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中的禪堂崮,與白日並無異樣,相同的靜寂,相同的與世無爭。
進了禪房,四處搜尋,松香的氣味,一直縈繞於此,彷彿凝固。也許,到了這裡,誰都有種入靜清閒的慾望,自己更是不例外。
坐在圓圓的蒲團上,閉目修心。
四周原本就清靜異常,此時,自己的心靜下來,世界變得虛無空幻。
時間過得真快,不知不覺中,已是凌晨三點。睏倦的鳥兒,好像略微清醒,開始試探着遙望夜空,偶爾叫幾聲。
走出禪堂,周身熱乎乎的,彷彿剛剛洗過熱水澡。自己知道,此次面對的是一個功力超出自己數十倍的鬼界高手,若硬拼,勝的把握幾乎沒有!越是如此,反倒讓這個年輕人心一橫:將生死放下了。
必須調節好自己的心態,以自己綜合的功力去戰,方能克敵制勝。
楚江童突然想到,自己應該去祖父喬耕的草房周圍等候,這可能是找到陳鳳嬌屍體的最好辦法。她的鬼魂也消失了,看來,這個高手,定會再次出現,他一定還有一件未做完的事。
坐在一塊乾淨的石頭上,放眼而望。在這裡,可以遠遠地看到眉月兒她們所住的小草房,只是在夜色裡看不太清,模模糊糊的,像一個黑點。
眉月兒此時已經睡熟了吧!她與白蝶兒在一起,細心呵護着它,自己終於放心了。這白蝶兒其實才是真正找到陳鳳嬌屍體“鬼門”的精靈,只是它沒料到,鬼界高手意外出現。
憑感覺,這個高手,並不一定是個陌生鬼,有可能眉月兒認識他,將會是誰呢?
眉月兒的哥哥喬閈?
似乎不太可能,他沒有那麼深的功力!那又是誰?鬼界涌向陽間之後,真正的高手一直潛伏着,還沒有出現。接下來的搏殺,肯定更爲艱難和殘酷,自己若不進取,提升功力,是根本沒法戰勝他們的!
這個楚江童不僅有着年輕人所特有的旺盛精力,更有着獨特的狂霸之氣,而且還具備一個更大的優點,那就是,許多年輕人很難做到的——沉穩老練與冷靜執着。
這優點,足以使他處危不亂,遇險不驚。
當皎皎月光淡了之後,東方的天際,生出一片片零散的雲朵,村子裡的雄雞開始拍打着翅膀,引頸長啼——
眼前樹影輕晃,從樹梢飄落一片白白的影子。
楚江童警惕地轉動目光,在樹隙間掃瞄。
突然,一具屍體懸掛於不遠處的樹枝上,顯然,這是剛剛掛上去的,可見,此高手是如何的神秘和狂妄。
楚江童手一揚,劍飛如光,割斷繫着屍體的繩子,就在屍體即將落地的瞬間,飛步而去,穩穩地平托住陳鳳嬌的屍體。
屍體重量毫無變化,這樣就放心了。隨後,無限恭敬地將她平放於地,脫下上衣,爲其遮住身體。
劍插入地,默默地坐下來,緩緩地雙手運功,靜靜等候敵手的光臨。過了一會兒,林中草葉沙沙響動,似風,又似牛羊反芻,一聲聲,悠閒、有序。
楚江童甩眼望去,並不見有什麼過來,但草葉的響聲卻越來越近……他清清朗朗地說道:“朋友,不管你是誰,只要你與我們陽間人作對,就必然是死路一條!我一定會代表陽間人消滅你!”
此話一出,沙沙響聲驟然而止。
過了許久,也沒再響過。
楚江童將屍體重新放回祖父喬耕的草房。
天亮了。
眉月兒手捧着白蝶兒急忙趕來,當看見楚江童默默而坐時,大吃一驚,望着陳鳳嬌的屍體,不知該從何問起。
楚江童說:“眉月兒姐姐,鬼界高手向我們宣戰了,他將屍體送回來!想聽到我祈求他,呵呵!他也太高估自己了!”
眉月兒檢查一遍屍體,問道:“小童,他沒有現身嗎?”
“沒有,但其實已經現身了,他的耐心說明,一定是最終的失敗者!”
眉月兒坐在身邊,有些擔心,畢竟這個鬼界高手非同尋常,不同於以往的幾個野鬼。
楚江童已經察覺到她的心思,安慰道:“任何人和鬼,無論是何等的高手,都必定會有他的破綻和弱點,你我都一樣,只有正確面對自己的優陋,正確判斷敵人的強弱,方能克敵制勝,不用擔心,我心裡有把握!敵人遲遲不露面,正說明,他還沒有掌握我們的弱點……”
眉月兒點點頭,緊緊地握住他的手:“我相信你,只要認定的事,就一定有勝算。這個陳鳳嬌的屍體,你覺得有什麼變化?”
