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開最後拍攝正邪大戰的江灣體育館,珠海其他體育場都大同小異,能看得見黃土地的球場上,稀稀拉拉地鋪設着片片黃草,設施也很一般,周圍更是被居民小區圍了起來。
就算是這樣的體育場,也是劇組好不容易找到的。
當林嘯到的時候,體育場幾個門外已經站滿了劇組的工作人員,他們負責阻攔一波波熱情高漲的粉絲,不時有拿着高音喇叭的工作人員穿過,提醒大家不要進入體育場。
比起圍在體育場外的人,周圍的居民倒是近水樓臺先得月,一名名頭髮花白的老人,正提着鳥籠或者端着茶杯在居民樓上圍觀。
不過,林嘯進去的時候並沒有遇到什麼阻攔,他的臉,在劇組裡已經很熟了。
“林哥?”看門的工作人員看到他愣了一下,他可是記得開機儀式上,林嘯僅僅排在莫文謂的後面,這地位可是相當高的。
“您也來了啊。”他笑着打開了門“請進請進,周導正在裡面排着呢。”
林嘯道了聲謝走了進去,裡面人確實不多,沒有一個羣衆,除開演員就是羣演,還有一大堆機器。
草坪上,攝像機,導演椅,休息區,分得整整齊齊。氣氛完全不同外面的鬨鬧,反而顯得忙碌而整齊。
“梅林,等下你去那邊,對,和何紋輝他們幾個扮演看熱鬧的路人。”
“李健仁,你去這邊。”
令他驚訝的是,周興馳是親口一個個地吩咐,現場導演根本沒什麼用武之地。
兩隊穿着球服的人在草坪上集合,這是打入決賽的第一場,就是原電影中的豆腐金剛隊。少林隊這邊並沒有多少人出場,有特寫鏡頭的只是幾個人,所以他們並不用全上陣。
林嘯等着他吩咐完,走上去打了個招呼。
“周導。”
“你來了啊,嗯,這身衣服不錯,也不用換了,等會隨便圍着球場走兩圈就可以。”周興馳眼皮都不擡地說。
林嘯點了點頭,隨意找了個位置,等待開拍。
十多分鐘後,隨着場記板“咔”的一聲,這一場正式開拍。
林嘯隨意地在場邊走動,忽然被人拍了下肩膀。
“黃老哥?”他擡頭一看,笑了“你也被抓壯丁了?”
黃博苦笑着搖頭“我都被抓好幾次了。”
“沒給錢?”
“這不是顯然的嗎?”
兩人邊走邊聊,他們知道,鏡頭不會給他們特寫,他們在鏡頭中出現就只是兩個朦朧的人影而已。
“我看周導的戲不復雜啊,完全可以在兩個月之內拿下來。”看了一會兒拍攝,林嘯表面上沒說什麼,但是心裡卻認定了,這部戲在演技上是不能和康熙王朝比的。
大多數場景都是一次過,甚至可以說,只要膽大不害羞,都可以上去演。很多次卡的地方,大多是笑場,或者是由於人沒站到位,因爲演技卡的,一次都沒有。
黃博嘆了口氣“周導拍攝,你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會喊卡,而且他很固執,沒拍過的會接着拍,直到過爲止。有時候十天半月都不會卡一下,但是一卡就是十天半月。”
說完,他無奈地攤了下手“習慣了。”
“而且他是拍完了自己回去看再決定過不過,這也耽誤了不少時間吧。”林嘯點頭道“難怪自導自演的片子時間一般都要比單獨導演的長。”
今天拍攝的,是豆腐金剛隊的最後幾場,每拍一場,場記板響了之後,周興馳都是第一個奔向攝像機的人。
“很敬業。”林嘯點頭稱讚“不管他執導方式如何,但是對這部電影的態度絕對是一等一的。就連我在康熙劇組的時候,都沒看到過陳導這麼上心。”
“如果你把全部身家壓在一部電影上,你保證比他還敬業。再說了,康熙劇組的演員,還需要導演來操心什麼?”黃博笑着說“已經拍了兩場了,要都這麼順,午飯之前應該能結束。”
“如果他卡了呢?”
“那就等十天後的午飯時間結束吧。”
萬幸,周興馳今天並沒有卡,或許這場戲太簡單,不少鏡頭都是一次過。
當胖子抖着渾身橫肉,賣萌地哭喊道“你們不要這樣,我想踢球啊。”的時候,這一段終於宣告結束。
“ok,過了!”當週興馳在攝像機面前仔仔細細地看了一遍後,舉起手比了個ok的手勢。
所有人都長長鬆了口氣,這段時間,真被折騰怕了。
“周導。”就在這時,助理急匆匆地跑了過來,在周興馳耳朵旁說了兩句。
“怎麼又來了?”周興馳絲毫沒有降低聲音“不是告訴他別來了嗎?我要的人,他能給的起?”
