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區大院的門口,此時來來往往的車輛絡繹不絕,隨處可以見到穿着軍裝的軍官們出出去去,紅旗迎風飄揚,高高的大樓上醒目的五角星令人嚮往,或許不是軍人,都不會有太大的感懷,但是也只有軍人,光是看這機關大樓都會有忍不住敬禮的衝動。
但是衛軍不會,因爲他從小就從這裡長大。
一身挺拔的軍裝常服穿在身上,揹着一個揹包不算,還拎着一個揹包,不過,今天的衛軍有點神情恍惚,望着機關大樓的目光有些出神。
剛開始當兵的時候,他出了這裡就覺得之後的所有生活都會和這裡告別,哪怕是父親的任命他也不會回來,他屬於部隊,他想成爲一個能打仗的兵。然而如今他在獵鷹,不知道有多少的任務是從這裡發出來的,他成了國家的一把利刃。
他有點猶豫,他不知道該不該告訴蒙娜這個消息,雖然戰友們都不願意承認也不相信,但是龔曉宇失蹤的消息更多人願意定性爲犧牲。總部雖然也沒有宣佈龔曉宇犧牲,但是後續的準備也都在進行,這讓戰友們的心,越來越冷。
“中尉,靠邊站啊,一會兒過車!”
門衛喊了一句,衛軍才擡起頭,呼了一口氣才走了過去,看着是衛軍之後才笑道:“衛軍啊,你怎麼來軍區了?”
“回家。”
衛軍笑了笑,拎着手裡的揹包走上前:“我就不登記了,進去了啊!”
那班長笑了笑,說道:“進去吧,今天參謀長不是值班首長,你直接回大院就行了。”
“恩,今天不找他。”
衛軍說話的檔口,在機關大樓裡面出來一箇中尉女軍官,看着衛軍之後輕笑一聲,一路小跑的走過來到衛軍的面前,說道:“你怎麼回來了?怎麼不早點打電話?”
“獵鷹不讓打電話……”
安曉彤嘟嘟嘴說道:“那好吧,獵鷹哪裡有假期啊?你怎麼突然回來了?”
衛軍沒有說話,手裡的背囊放在地上,一把將安曉彤擁入懷裡,緩緩地閉上血紅的眼睛。
一個男人有多麼的堅強,就有多麼的脆弱,戰爭是真的會讓人麻木,現代戰爭會讓一個軍人更加珍惜生命中所有的親人,就像是現在的衛軍。
安曉彤有點不知所措,感受到衛軍的身體在微微顫抖,有點忐忑的問道:“你怎麼了?穿着軍裝呢!讓人看見了多不好……”
“我爸是參謀長。”
“什麼?”
衛軍:“我說,因爲我爸是參謀長,所以獵鷹沒有假期我也能回來,我也能在軍區機關大樓的門口,也可以抱着你,不管別人說什麼,願意說什麼就說什麼。”
“你可真像紈絝子弟……”安曉彤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但是這笑容中的幸福證明她完全沉浸在口中這個紈絝子弟的懷抱裡。
衛軍逼着眼睛,淚水緩緩的流出來,聲音有些沙啞的沉吟道:“我倒是認識一個紈絝子弟,有哪些紈絝子弟像我們這樣血戰沙場,有哪個紈絝子弟爲了戰友可以犧牲自己的性命?有哪個紈絝子弟願意無論發生什麼的都忠誠於自己的國家?”
“你……你怎麼了?”
安曉彤終於察覺出來衛軍的不對勁了,推推衛軍說道:“你怎麼了?你怎麼哭了?”
“沒事,我找蒙娜。”
“找她幹什麼?”
衛軍努努嘴沒有說話,安曉彤也不追問,帶着衛軍來到了衛生隊這邊。
軍區直屬的衛生隊,可沒有安曉彤這個救援辦公室的主任要忙碌多了,每天的隊列訓練和專業化知識的課程已經充斥着大部分的軍旅生活,蒙娜本來就是從基層部隊裡面調過來的,需要學習的東西有許多,而她所在的班裡,正在進行隊列的訓練。
“崔班長!”
“安主任?”
兩個姑娘的敬禮還是第一次看見,真有那種英姿颯爽的感覺。
“那個,我找一個蒙娜。”
“哦!你等下!”
崔班長輕笑了一聲,又低聲的在安曉彤耳邊說道:“旁邊的是衛軍吧?報紙上經常見,還別說,挺帥的嘛!……”
安曉彤臉色一紅,連忙推開她說道:“好了,快去叫。”
“好!蒙娜!”
“到!”
“安主任找你!”
“是!”
在衛軍和安曉彤走過來的時候蒙娜就已經看見了,只是很好奇他們兩個人見面爲什麼叫上她,帶着這樣的疑惑,蒙娜還是出列走到安曉彤的面前,低聲問道:“怎麼了安姐?”
“不是我找你,衛軍找你。”
“找我?”
蒙娜有點詫異的跟着安曉彤到了機關食堂的旁邊,不知道爲什麼,當蒙娜走過來的時候,衛軍竟然有點猶豫,他多想不告訴蒙娜,可是事情已經發生了,早晚都得告訴蒙娜,但凡有一點龔曉宇的消息,都不會讓蒙娜承受這樣的噩耗。
“蒙娜……”
蒙娜感覺衛軍有點不對勁,有些好奇的問道:“怎麼了衛軍?”
