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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沫顏醒過來的時候天色已經很黑了。
所處的地方是一個還算大的房間,應該是山上的酒店。
她有些費力地睜開眼睛,但是腳踝和膝蓋處傳來的劇痛讓她不禁悶哼出聲。
門突然“吱呀”一聲被打開了,緊接着是千雨落欣喜的聲音:“顏顏你終於醒了!”
她衝過去想抱一下她,卻被蘇沫顏制止。
看到她腿上的紗布,千雨落也識相地安靜下來,將手裡的食物放在牀頭,“他們還在吃,我就帶了這些過來。不知道你能不能吃燒烤。”
“你這不是廢話嗎?”蘇沫顏聽到吃的才發覺自己已經很餓了,努力撐着自己坐起來,扒拉過那一飯盒子東西,就有些急地打開。
“看到那個雞腿沒有?”千雨落突然問,她似是無意間說了一句,“那個是王源特意讓我帶過來的。”
“王源特意”這四個字被她故意加重了音調。
蘇沫顏動作一滯。
她皺了皺眉,不動聲色地將那個雞腿推到一旁。
“嘖。”千雨落看着她的舉動不禁搖搖頭,托腮看着蘇沫顏一副正經的樣子:“小顏,你以前不是挺無聊喜歡王源的嗎?怎麼現在一提到王源就生氣?”
“別管了。”蘇沫顏搖搖頭,沉默地吃着東西。
靜默了幾分鐘,室內只剩下兩個人的有些不平的呼吸聲和咀嚼食物的聲音。
窗外傳來一陣陣熱鬧的喧譁,想必是那麼同學們在玩什麼遊戲。
蘇沫顏一直很鬱悶,似乎每次出來玩她都是光榮負傷的那個。
“落兒,我的腿……”她有些欲言又止。
“我幫你弄的。”千雨落會意,不過馬上話鋒一轉的:“當時王源把你揹回來的時候簡直嚇死我了,那血流得你褲子都溼了大半。”
“不過小顏,你那時候爲什麼哭那麼厲害?按你以前就算摔斷了也不會哭的。”
蘇沫顏被問噎住。
她不記得自己爲什麼哭了。也不記得自己做了什麼。
潛意識告訴她,她似乎說漏了什麼。
而且竟然是對王源。
“沒什麼,灰進眼睛了。”蘇沫顏含糊地回答。
“嗯,那就好。”千雨落點點頭,看了看窗外閃爍的星空,有些惋惜:“看來今天是看不到桃花了。”
伸了個懶腰,她懶洋洋地對蘇沫顏說:“我先出去走走,咱們小組得了第一名,獎勵每個人都有一個單獨房間。”
她說着朝外走去:“真不知道咋回事,王源他那組明明跟我們的方向相反怎麼就遇上你了,而且小顏你竟然一個人就撿了20個球。”
後來的話顯得有些語無倫次,但是蘇沫顏也沒有注意聽。
她吃着手中的食物,感覺心裡越來越累。
她想出去,想登上山頂,去看那燦爛的桃花。
依舊是人聲鼎沸,她閉了閉眼,轉瞬睜開。
“言川哥哥?”走出酒店就看見在不遠處等她的言川,千雨落遲疑了一會,還是主動上前去與他打招呼。
再次重逢她其實是很高興的。但是總感覺有些東西變得不一樣了。
她是喜歡過一個人的,所以也不難理解那種感覺。
小心翼翼,想盡自己一切給ta溫暖,面對ta的時候卻又會手足無措。
怎麼說呢,言川給她的就是這種感覺吧。
但是,無論怎樣,她都不能接受。
“落兒,”言川看到是她很高興地眼睛彎成了月牙兒的形狀,隨手塞了些東西到她手上:“給你的,蘇沫顏醒了沒有?”
“嗯。”千雨落點點頭,接過他遞來的東西,一口一口地吃着:“是歐陽宇讓你問的嗎?”
“……嗯。”言川有些驚訝地看着千雨落。
“他是不是喜歡小顏?”千雨落蹙眉,手上的力道加重了些。
“不知道。”言川實話實說,還是禁不住疑惑:“落兒你問這個幹什麼?”
“沒,”千雨落絲毫沒有察覺到什麼不妥,自顧自地說着:“如果是真的話,你就勸他趁早放棄吧,小顏她不會喜歡他的。”
言川點點頭。
兩個人之間一時有些無言。
千雨落望了望那邊的燈火通明,他們正處在山腰,夜色漸濃,篝火映着每個人的臉龐,他們的笑意都是顯而易見。
青春的快樂無非說的就是這個吧。
如果她也像他們一樣該多好。
空地上已經支起了大大小小的帳篷,似乎這場狂歡已經接近尾聲。
“言川哥哥,你陪我走走吧。”
她的目光在那羣人中間流轉了很久,終究沒找到她想看到的那個人。
“好。”言川依舊點頭。
“言川哥哥,你怎麼啦?”千雨落佯裝輕鬆地笑出聲來,“先前上山的時候不是還很健談的嗎?怎麼跟我在一起就變成木頭了?”
