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海之主

除非是精神上極爲缺失的人,否則告訴他明天逝去或者後天逝去不會有太多的區別。因爲對於漫長的生命而言,兩天實在是太短了。可是無論活上多少年,人擁有的與失去的只有現在,最後的三天,兩人已然忘記了所有的煩惱,尤其是小樂,這三天對於她而言無疑於新的一生,儘管會有無數人嘆息三日的短暫,但對於她來說,又奈何就不是足矣。

“小樂,把手給我。”石一打破了僵局,主動伸出手來。小樂看了石一一眼,微微低頭,緩緩地將手伸了出去。當手與手相碰的那一瞬間,一種初戀般的衝動傳至心中,石一把握着分寸的握得更緊。不再是虛無縹緲,在自己手中的是實實在在的存在,是真正的小樂!無法言語的快樂從心中涌出,石一牽着小樂的手,漫步在羣花之中。

不過一切都是那麼的寧靜,就好象與這片花海融爲一體,聽的見的只有風的聲音,還有石一偶爾間在小樂邊上竊竊私語。時光只屬於兩個人,“可以就這麼一直走下去該有多好!”石一禁不住還是說了出來。

“噓。”小樂淡淡的做了一個把嘴巴關上的動作,似乎不願意聽到這樣的感慨,但是並沒有絲毫的不快樂由此產生,不過隨後心中一想若果真如此那該有多好,一股傷感之情好幾次涌出又再一次被壓下去。

生活有時候真的很簡單很簡單,哪怕是一個可以用於衡量一生的時間,都可以如此。話不多,但是心中都早已明白對方的所想所思,偶爾來兩句詼諧的話,隨後是淡淡的微笑與快樂。繼續悠悠的沒有目的的朝前走去,又或者,享受這段不言而喻的淡淡的路程本身便是無以言表的幸福。從沒覺着累,從沒覺着時間可以過得這麼快,因爲在這段時間內,似乎只有簡簡單單的幾句話,幾次心靈感應般的對視,隨後兩人都多少有些羞怯,微微低頭,更加握緊了對方的手,有些恍惚間感覺到一切都是真的,隨後又稍微鬆開了些緊握的你我的手。

時間悄然而過,儘管每一寸光陰此時對於兩人早已經顯得格外重要,但是事實上對於兩人來說,這確已並非是最重要的。該來的遲早會來,該去的誰也無法攔阻。管他時光飛逝,你我自逍遙。

黃昏逐漸降臨,似乎這塊地方是如此的接近夕陽。紅豔豔的火燒雲佈滿整片天空,碩大的夕陽照着山坡上坐着的兩人。遠遠看去,就彷彿在那輪紅日之中有一對無比恩愛的情侶,相互依偎着,幾乎一動不動。但是事實上兩人只是在更近處看着人間的風景,還有一起享受風景的心情。沒有什麼能夠打擾到恬靜而又短暫的生活,這種拋棄了所有外在包袱的時光是真正快樂的,每個人的一生在長大之後能有幾回?或者從未有過。

“還記得當年一起在夕陽下修行,一起鍛鍊?”石一對着依偎在肩膀上的小樂輕輕地說道。

“當然。不過似乎現在擁有的是較之從前更美好的感覺。”彷彿是一個個字吐出來的,但每個字都是那麼的有情,那麼的有義,又是那麼的美妙。石一聽得有些癡呆,緩緩地低下了頭,脈脈的看着小樂。一雙眼睛悠悠的閉上,留下淺淺的笑容,雙方的心意早已領會,即使對於二者而言只不過是第一次,但依舊是那麼的默契。沒有任何人的打擾,也不會有任何其他事物的打擾,只有美好的風景作伴,兩人逐漸相擁,彷彿是數萬年前的情感呼之欲出,身體微微發熱,乘着暖暖的微風,享受着微妙的時刻……

