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給我一根菸!”馬佔林沉默良久,顫抖着手向林白伸出,等到將煙點燃後,接連深抽了幾大口,彷彿如果沒有尼古丁麻醉的話,他就不敢再去回想三天前發生的一切……
從進山開始,這些偷獵的人就開始覺得不大對勁,原本山裡面那些尋常可見的野獸居然沒有發現一個,就連野兔和岩羊一路上居然都沒見到幾隻,而雪蓮這些藥材也更是不用提起,連個影子,這些人都沒有看到半個……
不管做什麼,這種沒有任何收穫的日子總是叫人變得煩悶異常!而盜獵團伙領頭的那禿頭男人心緒也是變得極差,一路上對馬佔林父子幾個來負擔剝皮子之人更是打罵不斷,說是因爲他們父子三人倒黴的原因,才導致進山至今沒有半點兒斬獲。
在衝鋒槍黑漆漆的槍口下,馬佔林父子是敢怒不敢言,只能任由那些盜獵團伙的人對他們肆意羞辱。剛開始的時候,這些盜獵的傢伙還只是抱着玩笑的態度,對崑崙山出現的這種異常並沒當回事兒,但隨着時間的推移,他們卻是覺得越來越不對勁起來……
越進入山中,動物的影子便越稀少,到最後更是連僅有的野兔都再也看不到了。而這些盜獵者剛開始進山的時候,想的則是儘可能少的帶乾糧,一路上通過打些野兔山豬來補充口糧,可是現在什麼都沒有,口糧卻是日漸減少,這叫人如何能忍受得了!
又空手而歸一天後,那領頭的禿頭男人惱羞之下,放出狠話,再朝山裡找,如果再找不到東西的話,就把馬佔林父子三個殺了,來節省口糧,使他們團伙的人可以走出崑崙山。
槍口的威脅下,馬佔林父子三人還能如何,只能每日不停祈求,希望儘快出現些野獸什麼的,也好讓他們父子三個從這劫難中逃出生天。
也許是他們父子三個的祈禱終於感動上蒼,再朝身上中又進發了幾公里之後,諸人居然找到了一個山谷,而且在這山谷裡面,密密麻麻堆積着各種野獸的屍骸,其中更是不乏藏羚羊和雪豹這些極爲珍貴的生物,而且這些野獸身上毫無潰爛,皮毛保存完整,更叫人心喜。
雖然這些野獸死亡的方向都是朝着同一個方向,而且在海量屍體的堆積下,看上去更是恐怖無比,可是這些異常並沒有讓利慾薰心的禿頭男人改變主意,他驅使馬佔林父子三個先行進谷勘探,確定無事後,才讓所有人進入山谷……
藍天飄着白雲,河水潺潺細流,四周盛開着鮮豔的花朵,一切都是那麼平靜。這盜獵團伙在空手幾天後,突然擁有了這樣大的收穫,心中欣喜若狂,便在山谷外點燃篝火,開始狂歡起來,只留下馬佔林父子三人協同部分小嘍囉處??囉處理山谷中的野獸屍體。
剝皮子是一件需要極其小心的工作,馬佔林從小便有極大的煙癮,向那小嘍囉討了根菸之後,想着如果菸灰落在皮子上,便又可能毀掉毛皮的品相,使這些毛皮沒有辦法銷售出去,猶豫片刻便朝山谷外走去,想要在那抽口煙,休息一會兒。
但就在馬佔林剛走出山谷口,原本晴朗無比的天空卻是突然陰沉下來,大塊大塊如濃墨般的烏雲突然凝聚在一起,而且更是有巨大的雷暴聲鋪天蓋地響起,還沒等那禿頭男人下令拿油布將山谷內的野獸屍骸遮蓋起來,碗口粗的閃電卻是突然在山谷中咆哮起來。
而山谷內馬佔林的那三個兒子在這節骨眼上,不但沒有朝外走,反而像是看到了身詭異的東西般,朝着四下狂跑不止,而那幾名負責監督的小嘍囉則是端着槍,朝着天空瞄個不停,當時的那場景,要有多怪異便有多怪異!
馬佔林擔心自己三個兒子的安危,見勢不妙就想衝進山谷將他們拖出來,可是腳步還沒邁出!雷暴卻是已經徹底覆蓋了山谷,到處都是刺眼的電弧,而最爲詭異的是,除卻那片山谷之外,其他地方則是沒有半點兒雷電泄露出來。
雷電帶着幾百萬負荷的電壓,無論是野獸還是馬佔林的三個兒子,抑或是那些小嘍囉,在狂舞的電蛇下,生生便被劈成了焦炭!