助理面帶難色,又說了幾句,周興馳不滿地說“不見,有什麼好見的?讓他哪來哪去,我們現在用不着。”
說完,他頭也不回地離開了現場。
“怎麼回事?”林嘯好奇地問。
“不清楚,這幾天老有人來找周導。”黃博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一個鬍子拉碴的大漢,估計是想來植入廣告的。”
林嘯搖了搖頭“不會,如果是植入廣告,這種送上門的錢周導怎麼可能會放過?少林足球都快把他十多年的積蓄掏空了,他應該巴不得纔對。”
他還有一半沒說,作爲已經“預覽”過少林足球的先知人事,他知道少林足球的幾乎一切過程。比如拍戲只拍了五個月,但是特效製作卻花了足足半年。這導致01年秋初才能上演。
而負責特效的先濤數碼企畫,周興馳爲了做出滿意的特效,上面投入的金錢絲毫不亞於拍攝經費,可以說,如果少林足球毀了,那周興馳也完了。
所以,他對周興馳現在這種拉演員充羣演的手段並不是非常反感,他知道對方恐怕已經捉襟見肘了。
“那我就不知道了。”黃博搖着頭說“想這麼多幹嘛,走,咱兩喝一杯去?上次趙微請客,都沒好意思多喝。”
“黃哥,我不喝酒。”林嘯苦笑。
“一杯!一杯就行。孫雷和蔡得川最近恐怕要回北京,也老嚷着要看你,你這酒量不訓練好可不行。”黃博拉着他便走。
不過,這頓酒並沒有喝起來,或者說,並不是兩個人喝的。
因爲他們剛一出門,還沒上車,立刻一輛新款東風就停在了兩人面前。
“林哥,您是林哥吧?”一位滿臉絡腮鬍的大漢,搓着手從車裡走了出來,滿臉堆笑,和林嘯打了個招呼後,又和黃博招呼了一下。
“諾,就他了,天天來片場外蹲着。”黃博客氣地回了一句,小聲地對林嘯說。
不是生意人,林嘯第一眼就下了這個判斷,儘管對方車子不錯,但是他身上並沒有生意人的圓滑,雖然事故,但是卻一直襬着低姿態。
忽然間,他腦子一亮,擡了擡眉毛說“你是穴頭?”
“穴頭?”黃博也愣了一下,仔細地打量了絡腮鬍幾眼“你別說,越看越像。不過珠海也有穴頭?”
“林哥好眼力。”絡腮鬍一點都沒否認,笑得更加燦爛了“咱們也是小本生意,哪有需要就往哪走,聽到周導的劇組在這邊拍,趕着趕着就過來了。”
林嘯不爲他的恭維所動“你找我們是?”
絡腮鬍看了看兩邊的人,笑着說“兩位下午好像沒戲吧?這兒說話也不方便,我訂了一桌子,這也快到點了,咱們邊吃邊談怎麼樣?”
“先生,你想送羣演進劇組,找我們恐怕沒什麼用。”黃博直言不諱“咱們在劇組也只算個小角色。”
“成不成,先談談再說是不是?”絡腮鬍笑容不減,絲毫都沒被打動“談成了,大家都好,談不成,也是多交兩個朋友。您說是不?”
對方姿態都擺這麼低了,兩人還真不好意思說不去。
“既然這樣,那你說個地方吧,我們馬上過去。”林嘯點頭答應了下來。
“那哪用?坐我們的車就行。”
“不用了,我們還有點事情要辦,很快就回來。”他搖頭拒絕了。
再笨絡腮鬍也看出兩人暫時是不想坐他的車走了,點了點頭說“那好,‘海天一色’8號包間,12點半,我靜待兩位大駕。”
說完,他就轉進車子走了。
“你說,他找咱兩幹嘛呢?”黃博若有所思地看着越來越遠的汽車。
“這種非職業經紀人,向來都是打包的。手下聯繫的新人藝人,那些做夢都想踏進這個圈子的剛畢業大學生不知道有多少。”林嘯也沒有走,看着街上車水馬龍,陷入了沉思。
“周導的劇組,熟悉的穴頭肯定在香港,大陸這邊找羣演只能通過大陸的穴頭。但是大陸的穴頭和周導又根本不熟,兩邊都睜眼一抹黑,不少人就動了從中間撈油水的心思,怎麼撈,黃哥恐怕更清楚吧?”
黃博嘆了口氣,失意的這幾年,他可沒少和穴頭打交道,北京和各種各樣劇組關係不錯,勢力大的穴頭少說數百人,有的是真有本事,講誠實守信用,確實幫一些羣演出了頭,但是也有不少渾水摸魚,拿錢不辦事,讓那些望穿秋水的新人們苦等白頭。
而穴頭和劇組的人一勾結,特別是和負責招羣演的人一搭上線,這裡面油水可就大了。
更重要的是,大多數穴頭都掛着點黑,所以,兩人對於廣東的穴頭莫名找了過來,心中都存着幾分忌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