夜已昏,天空中已然繁星點點。兩人終於從夢境般的情景中走出。仔仔細細的重新穿戴好衣服,石一微微一笑,引得小樂滿臉羞色。再一次兩人依偎在了一起,又是沒有言語的夜晚,但是心中的言語卻彷彿如同星星一樣繁多,和當夜的天空一樣澄澈,貫至天地都無法窺探的深處。

“有些話,我想問你。”平靜了許久之後,小樂若有所思,輕輕地道。

石一有些猶豫,但還是裝作平靜的望着小樂,“什麼?”石一輕輕地道,怕是連他自己也沒聽清楚這兩個字來。

“有些話還是要說,儘管時間是那麼的短暫,又顯得那麼珍貴。”小樂淡淡的帶着絲絲憂傷之情,緩緩道來。

石一聽出了其中的味道,又不好阻止,微微一皺眉,輕輕地道:“說吧,想說什麼都說出來吧。”

“咱們只有三天,第一天已經悄然流逝,我感到非常高興,彷彿是生命中最爲快樂祥和的時光。”

“恩。”石一也是在慢慢的一句話後停頓許久,輕聲答應了一字。

“三天中有一天可以這樣度過,真的很好。明天還是一樣的風景,一樣的美好,可是即使知道這一切都是真的,可還是有種夢幻的感覺。”小樂慢慢的,說了長長的一句。

“其實如果還是一天前的你我,就這麼安然度過三天,這其中,自己也定然不會後悔。但是這也無法抑制三天之後的自己,誰也不知道一切會是什麼樣子,包括自己。該如何便讓它如何,但是現在是真正的屬於自己……”石一說着,戛然而止,已然不知該不該說下去。

“原本想讓你答應我在我離開之後依舊好好地做你自己。可是現在又突然意識到,即使你真的滿嘴答應,我又如何信得,徒增傷悲罷了。你會朝着自己的路走下去,帶着我的份一起。”小樂到最後突然微微一笑,似乎心情立馬好轉一般,石一也是毫不猶豫微笑開來,一切現實的東西都需要坦然的面對,所有存在的事物自有其存在的道理。天地較之於人也從未是死物,而一直都更像是獨自的生命體,有着環環相扣不可變更的法則,所有的言語將在話後消散,所有的事蹟終將在時光中毀去,又或者,可以在人間留下一段傳承久遠的,美好的神話。

當感傷的心情從心中逐漸的淡去,隨之而來的又是一種安逸之心,擺脫所有煩惱的安逸。腦海中有些空白,再次只剩下相依相存,就這麼,看着花開花落,雲捲雲舒,時間幽幽。

這之間,淡淡的憂傷總是乘着人的不注意偷偷的襲來,又有些莫名其妙的離去。連石一也難免有了一段憂傷,甚至都可以感覺得到心中的怒火,想要去質問:“爲什麼上天如此待我。”可當積極的心思迴歸,又有些嗤笑自己就是一個庸人,天下間又何來如此衆多的煩惱,那在某種角度上來看本身便是自己給自己的紛擾。

同一塊地方,短短三天,彷彿經歷了四季。沒有出人意料的事情,只是讓一切歸於平凡,讓時間靜靜流淌,誰也不比誰多,誰也不比誰少,三天過去了。但是此三天與彼三天又何嘗不是天壤之別?

七彩祥雲從天而降,絢麗的大尾巴一動不動,卻顯示着神聖的威嚴。玄女從天而降,下一瞬來到了小樂的身邊。“並非不願多給時間,這本也是託了天地間神物金色向陽花的能量幫助,纔多了這段時間。再下去,怕是對小樂自身的靈魂不好。這本也是註定了的事情。”說完,玄女略有深意的看了眼石一。石一儘管不甘,也只微微點頭,不忘一直盯着小樂,從未將她脫離自己的視線範圍。

“你之前答應過的話已然作數。內心深處的靈魂啊,快點復甦吧,原來的雲海之主!”石一是聽不到任何聲音的,但是在內心深處,有一個靈魂卻是真正的甦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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