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然掉到這裡面去了!”而眼瞅着所有星輝盡數收斂之後,開明靈獸眼眸中的神情驟然一黯,緩步向着深淵處走了過去,不過和此前不同的是,它挪動的步伐極爲緩慢鄭重,就像是在畏懼着深淵下的什麼事物一般,餘光向着深淵掃了眼後,急忙退回,緩緩道:
“也罷,既然是掉進了這裡面,怕也是難逃一死!孩兒,你在天的魂靈可看到了,我會爲你報仇,那些傷害了你的人,他們一個個都要死!”
話音落下,開明靈獸眼眸中的紅色戾芒陡然大作,擡頭向着虛空之中一嗅後,神情陡然變得凝重起來,一字一頓道:“既然是你第一個斬殺了我孩兒的頭顱,那就讓你成爲接替他們兩個之後,第三個被死亡吞噬生命的對象吧!”
喃喃一聲後,開明靈獸猛然一吼,而後身軀扭動,大踏步向着林白氣息傳來的方向便趕了過去,隨着腳步的邁動,它全身上下都已被殺機所籠罩,森寒無比。
深淵之下,這是崑崙的極深之處,如同幽深的地獄,伸手不見五指,望不到盡頭。
而在那深淵的底部,卻和兩側遍佈着嶙峋岩石的峭壁不同,草木異常的豐茂,甚至都能稱得上是鬱鬱蔥蔥。而在谷底的中心區域,則是有着一方小小的泉池,那泉池之中的水液仿若是用鮮血染紅的一樣,汩汩流淌,時而自波瀾之中溢出點點晶瑩剔透的光華,那光華玄奧非常,恍若是生機的匯聚,就像是地脈之間的神髓。
而在這個小池的兩側,此時正躺着兩個血肉殘破,渾身上下肌膚灰敗無光,已經到了近乎破碎邊緣的殘骸,這兩具殘骸,赫然便是此前被開明靈獸逼下深淵的巫玄和宿鬥上人。
“我沒有死……”許久之後,其中一具殘骸突然抽動了一下,然後眼眸緩緩睜開,向着四下張望了一眼後,眼眸中登時有欣喜若狂的神芒出現,然後他突然抽動鼻翼,轉頭向着那小小的血池望去,眼眸中滿是不可置信道:“這,這是什麼?”
這甦醒過來的屍骸,赫然便是巫玄。此前他在墜降之時,恰好你星紋狀秘器擋在了他身下,秘器殘存的星輝,對他產生了庇護,使得他沒有因爲墜降而丟失了性命。
而在他看到那恍若用鮮血染紅的泉池,感受到自泉池中傳遞出的強烈生機後,神情剎那間便恢復了清明,然後沒有任何猶豫,一頭向着那泉池裡便紮了進去。
頭顱乍一碰觸到泉池,巫玄登時便感受到從那泉池之中陡然生出一股極爲強勁的吸引力,那股吸引力和泉池所釋放出的強烈生機全然不同,那是一種把人的生機從軀殼之中拖出,將其反哺入泉池,讓所有的生機,都盡數化歸泉池的力量。
“該死,這是怎麼回事兒?!”感受着這詭異的吸引力,巫玄的面上陡然露出了驚懼之色,他想要擺脫那股吸引力,但已是強弩之末的他,無論怎樣掙扎,卻是根本無法從那吸引力之中脫身,就像是那泉池如同什麼牛皮糖一樣,一沾上,就別想再分開。
幾乎是在剎那間,巫玄便覺得體內僅存的那些生機,就如同是流水一般,不斷向着泉池之中淌淌流去,而他的軀體更是在不斷的向着乾枯的態勢發展,似乎隨時可能灰飛煙滅。
難道命數真的已經註定,就算是自己能夠僥倖從開明靈獸的追擊下保住性命,但終究還是難逃一死,要把這所有的生機都交代入這泉池之中嗎?!
我不服,我不甘!越是想,巫玄便覺得心中越是憤懣難平,他在隱世縱橫了大半輩子,但一入崑崙,便發生瞭如此之多的變數,讓他到了此種境地。
木小子,若有來世,我一定殺你!念及此處,巫玄不禁猛然捏動拳頭,頂着那滔天的吸引力,猛然開口怒斥道,說話的同時,他的手腳更是劇烈的掙扎起來,想要鼓起最後的一絲力氣,從那泉池的吸引下襬脫,而就在他亂動之時,腳卻是突然碰到了那星紋狀秘器!
