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裡,只剩下機器工作的“滴滴”聲,旭喻東似乎已經去睡了,病房裡只有安躋禎坐在沈檸青病牀前,蕭索的背影乍看上去竟有幾分像是幽魂。
“你……”他的聲音很低,隱隱有些發啞,一直低着頭,只能聽出語氣有些抱怨:“怎麼說病就病了,看你巴巴嫁給那個男人,是不是也是爲了好讓自己病得安心點?”
病牀上的人雙眼緊闔,沒有說話。安躋禎眼底似是飛速閃過一絲痛意,伸手將她冰涼的指尖放進自己手裡,突然笑了:“我就要開每年初的一年一度最大型的演唱會了,你來不來?上次發生踩踏事件,我真的不知道會有那樣的事情……這次我給你在最前面留一個VIP的座位,保證特別寬敞,沒人欺負得到你。”
說罷,他細細打量沈檸青臉上的神情,就連最細微的一絲都不放過:“真是沒心肝的女人……”男人的語氣有些抱怨:“當牛做馬任勞任怨照顧你快兩個月,竟然都沒有認出來我是誰。我可是安躋禎,當紅的國際明星哦……”
“演唱會,你一定會來的,對不對。”
“想聽什麼,唱給你聽。”
“只唱給你聽……”
三天後,是安躋禎的新年演唱會,演唱會是天使惡魔主題,五萬人的體育場,票幾乎是在發出來的三小時內被一搶而空,VIP席位的票價據傳言坊間有黃牛炒到3萬一張,即使安躋禎這段時間不知爲何少了許多曝光和通告,記者採訪其經紀公司,經紀公司對其行蹤閉口不言,但顯然完全沒有影響到安躋禎的超高人氣。
夏緋陪在沈檸青身邊,打開病房的電視機,只要是個跟娛樂沾邊的臺就能看到在轉播安躋禎的演唱會,男人一襲黑色勁裝,完美比例的九頭身身材,纖瘦卻不少該有的肌肉渾身都蓄滿力量,此刻男人頭上戴着尖尖的犄角,深邃立體的五官傾國傾城,妖孽得360度無死角,瀲灩的桃花眼分分鐘奪人神魄。
這就是安躋禎工作時候的狀態,彷彿半天前,夏緋在醫院裡看到的
那個失魂落魄幽靈般的男人根本不存在。
“Are YOU ready?”巨大的LED顯示屏伴隨着酷炫的特效,專屬於安躋禎的藍色應援牌匯成星星的海洋,男人身處其中,低沉纏綿的嗓音緩緩響起,即使是電視轉播都如此震撼,夏緋猜想,現場該是瘋了吧。
夏緋不由看了眼病牀上的沈檸青,突然明白了她當時一定要去參加安躋禎的聖誕演出,她當時就知道,自己再不去就沒有機會了吧……不由心中又是一痛。手下換臺的舉動一滯,她任電視機停在了安躋禎的面孔上。
她沒有注意到,沈檸青的手指似乎動了動,眼角淺淺留下一串晶瑩。
大型演唱會現場,明明是露天低溫的場館,男人穿得清涼,額角卻滲出薄薄的汗珠,一點點浸溼了衣服。
他的歌是身體反應,他的熱情是身體反應,可他的心如今卻不在這裡。
從小,父親和母親的眼神永遠都在姐姐身上。父親是軍人,他總說自己太像個嬌滴滴的女生,給家族蒙羞。所以他漸漸變得乖戾,也總是鬧彆扭離家出走,在外面遊蕩,結果就認識了同樣不願意回家的沈檸青。
那個時候大約有種互舔傷口的心態,可也大約是那時候開始,他有些不願意失去她的陪伴。誰知發生了綁架那件事,他覺得自己被她,被這個世界上唯一可以精神契合的人背叛了。後來他當了明星,父母的視線雖然依舊不會落在他的身上,可是大批大批的粉絲眼底只有他,爲他安躋禎而瘋狂!
父母越來越疏遠他,薄鄙他的職業,於是他越玩越瘋,有一次交了不好的朋友,對方玩出了人命結果推到他的身上,要不是父親雷霆手段,他現在或許還在牢裡呆着。
直到他又遇見她。
復仇的火焰在心中燒灼,可更多的是,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她佔據了他所有的思考空間,無論是接通告的時候,還是與別的女人在外面亂玩的時候,他總是想把她囚禁在身邊,有的時候他甚至想,乾脆殺了她,
然後她就永遠不會離開他。
好比現在,明明臺下五萬粉絲瘋了一般爲他尖叫,可他的眼中卻只有那個空落落的座位,心裡彷彿有個漏風的洞,無論如何都填補不上。
不來了麼……
她最後,還是選擇不要他了麼。
可以的啊,沈檸青,你可以不要我。
可是活下去吧,即使是作爲那個男人的妻子,我不要你走……
後悔、懊惱、痛得喘不上氣來。
就在那個瞬間,安躋禎突然覺得自己眼前一花,近在咫尺的那張VIP座位上,突然出現了那張笑靨如花的面孔,她笑眯眯地盯着他,口型似乎是在說“再見”。
“不……”
演唱會驟然而至,安躋禎只覺得胸口狠狠痛了一下,痛得連瞳孔都緊縮起來,手中的話筒也砸在了地上,發出一聲刺耳的鳴響。
所有伴舞伴奏等舞臺人員,都爲安躋禎這突兀的舉動愣了一下,粉絲也都停止了尖叫,紛紛疑惑地看向他。
可臺上的男人卻拔腿就跑,不管不顧的模樣彷彿失去了什麼比生命還要重要的東西……
病房裡,沈檸青又一次進入了搶救,只不過這一次,心跳記錄儀伴隨着冰冷的長音,再沒有救過來。
等安躋禎瘋了般衝到醫院的時候,沈檸青的病牀位置已經打掃乾淨,什麼都沒有,一乾二淨,彷彿這個人,只是他的一場夢……
男人的喉結輕輕滾了滾,然後緩緩滑坐到地上,先是肩膀開始抽動,緊接着緊咬着嘴脣,力道狠得直到嚐到自己口中的血腥味道。
“啊啊啊啊……”
終於,爆發出困獸般的吼叫聲。
“恩……哥……你覺得真的有可能救過來?”夏緋這一聲“哥”喊得有些猶豫,帶着一些不適應的尷尬,尤其是她還稍稍糾結了一下是不是該叫“皇兄”,可直到她徹底喊出口,看見男人眼底驟然亮起的笑意,心中不由也漫過一絲暖流。她突然慶幸自己叫出了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