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弦閉上眼睛,放下這份杜瑤與唐欣的聊天記錄。其實這些聊天記錄,他之前也看過。
只是當時憤怒和復仇佔據頭腦,但面對季臨專門設下的陷阱,又強行讓他必須保持冷靜。
因而
當時看到這些聊天記錄,也只是走馬觀花,並沒有太多停留,注意力和精力都放在和季臨的虛實拉扯上。
而現在。
一切落幕。
季心水、季臨、周斷雲都死了;謀害科學家的七宗罪被自己消滅;謀劃這一切的哥白尼也被自己殺死;此時,此刻,此情,此景…
再度以另一種心態重新回看這份聊天記錄,着實讓林弦感覺檔案室的空氣有些凝固。
就好像在呼吸黃油一樣,黏糊糊的,那般沉重;吸不進來,也呼不出去。
"這份聊天記錄,我可以帶走嗎?」林弦詢問檔案室的工作人員。
「當然可以,林先生,這些案子當初就是在您的指揮下破獲的,而且這些聊天記錄本身就被證實不是全部真實的所以,我給您複印一份吧,您把原件留在這裡,把複印件帶走。因爲當初破獲懸案,幫助東海市公安局度過難關的影響,林弦在工作人員心目中地位頗高,主動幫林弦複印了一份。然後,填寫一份表格簽字後,林弦就帶着聊天記錄離開。晚上。
趙英裙家。
趙英裙坐在沙發上,翻看完這份聊天記錄,看向坐在一旁許久沒有吭聲的林弦:
「這就是你給我講過的,那位攻克冬眠副作用的科學家,你的高中同學?「
"這世界可真小呀,沒想到我們苦苦找了這麼久的杜瑤,竟然和唐欣是約翰霍普金斯大學的同學而且看她們倆的聊天語氣,應該還是關係非常不錯的閨蜜。」」看最後唐欣說的話,她記得你很多事,但你卻不記得她的事情。」
"畢竟只做了幾天的同學。」林弦輕聲說道:
"「而且她所說的,我幫她圍上校服、化解尷尬的事,即便是我現在看來,也只是一件小事而已,我確實沒有什麼印象。」
"只是當時出於禮貌,我謊稱我想起來了,或許是我的表情出賣了自己吧,唐欣還是看出來了我在說謊。」
趙英裙輕嘆一口氣:
「很多小事,在特定的時間點發生,那就不再是小事,是真的足以記一輩子的大事。」
"正如你給我講的,你夢境中遇到的那位衛勝金大爺一樣,他也不過是小時候逞能,模仿奧特曼保護了一下劉詩雨。但這件事直接讓劉詩雨爲了他一路追到火星、以一個陌生人的身份開始、陪了他一輩子。」
「可這件事對於衛勝金而言,卻是連寫進日記的興趣都沒有,這大概也是少男少女成長中的一種悲哀吧,女生總是要比同齡的男生成熟的多,而男生們的心思總是在很久很久之後,纔會變得細膩。」
說罷。
她扭過頭,右手握住林弦略微冰涼的手掌:
「這點我也深有感觸。前幾天我們去帝都見我爸媽,你不是說我把你吹上天了、有違事實。但其實我說的都是實話,可能在歹徒槍口下救下我、給我送一捧皺巴巴的花,在你看來就是一件不值得提起的小事。」
「但這件事我同樣能記一輩子。如果說我真的要去冬眠,我肯定會把這件事寫在記憶筆記本的第一頁,甚至願意將時間永遠停在那一天。「
她另一隻手將打印出來的聊天記錄合上,放在茶几上:「不過,聊天記錄的最後也提到,唐欣給你準備了一份【禮物】,說是你看到這份禮物,大概就能想起高中時發生的事。
最後你也沒看到這份禮物嗎?「
林弦搖搖頭:
「當時哪有那種心思啊,我明明知道是周斷雲害死了她,然後周斷雲還假意惺惺的兔死狐悲,說那份禮物還在他車座上,問我要不要。」
「我當時只想着給許雲教授和唐欣復仇,同時也不相信周斷雲說的鬼話,誰知道他給我的所謂的唐欣準備的禮物…是真是假呢?或許又是另外一個圈套和陷阱。」」你也算爲她報仇了。」趙英裙看着林弦:
「而且報仇的很徹底,從兇手到幕後指使,甚至到最後的哥白尼,沒有放過任何一個。」
"「所以,雖然結果有些遺憾,但你完成了對唐欣的承諾,沒有讓她失望。殺死哥白尼後,你還沒有去唐欣的墳前送束花、告訴她這件事情吧?」
