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6章 逆天而行的代價!(二更)
武曇離家已經有段時間了,現在既然回京,蕭樾就不好將她一直扣在身邊了。
馬車一路行到定遠侯府,在大門口停了下來。
武曇賴在蕭樾的懷裡,不願意動。
蕭樾擁着她又坐了一會兒,就摸了摸她的腦袋道:“出來野大了,現在連家都不想回了?”
“哪有!”武曇反駁,想了想,才自他懷裡爬出來,轉身跪坐在他面前看着他道:“明日起我大約要陪同祖母進宮去替陛下哭靈,最近一段時間應該是都不得空出門了。還有我兄長他們最近也都不在京城,王爺你也算是在熱孝之中……”
話到這裡,就沒再繼續說下去。
雖然兩人都在京城,可是兩座府邸,名不正言不順……
也許是她最近實在是太依賴他了,這時候驀然須得與他分開——
武曇心中居然生出點難分難捨的依戀來。
蕭樾笑了笑,又擡手捏了捏她的臉頰:“本王知道了。不過你要是進宮去的話,一定要額外的謹慎小心些。”
“嗯!”武曇點點頭。
門內武家的下人聽見外面的動靜,還以爲是老夫人提前回來了,已經開了門出來詢問。
武曇不好再耽擱,這才轉身被兩個丫頭扶着下了車。
“二小姐?”開門的小廝還以爲自己看錯了,忍不住的揉了揉眼睛。
武曇出去這一趟,去北燕的時候還好,來回都有馬車接送,也就是趕路辛苦些,好歹不用經歷風吹日曬,但是往南邊這一趟來回,幾乎都是跟着蕭樾策馬趕路的,雖然路上藍釉給她準備了擋風塵的帷帽,也是難免曬黑了些。
雖然不明顯,但確實看着是不如前兩個月剛離家那會兒的矯情講究了。
“您怎麼這就突然回來了,也不提前叫人報個信,府裡也好派人去接啊。”看見自家二小姐回來,下人自然也是高興的,那小廝轉瞬就眉開眼笑起來。
武曇道:“偶然聽說京城裡出了大事,就沒能等。杏子她們還在莊子上呢,明天你叫秦伯安排人過去,把他們都接回來吧。”
“好好好!”小廝答應着,連忙把她往門裡讓。
蕭樾的馬車,本來就華貴無比,再加上又帶着明晃晃的晟王府的標誌,雖然他人沒露面,小廝也還是忍不住好奇,偷偷的不住回頭張望。
蕭樾的馬車一直停在那裡,等到武曇進了侯府,又關了大門,雷鳴才湊近窗邊問道:“王爺,咱們現在是直接回王府麼?”
馬車裡,傳出蕭樾冷淡的聲音,卻是問道:“那老神棍如今還住在城西的破道觀裡麼?”
雷鳴汗顏:“那個……屬下有陣子不在京了……”
說話間,趕緊又招呼了隨行的曲林過來,轉問了蕭樾的話。
曲林忙道:“是的!那道人這半年一直沒再離京。”
馬車裡默了片刻,才又傳出蕭樾的聲音:“過去吧。”
“是!”雷鳴答應了,重新翻身上馬,命人駕車出了定遠侯府所在的巷子,可是才走了沒多遠,蕭樾又改了主意。
“算了!”他聲音依然淺淡的從車廂裡傳出來。
雷鳴趕緊馭馬湊近馬車,敲了敲車窗:“王爺您說什麼?”
蕭樾這才從裡面打開了窗子,擡了擡眉毛道:“本王不過去了,你叫個人去把他弄到王府去。”
頓了一下,又補充:“別鬧出動靜來。”
保不齊蕭昀那小子現在就叫人從暗處盯着他呢,他要是王府都沒回就直接奔了城西的破道觀——
蕭昀是不能把他怎麼樣,回頭要把那老神棍再提進宮裡去審問一番,也是麻煩。
雷鳴會意,立刻斂神:“是!”
蕭樾回到晟王府,第一件事就是沐浴更衣,難得仔細的拾掇了一番,等穿戴一新出來,岑管家剛過來問是不是傳膳,雷鳴就帶着那老神棍進來了。
那老神棍還是頭半年時候的模樣,人清瘦的很,但是一雙眼睛精明又滑溜。
看見蕭樾,他就有點見瘟神的自覺,臉都是垮的。
蕭樾擡眸看了他一眼,又側目吩咐岑管家:“下去吧,晚點傳膳,換一桌素齋來!”
