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聽女兒說找到了“爸爸”,劉向雪不由愣住了。
“爸爸”這個詞,曾經是女兒最厭惡的字眼,可現在,女兒卻隱含期待的告訴她“找到爸爸”了?
劉向雪呆呆地看向女兒,在這一刻,她有吃驚、有恍然、有不可置信、也有一些茫然的驚喜……但更多的卻還是心酸!
整整十六年了,她再沒見過那個男人。
從最初的等待、盼望和傷心,然後一路到失望、絕望和怨憤,她對那個男人的感情,已經變得自己也說不清了。
在最開始的時候,她肯定是愛他的。但是當時光一****消磨,當希望一天天被湮滅,她滿腔的愛意就漸漸變得沉重了。
在女兒小時候,她幾乎每天都在盼着那個男人能回來。可是直到女兒長大了,他也沒有回來。
她曾經以爲,他再也不會回來了。
她曾經以爲,女兒這輩子都沒有爸爸了。
她曾經以爲,這是自己對女兒最大的虧欠,不料,女兒竟然說找到了他!
劉向雪怔怔在站在牀邊發呆了好一會,這才擡眸看向吳雙手裡的照片:“又又,你……確定那人是你的爸爸?你是怎麼認出他的?你說他現在情況不太好?他究竟是……怎麼不好了?”
吳雙一直在小心翼翼地觀察媽媽的表情,見劉向雪的語氣還算比較平靜,而且表情也沒太多變化,吳雙不由鬆了一口氣。
雖然目前她可憐爸爸,想讓父母團圓相會。但如果媽媽不喜歡了,她也不會勉強的。
現在見劉向雪似乎還關心李素問,吳雙連忙把手中的照片遞給劉向雪道:“媽媽,你忘了我和爸爸長得很像嗎?我是遇見了爸爸,有點懷疑,就去查了查。爲免我找錯人了,我特意帶回了他的照片,你看看?”
劉向雪的手指顫了顫。
她心中對那個男人不是沒有半點怨言的,可是能讓一向厭惡他的女兒都叫爸爸了,她不禁又有點自豪和好奇。
當年,她的愛人是一個年輕英俊,學識淵博而又溫潤如玉的男人。
到如今十六年過去了,那個男人會變成什麼樣子?
劉向雪心情複雜地接過了照片,只看了第一眼,她就確定了,吳雙沒有找錯人,這果真是她當年的愛人!
這個人的樣子還是那麼迷人,他俊朗的五官,當年幾乎夜夜出現在她的夢裡。
她曾經,唯有靠回憶他的微笑才能把生活支撐下去。
不過這樣的夢,在女兒漸漸長大後,就很少再出現了。
如今突然又重新清晰地看到他的樣子,只一眼,劉向雪忍不住就淚溼了眼眶。
這一刻,劉向雪的心裡酸酸的、澀澀的,她也說不清自己到底是悲是喜。
回想起自己過去這十六年的生活,劉向雪覺得,她應該是怨他的。可是當她下一眼看到照片中的人是坐在輪椅上時,她突然就怨不下去了。
劉向雪惶然地擡頭問道:“又又,他……他的腿怎麼了?你說他情況不好,就是指他的腿嗎?”
看到劉向雪這種表情,吳雙頓時覺得自己找對了方法。
看來,白澤的預言果然是對的,媽媽的心底還是愛着爸爸的,一見到他受傷,頓時就只剩下關心了。
吳雙輕輕點頭道:“媽媽,爸爸的腿殘廢了十幾年。自從與你分別後,他就一直坐在輪椅上了。”
“什麼?他殘廢了十幾年?”劉向雪訝然驚呼!
雖然當年李素問沒有向她透露身份,但作爲愛人,作爲一個細心的女人,劉向雪還是敏銳地感覺到了,李素問的家世一定不簡單!
所以她一直都以爲,那個男人回家後一定是錦衣玉食、生活愉快的,沒想到,他竟然殘廢了十幾年?
“十幾年”這個時間段,深深地刺激了劉向雪。
想到他離開恰恰也是十幾年,劉向雪連忙擦了眼淚向吳雙詳細詢問。
“又又,你快把他的事詳細跟我說說吧!當年他是出了什麼事?是不是就因爲他殘廢了,所以他纔不能回來找我們的?他是怕連累了我們母女?還是他已經另娶了家室?他的家,現在在哪兒?你已經和他相認了嗎?你這次回來,是他的意思?他想把你認回家門嗎?他不想見我嗎?”
劉向雪一連串的問題,讓吳雙聽得心裡酸酸的。
她能感覺到,媽媽還是非常在意爸爸的!
在這一刻,吳雙真後悔自己從前太偏執了!
若不是她一直固守着前世的印象,若不是她一直攔着媽媽尋找爸爸,那他們一家人在去年李靈樞找來時就該團圓了!
可那時候,她因爲對爸爸的種種懷疑和怨憤,就阻攔了媽媽和爸爸的相遇。更甚至於,在九月的時候,媽媽明明有機會和爸爸見面的,也被她破壞掉了!