楚江童搖搖頭,默默地望着屍體:“看不出,重量沒有變化!”
此時,陳鳳嬌的屍體雖然是乾硬的,但是容顏卻依舊血肉光鮮,沒有常見的那種屍體的恐怖感。
楚江童想了想說:“眉月兒姐姐,如果再遇到陳鳳嬌的鬼魂,切切提防,當然,她不一定是惡鬼操控,但畢竟已被高手劫獲,極有可能利用於她!”
“的確沒錯!只好見機行事了!哎!這白蝶兒飲用百草之露後,精神頭好多了,或許,正在康復中!”
楚江童逗了它幾下,果然,靈逸了不少。
“這白蝶兒,應該就是傳說中的蝴蝶之王,這麼靈性,來年春暖花開之時,讓它重歸野莽!”
眉月兒不同意:“白蝶兒既有靈性,便不太喜歡那草莽之中,還是讓它在畫室裡陪護吧!若見不到它,心裡定會空落落的!”
楚江童笑笑:“萬物必然依其習性而生,天天將它鎖在畫室裡,反而是對它的一種虐待!明年,若它不願走,就由其而生罷!”
不知不覺間,又下起了雪,雪片輕盈,天地間不一會兒便白茫茫地,一片模糊地靜白。
天冷,雪花的形態爲大自然營造出一種別緻的美幻。
他們倆在草房裡說說笑笑,好像已經忘記了這炕上的屍體之事。
楚江童拉着眉月兒的手:“走!煉功去!”
茫茫大雪中,他們在情意綿綿的對練。
楚江童揮劍擱擋,眉月兒進攻,這一對年輕的情侶,在雪花飛舞中,跳躍飛閃,劍光與銀簪神出鬼沒,一招招,一式式充滿愛意與纏綿。
眉月兒一招“銀蛇擺尾”。
楚江童則一式:“白雲出岫”,將眉月兒的纖柔玉體擁在懷裡,眉月兒手軟心熾,雙眸蓄情,雙臂剛勁的楚江童,目光灼爍,癡癡地望着心愛的“人”兒。
慢慢地,雪花一層層的從天上飄落下來,四周像拉起了白色的帳篷,眉月兒的朱脣粘住他滾燙的脣上,激情狂吻……
銀裝一般的大雪將他們覆蓋起來,合成一堆高俏的雪人兒。
草房裡,靜悄悄的,雪光將草房裡映得亮堂清朗,一目瞭然。
一會兒,他們身上的積雪便悄悄融化,熱氣瀰漫,衣服的色彩映在雪花曼舞中。
眉月兒羞紅了臉,縮在楚江童的寬大懷抱中,一股小鳥依人的幸福感。她秀潔的額頭,光潤凝脂,長髮柔順,楚江童劍一般的眉毛,在長髮拂弋中,若隱若現。
語言,在此時已經可有可無,身體纔是最絕麗的語言。
白蝶兒似乎也害羞了,飛入草房中,一會兒向這邊瞧瞧,一會兒又隱在門後。
楚江童喃喃自語:“等這陰世的黑惡勢力被我們消滅,就結婚吧!”
眉月兒無限幸福地捋了一下他的長髮:“也許那一天,很快便會來到!”
太陽出來了,一下子將天地間照得溫柔靜謐。
眉月兒慌忙跳起來,拉着他的手,驚喜地望着燦爛無比的太陽。
“小童,剛纔這太陽躲在哪裡了?好像一直沒有離開!”
“啊!它一直就在我們的頭頂,偷偷望着我們呢!”眉月兒笑起來。
沙——沙——沙——
楚江童側耳細聽,山林中,再次響起腳踩草葉的沙沙響聲,眼睛一閃:“他——來了!”
眉月兒也聽到那神秘地腳步聲了。
楚江童握一下她的手,示意她放鬆,不用緊張。
腳步聲很輕,很悠閒,彷彿故意在原地踏步走,卻看不見他的影子。
楚江童故意將劍插在雪地上,說說笑笑,以示根本就不在意,或沒有注意到那隱形鬼的悄悄靠近。
因此,那位隱形的鬼,也就放心了,徑直來到跟前。
突然,草房裡,陳鳳嬌的屍體,從炕上緩緩而起,雙腳落地,木木呆呆地走出草房,咯吱咯吱地向着他們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