“別!”叫素齋,那必然就是要招待他的,那老神棍的頹廢之氣頃刻間就一掃而空,舔着臉就露出了笑容來,“我這個方外之人,欺世盜名,王爺您還不知道麼……不用麻煩還特意上素齋了,我什麼都吃。”
岑管家不敢擅自做主,就還是轉頭去看蕭樾。
蕭樾面上表情如初,不溫不火,只隨意的略一頷首。
“是!小的這就去準備。”岑管家躬身退了下去。
蕭樾就一邊轉身一邊對雷鳴道:“你也下去吧。”
“是!”雷鳴拱手退到了院子外面把門。
那老神棍左右看看,臉上終究是有點不情願,不過也還是嘆了口氣,慢吞吞的進了屋子,反手合了門。
蕭樾踱步到旁邊的椅子上坐下,手指敲擊在桌面上,好整以暇的等着。
老神棍眼見着是躲不過去了,這纔不得不愁眉不展的挪過去,也在椅子上坐了,不滿的嘟囔:“王爺,您說說……這些事關我什麼事兒?您不能一不順心了就嚇唬我這斗升小民出氣吧?”
皇帝突然駕崩了,不出意外的話,小太子是要登基上位了。
老神棍雖然沒有兩世的離奇經歷,可蕭樾找他,橫豎離不了這樣玄乎的事,他又不蠢,能驚動他王爺,讓他又紆尊降貴找上自己的——
近期京城裡最大的事就是天子駕崩這件事了。
蕭樾面上的表情冷凝,側目斜睨了他,也不拐彎抹角,直接冷聲說道:“蕭植的壽數比前世短了幾個月,可是蕭昀也回來了……”
那老神棍正不見外的自己拿了杯子在喝水,聞言,一口水直接嗆進了氣管裡。
“咳咳……”他撂了杯子,慌亂的拍着胸口咳。
蕭樾就只是冷眼看着,也沒有幫忙的打算。
老神棍咳了好半天才慢慢地緩了過來,瞪大了眼睛看蕭樾,神情很帶了些試探和恐慌的又再確認道:“王爺方纔說的……回來?是什麼意思?”
蕭樾終於正眼看向了他,語氣冰涼道:“就是和本王一樣,前世死於本王之手的那個蕭昀如今也回來了,變成了現在宮裡的太子。”
“呃……”老神棍忍不住倒吸一口氣,臉上玩世不恭的表情也再繃不住了,僵硬着一張麪皮緩緩的靠在了椅背上。
蕭樾只盯着他,不說話,但是目光如有實質。
老神棍很是冷靜了一會兒方纔重新平復了心緒,再次擡眸看向了他道:“王爺找我老道人來,是想問什麼?”
“蕭昀是回來與本王爲難的!”蕭樾實話實說,說着,語氣一頓,隨後就話鋒一轉,又再問道,“之前你告誡本王應當量力而行,所以,眼下的這個變數就是所謂的本王逆天而行的代價麼?”
老神棍此時也是應接不暇,心緒一片混亂,又緩了半天才喃喃的道:“這也太……”
玄乎了吧?!
蕭樾的命格奇特,本就是千百年難遇的,總不可能那小太子也是這樣的。
現在唯一能拿來解釋的——
也許真的就是蕭樾強行摻合武家兄妹命數的反噬!
橫豎事情都已經發生了,蕭樾倒是也不着急,就安心的等着他。
老神棍兀自思量許久才又重新緩緩的鎮定下來,正色看向了他道:“自古福禍相依,今日有一得,明日就必有一失,老道人我也不是能窺天命的神仙,你我同在這萬丈紅塵之重,我眼中所見,和王爺你都是一樣的,我也說不清這每個人將來的命數將是走向何方的。王爺你今日若是要問我的淺見,那我只能說,世事不能盡如人意,總有一兩件是要與你相悖的,別的……”
這祖宗就是來尋他麻煩的!人的命數是天定的,又不是他定的,他能說出個屁來!他就會看手相!
老神棍知道這位晟王爺的脾氣,絞盡腦汁的在琢磨着不會激怒他的說辭。
不想,蕭樾聽到這裡,卻是如釋重負一般,忽的冷笑出聲:“得你這句話,本王倒是放心不少。”
老神棍聽的愣住了。
外面剛好岑管家帶人來傳膳,在敲門。
蕭樾起身,邊往門口走,一邊道:“若是這蕭昀真是本王給招來的,本王倒是可以就此了了一樁心事了。”
如果蕭昀的迴歸,正是他強行沾染武曇兄妹所要付出的代價,那麼有失有得,這就恰是等於他還了在武曇兄妹兩人身上的債了,以後就不用時時爲了此時懸心,剩下的就是專心對付蕭昀就是!
這對他來說,絕對是件好事!
老神棍聽他語氣突然帶了幾分得意,還覺得他是失心瘋了,卻是整個人如遭雷擊的愣住了。
下一刻,蕭樾已經一把拉開了房門,冷着臉道:“進來吧!”