想到李素問在京城時也是這樣迫切又憂傷地打聽劉向雪的一切,吳雙再也不忍隱瞞媽媽,連忙把李素問的所有情況都說了。
爲了不讓父母之間再有隔閡,吳雙特意解釋道:“……媽媽,爸爸的情況就是這樣的。當年他受傷失憶了,所以他才忘了我們。直到我在京城遇見他,我們才相遇相認……爸爸非常想把你接回去,這次他本想和我一起回來的,是我沒讓他來……”
吳雙解說到這裡,想起李素問的名字,她又急急解釋道:“爸爸當年告訴你的那個‘吳明’,的確是假名字,不過他不是有意隱瞞你的,而他們家有規定,出來遊歷的時候,必須用化名……”
“是化名啊?我已經猜到了,我不怪他……”劉向雪聽完李素問的事,忍不住又淚盈於睫:“原來他的心裡還有我們嗎?可爲什麼他就偏偏失憶了呢!如果他沒忘了我們,就算照顧他一輩子,我也願意啊!”
這十幾年來,她愛過、怨過也恨過。可這一刻聽說那人是失憶了,聽說那人受傷了,聽說那人還想要接她回去,她所有的委屈頓時都化爲淚水滾滾而下。
劉向雪哭了好一會,這才停歇下來問道:“又又,你有把握治好他嗎?他們家的人……會不會很難處?你說他還有一個女兒,她真的對你好嗎?她也真的願意讓我過去?”
“媽,你放心,我一定能治好爸爸的!至於姐姐,你更不用擔心,她是真心誠意歡迎你過去的。她自幼就沒了媽媽,她也渴望有個媽媽疼她呢!其實一開始我沒想認爸爸的,就是因爲姐姐太好了,我才慢慢接納了爸爸……”
吳雙見劉向雪對李家人擔憂,連忙把李如蘭的事情都說了說。
當然了,有些危險的事情,她就不說了。畢竟,劉向雪一直生活在小城,一直生活在安穩的環境裡,她不想嚇壞了媽媽。
等到以後,如果爸媽真是在一起了,她會想辦法保護他們的!
吳雙帶來的照片裡,也有李如蘭的照片。
劉向雪拿着李如蘭的照片看了看,發現李如蘭與吳雙長得幾乎一模一樣時,劉向雪不由自主對她生出了幾分親近之意。
這個酷像女兒的孩子,也是她愛人的女兒。
她雖然不舒服李素問曾經娶過妻子,但孩子是無辜的,更何況那孩子也可憐,從小就沒了媽媽,爸爸又傷了……
劉向雪嘆了一口氣,慢慢放下照片。
乍然聽聞女兒的這些話,她心裡有點喜悅也有點慌亂。
剖開內心、直面自我的話,她承認自己是渴望和愛人重逢的。但真的要到京城去生活嗎?她又覺得緊張和茫然。
她已經在鳳尾縣生活了三十多年,她已經習慣了在家鄉的一切。雖說當年她曾遭人白眼,但隨着女兒賺的錢越來越多,現在別人看到她,都唯有羨慕的份。所以,劉向雪現在並不想離開家鄉了。
可如果不離開,又如何與愛人重逢呢?
她苦苦等待,不願再嫁給別人,也看不進別人的好,不就是爲了等到有一天能和他重新在一起嗎?
現在機會來了,卻需要她離開家鄉、遠赴到另一個陌生的地方,她到底要不要過去呢?
劉向雪的心底很糾結。
她糾結的不止是陌生的環境,她糾結的還有李素問對她的感情。
當年兩人自然是相戀的,多年過去,兩人再次重逢,雖然彼此心底都有意,但這麼多年生活環境的天差地別,他們真的還能再相知相許嗎?
吳雙一直在觀察媽媽,見劉向雪半天沒說話,她能想像,媽媽的心裡一定不平靜。
她不想逼迫媽媽做什麼決定,她也不想讓媽媽爲難。
於是吳雙咳了一聲道:“媽媽,我今天回來,就是爲了讓你先有個心理準備。你暫時也別想太多了,反正爸爸的腿還沒好。等我回去後,你有時間可以慢慢想。不管你做了什麼決定,我都是支持你的!而且,我也永遠都會跟在你身邊的!”
“好,好孩子……”
吳雙一句話,差點又讓劉向雪哭了。
在瞭解到李素問的家世背景後,劉向雪自然知道,李家可以給女兒的東西更多。
剛纔她的惶然和無措中,其實也有害怕失去女兒的恐慌。但女兒現在明確告訴她了,女兒會一直陪着她!
劉向雪忍不住抱住了女兒。
她這輩子最大的幸福就是生了這個女兒,是女兒帶給她幸福和榮耀,也是女兒帶給她所有的勇氣和希望。
看着女兒清澈的眼眸,劉向雪想了想說道:“又又,你回去後好好給他醫治吧,我在這裡等他。我要和他親自談談,然後再決定我們的未來……就算是爲了你,我也要見他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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