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肆虐北風呼嘯,木質窗框嘎吱作響,給本就心煩意亂的人,添上不少煩惱。
“真添堵,這,這到底能不能生出來了啊。”產房外,邵老爺子裹着冬衣,在院子裡踱步,滿目焦急。
裡面是自己年近半百的夫人,這把歲數了還能給自己留後,真是他邵家造化大。可這生產是九死一生的事,搞不好就出人命。如今邵夫人年歲已大,加劇風險。
看這情形,已是二更天了,從早上到現在,屋子裡的哭喊聲漸漸變弱,讓人不由心慌。
“算了,算了,我還是進去看看吧。”說着,邵老爺子就往產房裡衝,被擋在門口的傭人攔住:“老爺,使不得啊,女人生產乃是血光之災,不可靠近。”
就在衆人阻攔的時候,聽的產房內一聲尖叫,但並非嬰兒啼哭,到像是產婆受了驚嚇。
顧不上什麼血光之災了,邵老爺子一把推開傭人,闖進了產房。眼前一切,嚇呆了自己。
只見產婆斜靠在牀榻邊,地上一團肉在動。夫人早已用盡力氣,昏死過去。這情景讓邵老爺子起了一身冷汗,莫不是哪吒轉世,投胎來邵家做做少爺?
“快,快拿我寶劍來,此等妖孽降臨,是要亡我邵家呀。”聽罷,邵老爺子要劈了地上的肉球,衆人慌亂,不知如何是好。
此間亂作一團,驚擾了昏死過去的邵夫人,只聽牀榻上傳來微弱的聲音:“別,別動,別動我兒……”
“邵夫人,邵夫人醒了。”傭人七手八腳的上去扶起夫人,慢慢坐直身體,看着地上的肉球,卻笑了:“我兒頑皮,這,這哪裡是哪吒怪像,只是孩兒被裹,落生了也未破羊水,你若真的以劍斃之,豈不親手殺死骨肉。”
聽了夫人的一番話,產婆哆嗦着站了起來,靠近一看。果真如夫人所說,孩子側躺蜷縮在囊中一般,周身羊水,雖已離開孃胎,卻始終不破。
此刻,邵老爺子上前,小心翼翼的用劍刺破了羊水,地面瞬間陰溼一大片。那嬰兒通體粉嫩,自己便可靈活伸展四肢和腰身,雙手撐地,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令在場所有人都大吃一驚,看着眼前已然靈動如兔的娃子,誰又會相信他是剛剛落地的嬰兒呢。
就在衆人唏噓不已的時候,產婆一拍大腿,好似猛然間想起了什麼:“哎呀,貴人,貴人啊。邵老爺,您老來得子,得的可是極其顯貴之人。”
邵老爺用手輕輕捋了捋下巴上的山羊鬍,梗着脖子笑道:“是嗎?你且說來緣由,我兒貴在何處,那賞錢自然不會少於你半兩銀子。”
聽到賞錢,產婆裂開嘴,張牙舞爪的走到那嬰兒身邊,熟練的抱了起來。怎料抱了一輩子嬰兒,此刻一個趔趄,差點仰了過去:“這娃,咋這般沉重。快趕上兩歲孩子了。”
還沒等產婆說此娃貴從何來,邵夫人便讓她把孩子抱給自己。
孩子認娘,進了懷抱就急着要吃食。此時的奶媽早早就來照應了,可這娃奇怪的很,只認準抱着自己的少夫人,若是奶孃靠近,變擡手打了過去。剛落地的嬰兒,竟也能使上七八歲孩子的力氣,讓邵老爺子又驚又喜。
正當一家主僕圍着孩子轉悠的時候,天已大亮。傭人抱着已經吃飽的嬰兒走到院子裡曬曬太陽,這在平常人家,本就尋常之事。怎料孩子剛抱到院子裡,奇怪的事情發生了。
牲口棚裡的牛馬立刻低頭,彎曲前肢跪在地上,家禽把腦袋往胸口下使勁埋,空中飛過鴻雁,急速下墜,落到地面後,收緊翅膀,紋絲不動。當空烈日,一掃冬季凜冽,極寒成冰處,慢慢翻起光芒,融化成水。
院子裡的花草發出新芽,不一會的時間遍四處綠意,猶如初春。這般神奇的怪像,讓邵老爺子十分迷惑。他突然想起,產婆那日說了一半的話,趕緊命人將其請回。
傭人尋遍整個村子,也不見那日的產婆。問及鄰家,也是搖頭不知,說不出此人來歷。只是最近借宿於此,並不瞭解。
夜裡,一片靜謐。偶爾傳來間斷的鼻鼾,伴隨鳥蟲的嘶嘶聲。邵老爺子輕輕推開門,看着木牀裡躺着的兒,難以抑制心中的喜悅,不由的笑出了聲響。孩子好似聽到了動靜,轉身換向另一個方向,睜開眼睛四處看了看,完全不是嬰兒的神采。
邵家是老來得子,又生了個不同尋常的孩子。這消息沒多久便在村裡傳開了。許多人好奇,都跑到邵家一探究竟。
這日,邵家門前來了個乞丐模樣的人,破衣爛衫,透着一股酸臭味。手裡拿着打碎的瓷碗,不顧家裡傭人阻攔,硬是衝了進去。
早年間,邵家也是混跡於街市,整日爲口餿飯殘羹,苟且活着的。所以在老爺子眼裡,雖然已富的有傭人伺候了,但扔不忘過去窮苦。看到乞丐前來乞討,讓下人帶到西廂房安頓一桌便飯,吃好讓他離開就是了。
誰知,這乞丐真不識好歹,看到白麪饅頭,竟張嘴要肉。邵老爺一想,八成這傢伙幾年沒吃上肉了,也不計較,讓下人拿了半個肘子分給他食用。
吃飽了飯,一個謝字沒有,乞丐揚長而去。臨走的時候,還湊到邵老爺跟前,呲牙一笑,把手中半個破碗扔給了他:“老頭子,好生拿着我吃食的傢伙,我前去辦點事情,晚上自會來取。”
轉眼,人大搖大擺的走了出去。傭人見了,上前拿過老爺手中的殘碗,氣的擡手就要扔。
“慢着,窮苦人少點禮數,何故這般毛躁,放柴房裡去吧,說不準他晚上真的回來取。”話落,老爺子轉身回屋,逗弄自己孩兒去了。
天色漸晚,當空月色正好,已是分外皎潔。從出世到現在,嬰兒都未曾啼哭,可如今到了晚上,卻嚎啕大哭,無論怎樣哄抱都止不住他的哭聲。
一家人正焦急中,窗外一道閃雷灌頂,正中砸進院子裡。火光起,映紅了窗紙,透着逼人的熱浪,好似快要蒸乾了屋子裡的人。
“快,快救火。”傭人們紛紛取來水桶,往火勢大的地方澆。真是奇怪,無論怎樣滅火,都無濟於事。火還在燒,越燒越旺,天空中伴隨一陣陣老人的笑聲。
大家停下手中的動作,火雖然在燒,溫度雖然高,卻沒有燒盡任何物件,沒有任何人受傷。
所有人面面相覷,不知所措。就在這時,夜空裡劃過一擊刺眼的亮光,一位道袍加身,兩鬢蒼白的老者站在院子中間,手中輕輕揮過麈尾,頃刻火勢消除,一切好似都沒發生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