言川微微愣住。
千雨落乾脆走過去,有些費力地將自己的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不用這麼拘謹,咱們不是好兄弟嗎?”
言川白了千雨落一眼:“對對對,什麼事做錯了都賴我的好兄弟。”
千雨落臉一紅,隨即打着哈哈:“哈哈哈那麼久遠的事情我好像有點記不清了呢哈哈……”
“好了別磨嘰了,走吧。”言川自然地拍了拍千雨落的腦袋,拉過她的手腕就往前去。
千雨落愣怔間條件反射想抽出自己的手,卻又感覺不妥,自我掙扎時已經被拉着走出了好遠。
或許每個人即將掉落深淵時,總會有一個人伸出手來拉你一把。
但是不管那個人是誰,千雨落都會推開他的手。
她自己選擇的路,她自己走。
晚風陣陣,吹得夜幕中的山林顯得有些詭異。
“咚咚……”蘇沫顏的房間外,站着兩個人。
裡面遲遲沒有迴應,王俊凱皺了皺眉,嘴脣微微抿起:“小月,把這間房的鑰匙找出來。”
“好。”寧月從一大串鑰匙裡找出來這一把,將門打開。
他們是學生會派來負責查寢的,至於爲什麼王俊凱會主動要求做這事,寧月應該是知道的。
只不過不說。
房間裡空蕩蕩的,只有略顯凌亂的牀單昭示這裡曾有人待過。
“人去哪了?”王俊凱眉頭緊鎖,好看的手指捏緊了手中的文件夾。
學生出事這種事,會帶來什麼樣的後果,絕對是他無法憑一己之力承擔的。
“要不要報警?”寧月有些慌。
“……”王俊凱剛想說什麼,卻被一陣手機鈴聲打斷。
他將手機從衣袋裡掏出來,劃開發現是王源的信息。
——蘇沫顏現在和我在一起,不用來找。
真想揍他。
王俊凱忍了忍,還是將手機放了回去。
“沒事。”對寧月搖了搖頭,王俊凱率先走出門,走到旁邊的一個房間門。
寧月從他的眼裡看到了一絲與他的淡定不符的情緒。
就因爲裡面是她嗎?
心裡似乎冷哼了一聲,見王俊凱繼續敲門:“千雨落,千雨落……”
依舊沒有迴應。
他過了很久,再一次嚐到了心臟被揪緊是什麼滋味。
“鑰匙給我。”不同於剛剛的平靜語氣,慌張顯而易見。
愛或不愛,似乎這一刻已經昭然若揭。
寧月壓下心中跳躍的憤火,刻意放慢了找鑰匙的速度。
王俊凱面無表情地看着她,心知肚明。
開了門,和剛剛一樣,但不同的是,這裡面整整齊齊,就像從來沒有人進來過一樣。
他在那一刻,似乎一個月來心裡積攢的不滿全都煙消雲散。
他可以忍受她的無理取鬧,他可以忍受她無厘頭地說要分手,他對這些都置之不理,卻唯一無法忍受她就這樣一聲不響地消失於他的世界。
“你先幫我頂一下,我出去找人。”
千雨落不認識路他最清楚不過,如果放她一個人去這深山,危險可想而知。
找了很久,就在快要放棄的時候,他突然想起什麼,拔腿就往樹林裡跑。
他記得,以前的時候,千雨落跟他說過她喜歡在晚上的時候出去散步,最好是在那種幽靜得只能聽到呼吸聲的地方。
當時他還壯似嫌棄地說那我也是以後娶了你不就得成深山野人了。
她說歸隱山林不好嗎?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自己的世界裡只有對方一個人。
千雨落是個喜好安逸的人,從那個時候起他就明白了當初她鼓起勇氣追他,到底多麼不易。
自己的世界裡就對方一個人,真的很好。
那個時候也很好,青春很好,未來很好,你很好,我就也很好。
可是當他不顧一切地跑出去找她的時候,當他心急得像焚火的時候,當他因爲過度運動而嘴脣發白的時候,他看到的卻是她和另一個男生在一起。
他們獨自坐在林子裡的椅子上,天上繁星閃爍,千雨落的笑容始終是淡淡的,雖不似最初那樣笑靨如花,卻也好過整整一個月她在校園裡躲着他一面也不願見。
王俊凱似乎聽見了一種什麼東西破碎的聲音。
一下,又一下。
原來心裡的疼痛真的比身上的痛苦一萬倍,因爲幾乎無法治癒。
他聽見自己沙啞的聲音。
在寂靜的林子裡顯得那樣清晰。
“千雨落,這就是你跟我說分手的原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