「反正東海市距離杭市這麼近,你找時間去一趟吧,她若知道你爲她做了這麼多、冒了這麼多險、將一連串的兇手全部解決掉,在天之靈也一定會感覺欣慰的。」
林弦點點頭,看着趙英珺:
「你要不要一起去?雖然我知道你很善解人意,但這件事我也不想揹着你。」
然而…
趙英珺微微一笑,輕輕搖搖頭:
「你沒看過《射鵰英雄傳》嗎?當時,生命垂危的黃蓉對郭靖說.」
「靖哥哥,我死後只有三個條件你要答應。第一,我死後你可以難過一陣子,但不要難過太久;第二,我死後你可以娶別人,但一定要是華箏,因爲她是真的愛你;第三,我死後你可以來墓地看我,但不要帶華箏來,因爲我還是很小氣。"
「林弦,你很聰明也很勇敢不假,但很多時候在情感方面還是太遲鈍了。雖然我也很慶幸你的這份遲鈍,要不然估計也不會有我們現在的生活、有小寶寶。可是去給唐欣掃墓的事情,你還是自己去吧。」
「我不瞭解唐欣是不是如黃蓉一般的想法,可女孩子終究是敏感的,你帶着懷孕的我一同去確實對唐欣有失禮貌。放心吧,這種事情我不介意的,沒有什麼揹着我不揹着我的說法。」
看着一本正經的趙英裙,林弦也是握緊她的手,笑了出來:
說實話,我很多時候都覺得,你善解人意過頭了。那你呢?你的想法也和黃蓉一樣嗎?」
"我倒不這麼想。」趙英裙說道:
"如果我真的提前你死去,無法和你白頭偕老,我倒是很想看看你幸福的樣子。不管和誰都好,只要是能讓你過的幸福,你大可以領着她到我墳墓前,讓我看一眼。」
「我不希望你爲我難過太久,也希望你能繼續堅持你的道路、珍惜你的人生;我早就和你說過,我不是那種小氣的女人。」
"所以這也是爲什麼,我說想和你一起旅行結婚,去哥本哈根,去小美人魚銅像前讓黃雀看一看。」
她眨眨眼睛。
眼神變得柔軟:
"「因爲黃雀就是我,我就是黃雀,所以我很理解黃雀的想法。她所做的一切,或許首先第一目的,是爲了拯救這個世界但第一目的的前提,其實還是爲了你。」
"她是爲了你,纔想要拯救這個世界,拯救人類的未來,當然也想看到你更好、更幸福、更美滿的生活。」
「這一點你不需要懷疑,因爲這世界上最瞭解黃雀的人就是我。我不需要什麼奢華的婚禮,不需要什麼盛大的排場,我只需要和你去一次哥本哈根就夠了,讓黃雀看見我們走在了一起,有了小寶寶這纔是她最希望看到的畫面。」
「放心吧。」
林弦應下來:
「旅行結婚的事我
和我爸媽也說好了,他們雖然覺得不太合適,但最終也同意了我們的想法。」」你稍微等我一下,我把杜瑤的事情處理完:我們就去領結婚證,然後去哥本哈根一趟,你說去哪,我們就去哪。「
說罷。
林弦看了眼手錶:
「時間不早了,英裙,你早點休息吧。」
你現在最重要的任務,就是把身體養好,注意營養多休
息。「「嗯。「
趙英裙拉起林弦的手,從沙發上站起身:「走,我們進屋吧。」
幾日後。
林弦接到國家安全署署長,劉安的電話:"林弦,已經查到了。」電話那邊,劉安署長說道:
「我託聯合國那邊的朋友們調查了一下,你提供的這個名叫杜瑤的留學生,確實在2023年初通過考覈,成爲了一名維和援助志願者。」
「她通過考覈後立刻就離開米國,前往非洲的一個戰亂小國,南蘇丹。」
「南蘇丹?」
林弦聽到這個國家名字,立刻皺起眉頭:「怎麼去這麼危險一個地方」南蘇丹。
可謂是非洲大陸上,最爲貧窮、最爲戰亂的國度之一。國際新聞這麼多年以來,關於南蘇丹的報道不斷,局勢非常緊張,每年都會有數萬人因爲各種戰爭犧牲、數百萬人因此流離失所。
雖然在21世紀,民不聊生這個詞聽起來有些遙遠。但事實上,南蘇丹就是這樣一個地方。不僅戰亂,還非常貧窮。
道路、水電、醫療衛生、教育等基礎設施和社會服務嚴重缺失,人民生活非常艱難。很難想象。
杜瑤作爲約翰霍普金斯大學的高材生,會選擇這麼靠近前線的危險地區進行援助。」我看了資料,是杜瑤執意選擇這裡的。「劉安署長說道:
「當初她申報志願者的時候,可以選擇的地方有很多,像她這種情況,一般都是去一些貧窮的地方支援發展,或者是作爲