嗡!就在他腳尖碰觸到星紋狀秘器的那一瞬間,那原本在開明靈獸轟擊之下,已然破碎不堪,似乎將要崩毀的秘器,竟然突然發出一陣詭異的悸動之音,旋即順着那秘器之上,驟然有無數詭譎的符紋滋生而出,順着巫玄的身軀便瀰漫而上。
隨着符紋的滋生,巫玄的軀體突然開始一種詭異莫測的變異,那些乾枯的肌膚之上,就像是突然間被人用機器刻下了刺青一樣,突然有無數的詭異符紋生出。
而與此同時,巫玄更是突然感覺到自泉池之中的那股吸引力驟然消散,而他那已經幾乎乾涸的生命力,已經開始萎縮的五臟六腑,以及那恍若到了風乾邊緣的血肉,竟然驟然如同一塊在烈日下暴曬了無數天的海綿一樣,開始抽取泉池中的鮮紅泉水。
一滴接着一滴,每一滴泉水的匯入,都叫巫玄有一種久旱逢甘霖一般的感覺,甚至於在這一刻,他都開始覺得即便是這種吸收都不夠過癮,竟然開始艱難的轉過頭來,將腦袋深深的扎入了那泉池之中,然後開始張口痛飲那略帶血腥味的泉水。
泉水之味,雖然略帶血腥,但卻有着一種詭異的芬芳。那泉水一入喉,登時便將巫玄的雙脣和喉嚨滋潤如常,而且這泉水還如瓊漿玉液般,每一口的吞入,都叫巫玄的身體內,開始有一股生命機能的波動生出,叫他覺得自己漸漸開始煥發活力。
咕咚!咕咚!咕咚!沒有任何遲疑,也根本來不及思忖這詭異的一幕究竟是如何發生的,巫玄只是無意識的大口大口猛吞着那泉池中的血紅泉水!
每一口泉水的攝入,都叫巫玄體內那乾涸的生命力漸漸開始煥發生機,原本已經幾近風乾的血肉和骨骼,開始緩緩的恢復活力,枯萎的五臟六腑,也漸漸被泉水中的生機所彌補,甚至他覺得自己被林白破壞樂得根基,如今也在不斷的復原!
他知道不管這一切究竟是出於何種原因,但自己終究是擺脫了危機,這條命能夠保住了,這一身的修爲,也可以得以留存了,從此以後,海闊天空!
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泉池中的水液漸漸被他吞噬的只剩下了薄薄的一層,但即便是如此,他的肚腹卻是根本感受不到任何暴漲感,似乎哪怕面前還有一頭牛,都能吞下去!
“你在做什麼?!”而就在此時,順着巫玄的身後,突然傳來宿鬥上人那氣息微弱的聲音,那聲音一出,旋即變得愈發不可思議起來,“你的修爲……你的修爲恢復了?”
“沒錯!我恢復了修爲!”巫玄聞言,緩緩轉頭,他的面頰此時已盡數被那泉水染成了血紅之色,恍若從血獄之中逃出的惡魔一般,扭頭望着宿鬥上人,用帶着惡魔般的引誘口吻,輕笑道:“一切都是拜這泉水所賜,你想不想喝一口?”
“想!”聽到巫玄這話,宿鬥上人沒有任何遲疑,咕咚嚥了口口水,直接應承出聲,但話剛一出口,他便發現巫玄竟然緩緩起身,眼眸中帶着詭異的神情,緩步向着他走來,這變故叫他突然覺得有種危機在不斷的逼近,甚至他開始覺得,此時此刻站在自己跟前的巫玄,已然不是以前的巫玄,這讓他不禁往後掙扎着倒退一步,道:“你要做什麼?”
“你想,但我不願給!”巫玄聞言,齜牙一笑,在那如佈滿了鮮血般的赤紅面頰輝映下,牙齒變得異常的森冷,恍若露出獠牙的野獸般,猙獰一笑,緩緩道:“當初你不是要拋下我一個人走嗎?你不是要費盡心機搶奪我的東西嗎?我現在也想拿走你一樣東西!”
“饒了我,我不飲這泉水,那秘器也都給你,只要能活下去,我馬上從崑崙離開!”看到巫玄那詭異的面容,以及他腳步一步步邁近帶來的詭異感覺,宿鬥上人只覺得已到了魂飛魄散的邊緣,喃喃哀求道:“巫玄,看在你我往日的情分上,饒了我吧!”
“不,我不會饒恕你,也不會再饒恕任何人!你要死,那姓木的小子也要死!”巫玄齜牙詭異一笑,然後身軀陡然衝起,那猙獰的獠牙,直接刺到了宿鬥上人咽喉處的頸動脈之上,等到溫熱的鮮血灌滿喉嚨後,他只覺得快意無比,含混不清道:“你們的生命,都將要被我所奪取,你們的一切,都將被我所吞噬!從此以後,我是巫!”
一聲一聲,恍若夜梟啼鳴,尖銳刺耳,而在他的吞噬之下,宿鬥上人只覺得體內的液體,正在不斷的流逝,而身軀也變得越來越冰冷,視線也開始越來越渾濁。
而在生命的最後關口,他突然想到了當初自己與巫玄在探尋那位隱世前輩的洞府之時,曾經看到過的一句,一句叫他困惑了無數年,但直到今時今日,才終於明悟的話語:
血海生仇,星輝灌體,不死而謂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