雷鳴側身讓路。
岑管家親自帶了下人進來擺飯,須臾工夫,就山珍海味擺了滿滿一大桌。
飯香四溢,老神棍不由自主的就嚥了口口水。
蕭樾揮手打發了下人,一掀袍子先坐在了桌旁。
老神棍卻不是個客氣的,反正來都來了,蹭吃蹭喝是最基本的,當即就三兩步跑過來,也是大馬金刀的往桌旁一坐。
伸手拿了筷子,一看桌上油光軟嫩的肘子,眼睛就放光,伸手要去拿,卻又頓住,四下裡一尋臉盆的所在,就屁顛的跑過去洗了把手,胡亂拿帕子擦了兩下,回來又一屁股坐下,抓起肘子就啃。
蕭樾提了筷子吃飯,盯着他看了兩眼,不禁嗤笑:“你從周家出來這些年,身上還總有些改不掉的迂腐習氣麼?”
聽他驟然提起周家,老神棍正在大嚼肘子的動作一頓,隨後又繼續,一邊才含混不清的道:“有些習慣,越是些微處的……一旦養成,就很難戒掉了。而且我是個有正經營生的道人,又不是淪落街頭乞討的叫花子,有幾分講究……總還是不好全丟的。”
蕭樾其實也不想跟提什麼舊話,而且他也沒有在飯桌上和人閒聊的習慣,隨後就截住了話茬,用心吃飯。
他也是這幾天風餐露宿,一直沒太吃好,米飯多吃了兩碗,只是始終從容優雅。
只是等下人進來收拾的時候,桌子上就是一片杯盤狼藉了。
酒酣飯飽,老神棍揉着肚皮還拿着酒壺仰着脖子倒那一點福根兒,一副意猶未盡的模樣。
蕭樾漱完口,重新走過來道:“既然吃了本王的飯,那便在本王這住上一陣子吧,回頭抓你一趟差。”
老神棍聞言,蹭的就跳了起來,驚恐的往後退開好幾步,防備道:“老道人一個靠耍嘴皮子混飯吃的,王爺你府裡的差事我可當不得,而且……這要是叫外人察覺了……也不好……”
他住在晟王府,其實的確是不太妥當。
堂堂晟王爺養個遊方的道人本來不算什麼稀奇事,可萬一有人深究下去再查到了他的出身來歷……
就要生出無妄之災了。
蕭樾想到的自然也是這一點。
現在蕭昀正盯他緊,萬一再節外生枝,也是不好的。
所以,他只略想了下也就放棄了,斟酌道:“那本王就不留你了,不過這陣子你別離京,等需要了,本王再叫人尋你去!”
那老神棍對他似是不能完全放心,仍是防備的盯着他,不敢隨便應承。
蕭樾就笑了:“不抓你進宮,就是回頭等武青林回京了,本王讓他再去西市找你看看手相。”
老神棍聽到這裡才放心,點頭應承下了。
蕭樾就叫了雷鳴進來:“送他回去吧。”
“是!”雷鳴應諾,上來請這老神棍。
老神棍舌頭躍躍欲試的想套一趟辛苦費,但口中肉香尚存,又覺得做人不可太得寸進尺了,尋思着也就作罷,老老實實的跟了雷鳴往外走。
等出了蕭樾的院子,他探頭探腦的左右觀望着無人,才戳戳走在前面的雷鳴的肩膀,賊兮兮的問:“唉,我怎麼覺得你家小王爺這次見時和上回不太一樣了?”
雷鳴一向雷厲風行,看不上這些神叨叨的東西,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珠子:“哪兒不一樣了?”
哪兒不一樣了?一時好像也說不出來,老神棍絞盡腦汁的想了片刻,突然一拍大腿,追問道:“他以前不常笑吧?”
雷鳴一愣。
隨後又翻了白眼。
大驚小怪麼這不是?王爺以前只是脾氣差,不好親近人,自從賴上了武家小祖宗,那纔是喜怒無常,誰也捉摸不透,給你個笑臉算什麼?
懶得理他,就只大步往前走。
那老神棍小跑着跟,一面還捻着鬍子唸唸有詞:“這小子我記得小時候就冷冰冰不愛笑的……”
話沒說完,雷鳴就是狠狠一愣,猛地剎住了腳步。
老神棍一個收勢不住,砰的撞在他背上,捂着鼻子直跳腳。
雷鳴眼神戒備的看着他:“我家王爺小的時候你就見過?”
這老神棍到底什麼人?
老神棍一愣神,頓時也顧不上疼了,一吹鬍子一瞪眼道:“誰說他了?我說的是我那破道觀旁邊的小鄰居!”