但這一切卻還沒完,閃電剛一停下,山谷內的地面便開始朝下塌陷,無論是那些焦黑的野獸屍體,還是人屍,均是沉陷入土,徹底消失不見。而等到屍體全部消失後,山谷內又重新恢復了平靜,仍舊風和日麗,河水潺潺,花香四溢。
在這樣詭異的畫面下,哪裡還敢有人在那裡繼續待下去,馬佔林想要進山谷去尋找兒子,但卻是被禿頭男人拿槍頂着腦門逼着離去。
“接下來的事情你們就全清楚了……”馬佔林顫抖着手將菸頭塞到嘴間,深深的抽下一口煙霧後,啞着嗓子道:“可憐俺那仨尕娃,都還沒結婚呢,這就沒了!”
聲音嘶啞,其中帶着一股難言的傷悲,彷彿將這些事情講出已經將他全身上下的力氣盡數消耗乾淨了般,兩行渾濁的老淚更是不由自主的順着面頰往下流落。
“你這也一大把年紀了,做什麼不好,要上山剝皮子……”張三瘋見狀,嘆了口氣,道。
馬佔林伸手揉了揉紅腫的眼睛,苦笑道:“你以爲俺想上山?那些羊羔、豹子在山裡活的好好的被人打死俺不心疼?可是俺也沒辦法,家裡老伴得了糖尿病這種富貴病,沒錢拿什麼給她換拿什麼胰島素,總不能眼睜睜的看着她就這麼沒了吧……”
聽着馬佔林的話語,林白等人均是沉默不語,而張三瘋到了嘴邊的話也生生吞下肚子裡,只是發出幾聲悠長的嘆息。可恨之人往往也有可憐之處,如這馬佔林一般,如果不是因爲自家老伴重病的原因,他又怎麼會上山,又怎麼會丟掉自己的三個兒子!
“你先去那邊帳篷歇着吧,明天給你點兒乾糧帶着下山。到了格爾木去找蒙古烤肉店的布日固德,讓他先支你點兒錢給你家老伴看病。記住,就說是陳白庵讓你去的,他會把錢給你的!”陳白庵心善,看着馬佔林悲悲慼慼的模樣,忍不住道。
馬佔林千恩萬謝,而且不管諸人怎麼攔都攔不住,又跪在地上磕了個頭,然後便朝着陳白庵之前住着的帳篷便走了過去。雖然身影消失在了夜色中,但隨着夜風還是傳來影影綽綽的哭泣聲,叫人聽着潸然淚下,心中難受非常。
“這麼大年紀丟了三個兒子,家裡媳婦兒還得了那麼個病,他也不容易……”朝馬佔林所在的帳篷看了眼後,張三瘋感慨了幾句,接着道:“小師弟,你怎麼看馬佔林說的那山谷?”
“等下山了,我支點兒錢給他,讓他好好給媳婦兒看病,別再做這些事情。”林白也是嘆了口氣,然後沉聲接着道:“要我說的話,恐怕他們死人的那個地方就是咱們要去的那棱格勒峽谷,而且山谷內的那些情況,恐怕就是逆轉五行法陣那些人折騰出來的!”
“孃的,這些生兒子沒屁眼的傢伙,什麼法子歹毒,他們就來什麼!也不知道這又玩得是哪一齣,居然弄出來這麼多死屍什麼的東西!”張三瘋想起來方纔馬佔林那一幅悽楚的模樣,心裡邊就覺得萬分憤怒,捏着拳頭,怒聲叱道。
林白道:“不管他們做什麼,肯定是沒安什麼好心,不過等到咱們到了那邊之後,應該也就知道這些人到底謀劃的是什麼了!按照馬佔林說的,離那大峽谷那沒有多遠了,諸位還是早點兒休息,養好精神,接下來還有場硬仗在等着我們!”
山谷口還堆積着死人的屍體,空氣中更是若有若無的飄着一股血腥氣味,而且再想到那棱格勒峽谷那邊的詭異事情,諸人又有哪個能睡得着,只是躺在帳篷裡輾轉反側。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林白迷迷糊糊感覺身邊有動靜,扭頭的時候,卻是看到陳白庵緩緩起身,朝着帳篷外走了出去。林白心中猶疑,總覺得陳白庵現在的狀態有些不大對勁,便悄悄跟在他身後,想看看他究竟是要做些什麼。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這還沒有三十年,怎麼就又開始了一個輪迴?”陳白庵走出帳篷後卻是並沒走遠,選了塊大石坐下後,看着天幕上閃爍的星子,自言自語不停,而且臉上更是帶着一抹愁苦之色,彷彿是想起了什麼不堪回首的往事。
見陳白庵神色有異,林白朝前走了幾步,輕笑道:“陳老您興致怎麼這麼好,大晚上的不睡覺出來看星星?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又是一個輪迴是個什麼意思?”
“睡不着覺,出來透透氣。什麼三十年,什麼輪迴?”陳白庵聞言轉身,緩緩道。
林白猶豫片刻,輕聲道:“您不想說,我也不逼您,您什麼時候想說了,再跟我說!”
看着林白說完話後轉身離去的背影,陳白庵黯然低頭,嘆氣連連,那模樣說不出的悲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