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裡小時候的我總是獨來獨往,整個人瘦瘦小小的也不怎麼引人注目,所以朋友也不多。或許是骨子裡的冷漠,我並不覺得有什麼大不了的,依舊我行我素。
除了家人,我唯一寄託感情的地方便是那從小就十分喜愛的天堂公園。十歲那年的一日我同往常一般去的時候,卻看到湖心亭裡坐着一位老人,他的神色十分平靜,面前擺着棋盤,卻沒有對手。
我突然對他產生了好奇,我覺得他肯定十分孤獨,可是他的表情卻是毫不在意反而有種享受的意思。
我停下了腳步,然後慢慢地朝他走了過去,速度有點慢。
我發誓那個時候我並不知道那短短十幾米的距離會讓我今後的生活出現那麼大的轉折,可是如果給我重來一次的機會,我可能,還是會走上前去。
沒有任何原因。我和他似乎是一見如故,很快成了忘年交。他姓安,我理所當然地喚他“安爺爺”。安爺爺有一種病,我到現在都不很清楚那是什麼,但是他每天都會帶着藥在身上,我覺得應該沒什麼事,就沒放在心上。
他會跟我講很多故事,我長久以來冷漠的內心也因爲他詼諧又足以勾起人的興趣的語言而悄悄裂開了一絲縫隙。他很愛他的孫女,常常唸叨着他兒子對不起他孫女這之類的話,我只當這是一個老人的日常煩惱而不甚在意。
我很喜歡他,也很敬重他,所以,他走的那一刻提的要求我幾乎是毫不猶豫地答應了下來。
後來過了很久我冷靜下來,突然生出了一絲懊惱之意。安爺爺離開的時候也是我第一次看見他口中的孫女,長得很漂亮,也哭得很厲害。
可是可惜的是,當時我的心除了悲傷沒有任何其他的情緒。
我明白,一開始就註定易烊千璽這輩子都不會喜歡上安若若。
可是……他的後半生卻因爲這個承諾不得不和她綁在一起,無關喜歡,這只是個承諾,臨終前的最後一個要求。
我不得不答應。
那時候我纔多大一點啊,雖然我天生比同齡人早熟一點,也明白這件事的不可逆改,但是我還是產生了一種類似於逃避的心理,很長一段時間心裡都亂糟糟的,安家也沒找我,這讓我一度以爲他們根本不知道我的存在。
有一天我心煩意亂地來到天堂公園,卻突然聽到一聲“噗通”的落水聲,條件反射地跑到湖邊的時候,一抹似曾相識的身影正在極力撲騰着。
因爲發現的及時,我離她很近。只需要幾步就可以回到岸上的距離,可惜的是她並不會游泳,一點也不會。考慮了一下成功的可能性,我沒再猶豫,把她救了起來。
她昏迷着,我皺着眉看着她的臉,她應該是安若若,可是氣質卻跟那天見到的不一樣。那天她的氣質是外露的,有些莫名囂張的,今天卻好像十分安靜,興許是溺水了的原因?
容不得多想,恰巧身旁經過一個大人,我便拜託他幫忙把我們都送去了醫院。
後來易成來了醫院,臉色陰沉,看到我就要把我帶走。我不知道爲什麼,一直以來沒什麼多餘感情的我對那個躺在病房裡的同齡女孩隱隱約約有點擔心,硬是讓易成付了醫藥費纔跟着他回去了。
那一刻我確定,我救下的她,不是安若若。
之後的日子裡,救下那個女孩一度是我認爲這輩子做的最對的一件事,我很慶幸那天我選擇了去天堂公園散心。接下來五年我去了美國,也就是在那認識了我的表妹,陳美希。
彼時我已經因爲長期練舞的原因身材越發拔高,原先沒長開的五官也慢慢有了少年時期的模樣。陌生的環境裡還有個親人,這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
陳美希幾乎每天都和我待在一起,她原先喊我“哥”,後來卻漸漸變成了“千璽”,我怎麼讓她改都不聽,最後只能隨她去了。
她很開朗,很熱情,好像也是因爲和她相處久了,我表面上不再那麼冷漠,性格上堅硬的棱角也被逐漸磨平變得溫和,我面帶微笑地面對所有人,可我很清楚,我的心還是冷漠的。
我還是認爲這是天生的,畢竟,我是易成的兒子,易家的長子。我就該這麼冷酷無情。
我知道陳美希喜歡我,可我從不迴應。我只是在每個微小的細節裡不動聲色地拉開我們的距離,我知道她有所察覺,可是她卻總是沒有放棄。
世界上有種曖昧的感情,叫做兄妹情。
世界上還有種絕望的感情,也叫兄妹情。
她不懂,可我懂。
五年裡我和國內幾乎斷了聯繫,沒聽說安家的消息,救下的那個女孩也和我擦肩而過再沒了交集。漸漸的,就不再去想,就淡忘了,就,放下了。
我知道,我是易烊千璽。我生在易家,我生來就不能留戀任何東西,也留不住任何人。
就這樣吧,戴着面具生活下去,這是一開始就規定好了的道路,我別無選擇,只能不回頭的走下去。
凌菲來美國接我們回去的時候,我沒什麼表情。
已經十五歲的我隨便選了所s高校就讀,高一的日子枯燥的無話可說,當了學生會副會長一大堆破事,還要提防時不時攔路的女孩子,更讓我覺得無語的是,吃個飯也得接受那麼多目光,我熱愛的舞蹈也成了某些女孩向別人介紹我時的一個得意之處。
我並不明白我會舞蹈跟她們有什麼關係,就像王俊凱的吉他,王源的鋼琴,還有我們一起打籃球的時候,這些,又和她們有什麼密不可分的聯繫嗎?