雷鳴顯然不信,不過事關蕭樾,他也不便深究,就沒再多說,直接把人給送走了。
而定遠侯侯府這邊,武曇回去,本來是想先去跟林彥瑤打個招呼的,不想去了落雲軒才被告知林彥瑤陪着老夫人進宮了。
武曇大爲驚訝:“二嫂懷着身孕呢,這進宮一去就是一天,勞累的緊,怎麼能讓她去?”
程橙和常思陪着去了,藍玉在落雲軒看門,聞言就爲難道:“奴婢們也勸過了,可這連着進宮十多天,老夫人這兩日看着也不是很精神,二少夫人就說陪着去兩天。”
家裡孟氏還被關着,進宮就只能是老夫人一個,僕人們跟去,也只能在宮外等候。
老夫人自己也都一把年紀的人了,而且哭靈又是個苦差事,確實是叫人不放心。
可再怎麼樣——
也不能讓個大着肚子的陪着去啊。
只不過既然人都已經去了,武曇就也不多說什麼了,帶着兩個丫鬟先回了鏡春齋。
她跟着蕭樾趕了十來天的路,本來都已經習慣了,蕭樾不說都還不覺得,可在馬車上被蕭樾奚落了兩句之後,這會兒就也覺得渾身髒得受不了,趕緊讓人去燒水。
浴桶裡換了兩次水,她從頭到腳洗了個乾淨,這才覺得渾身清爽,不太一樣了。
“時候還早,老夫人他們還沒回,主子要不先睡會兒,奴婢去大門口守着,等老夫人回來了就回來叫您?”藍釉端了小廚房剛燉好的雞湯給她。
武曇接過來吃了半盅,給肚子墊了底就放下了,轉身又回了內室坐在了妝臺前:“不了!去叫馬房給我備車,反正閒着也沒事,我去宮門外迎祖母她們吧。”
兩個丫頭不好逆她的意,青瓷留下來替她梳妝更衣,藍釉就去了馬房安排。
武曇坐了馬車重又奔了皇宮的方向。
這些天百官命婦都要進宮,宮門外的馬車轎子一直排了老遠,武曇讓人把馬車就停在最外面,自己在車上休息,讓青瓷去宮門外等着。
她在車上打了個盹兒,老夫人和林彥瑤是天擦黑之後纔出來的。
她們的馬車被堵在了別家車轎中間,青瓷直接就把兩人徒步給帶了過來。
“祖母!”武曇跳下車,隔着老遠就嚷嚷。
老夫人已經整三個月沒見她,又擔心她山高路遠的在外面,實在是掛心的很,此刻見了,眼圈都紅了。
武曇迎上來,直接握了她的手。
老夫人卻抽出手來打了她後背一下,板着臉斥道:“你個瘋丫頭,我還以爲你出去這一趟就瘋的連家門都找不到了呢!”
武曇舔着臉笑:“哪兒能呢,我這不是回來了麼!”
林彥瑤也跟着笑:“你不在家這些天,祖母天天唸叨,可算是把你念叨回來了。”
她的肚子如今四個多月,已經顯懷了,人也補的稍微豐潤了些,但看上去神采奕奕,並不見笨重和頹勢。
武曇忍不住伸手去小心翼翼的摸了摸她的肚子,覺得很神奇。
老夫人看在眼裡,就也難掩的露出笑容來,吩咐周媽媽:“你帶着丫頭們等咱們的馬車挪出來吧,我和瑤丫頭坐曇丫頭的車先走。”
“好!”武曇回來,周媽媽也是滿臉熨帖的笑容,叫了跟車的兩個丫頭一併又回了她們早上坐的那輛車。
武曇把林彥瑤交給藍釉扶着,自己扶了老夫人往馬車的方向走,一邊故意抱怨:“祖母也是,怎麼就帶着二嫂進宮了……”
老夫人還沒說話,林彥瑤就連忙笑道:“我這胎養的好,大夫說胎坐穩了,沒什麼妨礙了,又囑咐我平時也多走動一下,說是有好處,就是陪着祖母一起走一走,跪一跪,比我在家裡憋着好多了。”
老夫人面有歉然,拍了拍她的手背,一切盡在不言中了,也沒多說什麼。
三個人一路說說笑笑的回了侯府,直接都去了老夫人那,武曇不在,府裡就好像少了許多熱鬧,今天倒是重新熱鬧起來,三人一起在老夫人那用了飯,又說話到很晚,武曇送了林彥瑤回去,自己才也回房睡了。
次日她要陪老夫人進宮,就囑咐青瓷早些叫她,起來收拾打點好,扶着老夫人剛出了門,一擡頭,卻見蕭樾的馬車停在大門口。
這是要——
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