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格主教分完手最後一隻黑麪包,擡起頭來,正好看到隊尾一對兒母女,飢腸轆轆的小女孩兒抓着媽媽的衣角,踮起腳,從人縫努力向這邊望來,怯生生的目光透露着期待。
於是主教又開口對人羣溫聲道,“別急,麪包會有的,我可以保證今晚來這裡排隊的每個人都有份,不過後面的人可能需要再等一會兒,在這段時間裡大家如果願意的話可以聽我講幾個神典的小故事。”
他身邊的年輕教士忍不住小聲提醒道,“老師,我們不但把這次帶來的麪包都發下去了,而且還把附近幾家麪包店的麪包也買光了,但是排隊的人並沒有減少多少,而且我注意到這裡面有一些根本不是貧民,只是想混在人羣領取免費的麪包,另外還有一些吃完了又回來排隊的。”
溫格主教搖頭,“尼莫,記住,仁慈並不只是寫在神典的,這世間絕大多數事情都不是非黑即白的,試問當諸神看到一艘載滿信徒的船隻即將沉沒的時候,他會因爲船有幾個異教徒而放棄一整船的人嗎?相起被人欺騙我更害怕的是真正需要幫助的人無法得到迴應,更何況,即便是親眼所見看也未必是真相,你怎麼知道那些來領食物的普通人,不是因爲他們的家剛剛遭遇了什麼變故,他們或許身邊這些貧民更需要這塊兒麪包,而那些吃完又回來的人,也許他們並不是爲了自己,而是想領一份食物給那些腿腳不方便的家人朋友。”
“對不起,老師,是我思慮不周。”名爲尼莫的年輕教士漲紅了臉,“我現在去更遠的地方買麪包,不把麪包發完我們今晚不回去。”
溫格點了點頭,“叫布朗特和博一起吧,你們三個人也能更快點。”
“誒,可這樣的話您身邊沒有護衛了啊。”
“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可我不是莫泰里斯,我這一生未做過不可對人言之事,在大學城生活了這麼多年還沒有誰打過我的主意。”主教淡淡道。
…………
當隊尾最後一個人也領到麪包的時候已經是深夜了,身後教堂的鐘聲也響了起起,一共敲了十下,溫格主教對尼莫三人道,“今天辛苦你們了。”
“不辛苦不辛苦,我今天也從老師您這裡學到了很多,難怪古德里斯城的居民會這麼愛戴您。”尼莫的這句話是發自肺腑的。
“我們每個人的精力都是有限的,那些大事自然有更高層的人去操心,我們所能做的是儘量幫助更多身邊的人,這不也是大家當初之所以加入神殿的原因嘛,希望你們在今後也能不忘這份初心。”主教擺了擺手,“時候不早了,今晚到這裡吧,都散了吧,我自己回去行。”
“是,溫格主教。”
入夜後原本熱鬧的街道也變得冷清了起來,這個時間點絕大多數人都已經睡下了,所以街也沒有什麼行人,在尼莫三人離開後,主教的身影顯得有些孤單,他又在黑暗站了一會兒,仰着臉不知道在想着什麼。
半分鐘後她才轉身去,向住的地方走去,類似溫格這種主教級別的職務神職人員,教會都會在在城配給他們專門的住所,這些住所一般都是在位於教堂後面的一棟小樓,不過溫格將那棟小樓給讓了出來,改造成爲了宿舍,給那些離家很遠收入又不高的年輕牧師居住,而他自己則在離得稍遠的地方用更便宜的價格租下了一間小屋。
溫格的妻子在很早的時候過世了,據說他還有個女兒,不過很小的時候也和家裡鬧翻了,一個人出走,至今還也沒有回來,所以這些年溫格都是一個人住的,那間屋子裡只有一條名叫古丹的老狗,已經陪了他二十多年。
溫格嚮往常一樣穿過那條有些逼仄的小巷,來到大門外,從口袋裡掏出鑰匙打開屋門,平時這個時候古丹都已經叫着跑出來迎接他了,然而這一次屋裡卻是什麼動靜也沒有。
溫格擔心古丹出了什麼事情,畢竟二十多歲得年紀對於一條狗來說算是高齡了,在兩年多前古丹還患了心臟病,又好幾次險些死掉,溫格加快了開門的速度,等他衝進屋裡果然看到後者蜷縮着四肢躺倒在地板,生死不知。
溫格沒有多想,抽出了腰間的神典,然而下一刻一把冰冷的匕首卻頂在了他的腰際。
隨後他聽到黑暗傳來一個聲音,“沒關係的,湯姆,放開他吧。”
溫格身後的大門被輕輕關,隨後那聲音的主人點燃了燈臺的蠟燭,溫格終於看清了屋裡的兩個人,這是一男一女,他們的打扮很是怪異,其男的那身着一襲黑衣,看樣子像是一位刺客,但女的卻穿着一條長裙,似乎剛從舞會回來,不過兩人的身都帶着戰鬥的痕跡,而且貌似傷勢還不輕,尤其是那位黑衣刺客,他腰部和大腿有兩道深可見骨的傷口,雖然經過簡單的包紮,但因爲藥物不足現在已經潰膿。
這兩天他一直在高燒,全憑一股意志力支撐到現在。
不過溫格的注意力並不在他的身,而是那個穿長裙的女孩兒,從看到對方的第一眼起他再也挪不回目光,他看的是那麼的認真,以至於都沒有注意到那把頂在自己腰間的匕首已經被黑衣刺客悄悄收回到懷,主教的聲音竟然顫抖了起來,“科洛爾……是你嗎?”
“是我,好久不見了,父親。”女孩兒輕聲道。
科洛爾的回答讓黑衣刺客也嚇了一跳,“你……你的父親竟然是古德里斯城的主教?爲什麼從來沒聽你說起過。”
“抱歉湯姆,我並不是有意隱瞞的,我們之間的事情說來話長。”科洛爾嘆了口氣,“我當年其實是離家出走的,這些年過去了也沒有和他聯繫過,如果不是因爲喬爾的事我大概永遠也不會踏入這棟小樓。”
溫格向前走出兩步,像是想要伸手去撫摸女孩兒的頭髮,可卻被後者給搖頭拒絕了,只能強忍住心底的激動,“這些年你過的怎麼樣?能和我講講你離開家後的事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