之軀身上。李天瀾對北海王氏沒有心理優勢，他可以更理智的看待跟北海王氏的關係以及雙方糾纏下去的後果，從而做出最理智的選擇，而這半份戰神之軀，就是維護雙方平衡的關鍵。我不想動你，不是不能動你。這個優勢和威懾力，是李天瀾必須要有的，也是夏至今日付出的，實際上如果沒有重大意外情況出現的話，這樣的優勢和威懾力沒有多少意義。戰神之軀是融合藥劑。也是如今北海王氏最巔峰的成果，沒有之一。所謂的融合，不是無數種不同藥劑的融合，而是一種藥劑的融合。在百年前，可以超越原始版本的第二代永生藥劑研發成功的時候，北海王氏已經通過無數次的實驗發現了一個很尷尬的事實，那就是永生藥劑中蘊含的龐大生命力某種程度上而言其實並不完美。永生藥劑提供的生命力注入身體，確實可以讓身體煥發出難以想象的活力，但這樣的情況說白了，是生命力在強行支撐着身體，而不是身體在維持着生命力，這樣的結果如果長久的繼續下去，遲早會出現一些極爲不好的變化，因爲永生的生命力太過澎湃，某種程度上來說，永生已經被北海王氏的巔峰高手當成了危急時刻救命的東西，在受到極度致命的傷勢時第一時間使用永生，可以讓大部分傷者都迅速恢復到巔峰狀態。可這樣的使用方式，與永生最初的研究初衷完全是兩回事。永生最初的研究目的，其實是爲了單純的增強人體的承受能力，緩解少數人因爲武道而過度透支甚至瀕臨崩潰的身體。最初那位提出永生藥劑思路的人同樣出自北海王氏，那是北海王氏最初那一代的小公主，而她當年研究永生的目的，也是爲了拯救自己心愛的男人，那個在武道大成的過程中身體不斷透支幾乎隨時都會面臨死亡威脅的林族先祖，也就是軒轅臺和李氏一脈的祖師。這個目的是如此的純粹。她傾盡全部心血的研究，最終制造出了永生藥劑。她成功了。但是也可以說是失敗了。因爲永生藥劑龐大的生命力確實可以一定程度的提高人體的承受能力，緩解身體的壓力，可它最大的作用，還是增加生命力，這樣的手段，只是補充，而不是預想中的完美修復。這也直接導致了數百年的時間裡，永生藥劑身爲北海王氏最核心最巔峰的技術，但定位卻始終有些尷尬。那股生命力太過龐大激烈，它最適合的，竟然只是快速修復傷勢。而這樣的補充，或者說填充實在太過激烈，如果真的是將死之人，甚至身體虛弱到了一定程度的時候，那股龐大的生命力非但不會讓人恢復生機，反而會因爲太填充太激烈的問題，而直接將彌留者徹底撐爆。這是北海王氏最核心的秘密，也是最尷尬的秘密。永生的生命力，並不能跟人體本身的生命力完美融合，只能是相互帶動，這股生命力生生填充進去，只能達到延緩的效果，而且前提是，使用者本身的身體並不會太虛弱。這也就意味着想要使用永生藥劑，必須要在身體其實不需要服用永生藥劑的時候服用，真的到了需要的時候，反而用不了了，同樣這也意味着使用者無論是誰，最開始的時候，都要浪費永生藥劑一部分的生命力。永生一代提供的生命力足夠一個人精打細算的多活二十年。永生二代的生命力要強於第一代。可實際上，因爲不能等到最後關頭才用，永生二代對比最初的版本，其實根本沒什麼太大的優勢，多出來的那一部分生命力，絕大多數，都是被浪費掉了。北海王氏也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才意識到最根本的問題。那就是永生只能是填充，但卻不能融合，更不能激活。於是有人提出了兩個方向。其一，是以徹底激活人體生機爲目標，研製永生第三代。其二，則是迴歸初心，以融合爲目標，融合永生藥劑，不在追求生命力，而是極限加固人體的承受能力，打造一個在各方面近乎不朽的完美身體，這樣的融合並非毫無頭緒，但卻極度的奢侈。因爲這是永生藥劑與永生藥劑的融合。事實證明，一個絕對完美的身體，同樣也意味着超乎所有人想象的生命力，這種藥劑的成品，幾乎是無視任何傷害，無視任何透支，在各方面，都是絕對的無懈可擊。這樣的成品，在預想中幾乎可以彌補永生藥劑的所有缺點。而這樣的計劃，爲了紀念永生藥劑最初的開創者與使用者，北海王氏賦予了它一個非同尋常的代號。戰神之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