人都是這樣的。我沒有那麼多閒心去思考。偶爾靜下來的時候,會猝不及防想起五年前的事,恍如隔世,卻又歷歷在目。
易烊千璽……他的未來,真的是無法改變的嗎?
高二開學沒幾天,陳美希再次找到了我。天堂公園裡她央求着我帶她出去玩,我那幾日心煩得厲害,敷衍了幾句轉身,卻看到了一個呆在樹後懵圈的女孩子。
她的表情真的傻得……很可愛,讓我差點忍不住笑了出來,連和她說話時的聲音都不自覺地放軟。
寥寥數語,卻彷彿讓我回到了五年前。我幾乎無法將她與五年前的她聯繫在一起,真的,變化太大,而且越來越漂亮了。
我的猜測是對的,她不是安若若,她姓齊,叫齊雪欣。
齊家我是知道的,與易家合作過數次,不過主要發展重心卻在法國。齊文皓是她的父親,易成在我面前提過幾次,說是挺厲害的一個人物。
救她的記憶浮現於腦海,看着她差點喜極而泣的樣子我突然有些不知所措。原來,易烊千璽也曾被一個人記了五年,找了五年。
那時我未曾意識到,易烊千璽,也記了她五年,他的冷漠不是天生,是因人而異。
聽着她喚我“恩人”我一陣彆扭,我不知道出於什麼心裡,讓她直接叫我的名字,其實在那之前我卻是想說“千璽”的。
條件反射得讓我莫名其妙。對於這種事情不應該直接道一聲“不用客氣”就轉身走掉的嗎?可是爲什麼明明知道她的理由那麼拙劣,卻還是答應了給她補習?
爲什麼明明往日的微笑都不由衷,卻在和她相處的時候那麼自然?爲什麼明明才過幾天,我便自然而然地不喚她的全名了?爲什麼……對她傻得可以的舉動,我卻覺得那麼可愛呢?
後來的某天她突然與我刻意拉開距離,傍晚的夕陽紅得似火,我看着她沉默着走出辦公室的背影,來到窗邊,眼睛因受不了光照而眯起。
她走出了學生會沒有回頭,我心裡突然一陣煩躁。
易烊千璽,你完了,徹底完了。
我喜歡上了一個叫齊雪欣的女孩,我曾經救過她,本該是她虧欠我,我卻覺得我欠她一份安心。後來我知道她以爲陳美希是我的女朋友才與我保持距離,當時我是想笑的。
哦對了,說到陳美希,因爲有了喜歡的人,我對她的喜歡越來越愧疚。可是後來她似乎很不甘,拿出了多年前的承諾,和我堵齊雪欣到底有沒有勇氣踏出那一步。
這就有點無理取鬧了。
我知道齊雪欣對感情很模糊,所以當她對我表白的時候我特別驚訝也很感動。我給了她一張字條,“琶蕊黛絲”其實是天堂的意思。
可是後來啊,她離開了,帶着我給她的四個字,和我的第一份感情,也是最後一份愛情。
我們相遇在天堂公園,重逢在天堂公園,離別在天堂公園,我們所有的故事,都被套上了一個“天堂”的前綴。
很美好,我想把所有美好的事物都給她,所以我願意許她一個天堂,我也願意等。
可是這一等,卻等來了五年前,哦不,已是六年前的安若若。
在身邊有安若若的日子裡,那張臉讓我對齊雪欣的思念愈加的瘋狂。安若若喜歡我,可是她不知道那種情況下只要她出現在我面前,對我來說就是一顆定時炸彈。
我不知道我什麼時候會承受不了而逃跑,我不想見到安若若,我看到她我就想到另一個人,我的小欣,我那麼愛她,她卻與我隔着千萬裡,隔着數個小時的時差。
我不願意接受我以後要娶安若若的事實,所以在酒吧裡迷迷糊糊看見齊雪欣的那一天,我告訴她,我愛她。那時的我因爲一個人第一次有了想反抗所謂命運的衝動,我不計後果,我很衝動,以至於在今後不受控制的局面裡,我曾無數次後悔我對她說了愛。
那三個字,差點毀了那麼美好的她。
她幾乎是被我逼着再次離開中國的。在宣佈我和安若若訂婚的消息後。
安若若同我有個約定,五年後如果我沒有愛上她,而齊雪欣回來了也沒有放下當年的事,她就會單方面提出解除婚約的事情,然後再通過某些途徑達到兩家和平收場的目的。
於是五年裡,我帶着對齊雪欣無盡的思念,對未來的不確定,和麪對安若若時的不知名情緒,無滋味地生活着。
這是屬於我們的第二個五年。第一次是她踏遍千山萬水地尋我,而這一次,是我近乎偏執又毫無怨言的等待。
我還欠她那麼多,我都沒有兌現。她那麼喜歡雪,我都沒有陪她看過一次。
我還沒有忘,她怎麼可以不回來?
在影樓看到她的那一刻,我覺得什麼都不重要了。
後來的事情發展得愈發理所當然,我十分感謝安若若成全了我,她明白和我在一起她不會幸福,所以她以不般配爲理由向安青城提出瞭解除婚約,我的態度也很堅定,那個時候yci早已不需要安家的扶持,卻無比需要我,於是易成毫無懸念便答應了我。
我發誓,yci百分之二十的股份,是我還安若若的,與安爺爺無關,與安家無關,與齊雪欣,也沒有關係。
這一切我都不想讓她知道,只要我可以和她好好在一起,無顧慮地在一起,我們彼此相愛,我能夠每天看到她的笑容……就像現在。
就什麼都足夠,什麼都不需要了。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