醫療後勤人員。」
「很多人都勸告她不要去南蘇丹,因爲那裡常年戰亂……那是維和部隊去的地方,她去那裡不僅作用有限,而且還會面臨無法預估的危險。」」但是杜瑤執意要去,在意向表上,她只寫了南蘇丹一個國家,非常堅決。最後本着個人意願優先的原則,她就加入了南蘇丹的維和部隊,成爲一名醫療援助人員。」
「之前很長時間,電話聯絡和衛星網絡都是正常的,可以通過遠程設備聯繫。可今年這段時間,南蘇丹的局勢越來越惡劣,長時間失聯已經成爲常態。」
"不過杜瑤所在隊伍的定期聯絡還是沒有問題的,每個月1號都會發來簡訊。」
每個月1號…林弦眯起眼睛。那就來不及了。
況且,他要和杜瑤交涉的事情,估計也不是一個電話能說明白的,最好是親自去一趟。
「明白了,謝謝你劉署長。」林弦繼續問道:
"能不能幫我找到一個途徑,能夠安全抵達南蘇丹?」"什麼?」
劉安聽到林弦這麼講,非常不可思議:「你也要去南蘇丹?」他搖頭:
「算了吧林弦,不要冒這個風險,現在南蘇丹的局勢整個亂成一團,你就別湊這個亂活了。"」你真有什麼要緊的事情找杜瑤,我可以讓我朋友那邊,在每月一日定期聯絡時給她帶話,你要知道,聯合國維和部隊是獨立的系統,我們是干涉不了的。「
「而且我們國家的原則是不干涉別國內政,像這種事情,我們官方身份也沒法介入,沒有辦法對你提供保護。」「不過,你要是真想去的話,我倒是可以提供個其他方法來保證你的安全。」
「什麼辦法?」林弦問道。
劉安署長笑了笑:
「有些東西,在國內不合法,但是在國際上卻沒有問題,也算是廣泛運用的一種方式一一」「僱傭軍。」
劉安囑咐道:
「我可以給你提供個聯絡方式,這一批僱傭軍是比較靠譜的,他們可以很好的保護你的安全。」
「而且你也沒有什麼官方身份,這完全是一種私人行爲。如果你真的必須去南蘇丹一趟,我覺得這是最穩妥的方法。」
「當然,戰亂如此,任何事情都是不能百分百保證的,我建議你速去速回,不要在南蘇丹長時間逗留。」
林弦點點頭:
"好的,明白,交給我吧。」
九月中旬。
非洲,南蘇丹,一戰亂區小村莊。轟轟轟!」
爆炸聲不斷,槍擊聲四起。
大人們不停逃竄,小孩子們放聲哭喊。"快來這邊!快躲起來」」
一名全身泥濘的年輕女子用當地語言放聲大喊,慌忙拉住亂跑的孩子,將他們帶到掩體後面:「不要出去亂跑!大家在這裡躲着」遠處。
轟隆隆的車輛行駛聲、槍炮聲不斷接近。
年輕女子用她薄弱的身軀,將這些可憐的孩子們護在身下,抱在掩體之後。閉上眼睛。
這都是這個月第幾次了?
戰線越來越近,越來越多的人們背井離鄉,但老幼病殘和那些年輕人不一樣,逃離轉移的速度是很慢的,完全不敵戰線的推進。
各種雜亂的聲音越來越近她咬着牙,安撫身下嚎哭的孩子們:"別怕.別怕…會過去的。」忽然!
嗖嗖嗖一一
幾道rpg火箭彈滑着白煙彈道,從村子後面飛馳而去,直
接轟向前方戰線,瞬間拉起一排煙霧。
年輕女子睜大眼睛。這…不可能呀。後面。
又是哪一方勢力?
就在她震驚之時,忽然數十輛塗着黑漆的車輛從村莊四周經過,直衝前方戰線。
上面的士兵全副武裝,武器精良,還不斷伴有火箭彈發射。「這是」
"支援?"
可她想不明白,這是哪裡來的支援?吱一一
爆裂的剎車聲。
一輛全副武裝的車輛在掩體後面停下,一位戴着全包圍頭盔、身着防彈衣的高大男子從車上跳下,大步向她走來。男子摘掉頭盔,甩甩服帖壓扁的頭髮。他彎下身子,伸出右手:「你好,杜瑤女士。」男人逆着陽光:
「雖然這是我們第一次見面,但你應該對我不太陌生。「杜瑤握住男人的手,被他從地上拉起來,疑惑看着眼前的龍國男子。
她看清楚了男人的長相。
卻不記得自己認識這個人,也想不起來在什麼地方見過他:
"你是?」
男人看着她,眨了眨眼晴:"我的名字叫做林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