“哦,前段時間我們去執行任務,去了邊境,這是龔曉宇從你家裡給你帶的東西,他知道你應該不會回去了。”
“哦!我看看!”
蒙娜開心的接過衛軍手裡的背囊,裡面都是一些布依族的首飾和服飾,她本來就是少數民族,本來穿衣的習俗就不一樣,龔曉宇能夠記住這一點,這讓她很感動,證明龔曉宇是一直想着她的。
“對了,他怎麼自己不送過來啊?離軍區又不遠。”
蒙娜手裡拿出來布依族的服飾開心的問道。
“對不起蒙娜。”
蒙娜驚訝的看着衛軍,心中升騰起一種不好的預感,就連一旁的安曉彤也好奇的看着衛軍,都不知道衛軍爲什麼會突然說這樣的話。
衛軍低下頭,摘下頭頂上的帽子說道:“這次任務,他沒能回來……”
“什麼意思?”蒙娜怔怔的看着衛軍。
衛軍別過頭不敢看蒙娜的眼睛,說道:“在邊境作戰,他深陷重圍之後失蹤了,可以肯定他受了了重傷,我們只找到他的裝備……或許……已經犧牲了。”
“什麼?”
蒙娜手裡的衣服掉在地上,如果不是衛軍的表情她甚至都有點懷疑是不是自己聽錯了,在敵後深陷重圍後的失蹤,和犧牲有什麼兩樣?她怔怔的看着衛軍,就連一旁的安曉彤也捂住了嘴巴,難以置信的看着衛軍。
“不可能……不可能……”
蒙娜後
退了兩步,要不是安曉彤一把抱住她,恐怕早就倒在地上了,她嘴裡輕輕的喃喃,整個人如遭電擊般。
“這是他留給你的遺書……”
“我不要看……不可能,你一定是騙我的……你一定是騙我的!”
蒙娜大聲的喊了一句,她無論如何都不能承受這樣的現實,在看到衛軍手裡的那封遺書的時候,整個人暈倒在安曉彤的懷裡。
“蒙娜!蒙娜!”
……
蒙娜覺得自己做了一個夢,從遇到龔曉宇的那一刻就是一個夢,哪怕如今衛軍告訴她龔曉宇失蹤犧牲也同樣是一個夢,她在這個夢境裡面無法自拔,也無法承受,她難以分辨,這夢境中的哪一個部分是真實的,哪一個是她真正擁有和經歷的。
夢裡的龔曉宇穿着一身軍裝,出現在邊境小黃村的集市上,他如所有的戰士一樣擁有朝氣和英姿,用灼熱的眼神看着祝酒的蒙娜,他也曾出現在她的院落裡,用同樣的目光注視着她,那一天的陽光正好,與之相比,龔曉宇的笑容更加燦爛。
“我叫龔曉宇,你就叫我老公就行了……”
她還記得龔曉宇嘴角那壞壞的笑容,那個時常會用各種辦法讓她開心的愛人;她還記得那個一往無前的戰士,戰場上殺氣縱橫的衝向敵人;她還記得汶川的震區,他用生命詮釋一個戰士的責任和使命。
她爲此驕傲,爲她所愛的人驕傲,然而,一封遺書就像是一盆冷水將蒙娜從夢境中回到了現實,這夢如此的美妙,讓她如何醒來?
可是,夢境終究是夢境,怎麼可能沒有醒過來的時候,無論有多麼不願意,現實都會推着走。
醫護室裡面的蒙娜醒過來的時候,安曉彤就在旁邊靜靜的坐着,她和蒙娜一樣,都不敢相信那個無恥的龔曉宇會犧牲,可是衛軍不會說謊,外面的夜色正濃,她看着醒來的蒙娜臉上掛着的淚痕,心疼不已。
蒙娜看了看安曉彤沒有說話,而是拿着旁邊桌子上的遺書打開,那信封上歪歪斜斜的寫着“蒙娜”兩個字,光是這兩個字,就讓蒙娜心就縮成一團。
“親愛的蒙娜,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已經不辭而別,我是個戰士,爲戰爭而生,我生命中最美的事情就是遇到你,我爲此在今後無數次的夜裡想起你,甚至不止一次的想過不計後果的衝向你,可是我不能。請不要悲傷,這輩子無愧於國家和人民,下輩子我一定愧對於全世界,也絕對不會愧對於你。”
僅僅看了一小段,蒙娜就已經看不下了去了,撲在安曉彤的懷裡嚎啕大哭。
“他不會死,我不相信!說什麼我也不會相信!他一定會來找我!一定會……”
蒙娜崩潰了,哪怕只有一線生機她都不會相信龔曉宇會不辭而別,他一定帶着信念,在一個哪怕完全沒有升的機會的地方苦苦掙扎着,衝向她,不顧一切的回到這裡,站在她的面前,依舊用那灼熱的目光看着她,抱緊她,告訴這一切都不是夢!
安曉彤閉上眼睛,她不知道該如何勸慰蒙娜,而是和她一樣的傷心,她忽然想到了白天衛軍和她說的話,才明白軍人真正的含意,她心中升騰起一絲可怕的念頭,怕有一天會和蒙娜一樣面對這樣的事情,她搖搖頭,連忙揮去這不好的想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