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以走了。”
是一名不認識的警察，進了審訊室後對孟灰說的第一句話就是這個。
審訊已經做完，以防病情反覆，他們沒有施加太多壓力。
王亮拿着筆錄找到局長，“孟灰是不會殺她的，他太愛她了。而且……”
“而且你和他是大學同學，你知道他的爲人，你知道他不會殺人，對嗎？”局長的聲音冷淡，聽着讓人害怕。
如果是因爲別人，王亮不會和局長頂嘴，他總是能讓王亮學到更多的東西，可那是孟灰，相處了近十年的朋友。
“我太瞭解他了，雲落就是他的生命，是他的全部！”
局長面無表情，“還記得進局裡我告訴你的第一句話是什麼嗎？”
“幹我們這行不能感情用事，也不能只看表面，更不能妄下定論。”
“知道你還這麼魯莽！指紋、在場證明，所有信息都指向孟灰”，他的聲音還是這麼冷，不包含一點感情，“但是也不排除是有人栽贓陷害他的，現在都還不能得出結論。”
“你說過，死人留下的信息是最有價值的。”王亮冷靜了下來，他仔細分析過案發的線索，“雲落在死前給孟灰留下過求救信息。”
警察抵達案發現場後，採集了指紋以及現場痕跡，推斷出沒有經過打鬥，並且將直接嫌疑人定爲孟灰。王亮還去小區調過監控，當晚死亡推測時間內沒有人出入過小區。可是警方發現還有一個疑點，就是在雲落的手機裡發現了她給孟灰髮送的短信，經指紋對比，確認是由本人發送。
這是目前最重要的線索，也是唯一一條可以證明孟灰無罪的信息。
局長沒有說話了，右手中指不停地敲擊着桌面，從眼中看不穿他在想些什麼。
過了半晌，他同意了讓孟灰先回家，但是不能離開X市，更不能出國。
出了警察局的孟灰一個人走在冰冷的街道上。
已經是晚上了，王亮提出要送孟灰回家，孟灰搖了搖頭就走了，甚至沒和王亮說一句告別的話。
街道兩邊的大樹上掛滿了滿天星，閃着各色的光，配上深夜的顏色，格外美麗。
如果落落能和自己一起看就好了。
兩人剛出來工作的時候，有很長一段時間還沒有找到居住的房子，就只能在工作地方附近租一個30平米的小屋子。
他們工作的單位相距不遠，孟灰是在一家證券公司上班，而云落，畢業後就做了舞蹈老師。孟灰下班後總是要在公司樓下的花店裡買一束薔薇花，然後步行10分鐘就能到雲落教舞蹈的地方。
經常會有學生想要留下來多練習一會，雲落也總是願意細心地等待，並耐心地指導他們。孟灰就會靜靜地坐在休息凳上，專注地看着雲落的舞姿，這是他最放鬆的時刻。
等到雲落忙完兩人回家的時候天往往都黑了下來，街道兩邊每天都會掛上五彩的滿天星，照亮兩人回家的路。
落落是個小好奇，看見斑斕的星光總會興奮地手舞足蹈。她鬆開孟灰的手，跑到前面去，在霓虹下跳舞給孟灰看。
回憶永遠都是美好的，可是爲什麼，孟灰的心像是被無情地撕裂開來。
到家了，家不大，但是感覺好空。
孟灰沒有開燈，月光卻把家裡照得一清二楚。
雲落流在地板上的血漬已經被擦洗乾淨，東西的位置都擺放得和原來一樣。有那麼一剎那孟灰覺得什麼都有沒發生過，雲落指不定會從哪裡蹦出來嚇自己一跳，然後捧着肚子哈哈大笑，口中還說着：
“小傻瓜，被我嚇到了吧！”
眼眶又溼潤了起來，孟灰緩緩走到雲落倒下的地方，躺在了地板上。
地好涼，落落當時肯定覺得好冷吧。
“落落……落落……”
聲音不大，帶着微弱的哭腔。
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掉。
一滴，兩滴……
這是月光剛好能照進來的地方，那天的畫面清晰地印在了孟灰的腦中。
雲落躺在這個位置，血泊已經快乾了。
他看見雲落的時候整個人都呆住了，他能感覺到手在顫抖。
孟灰把手放到落落的鼻子上，已經沒有了呼吸。
他的大腦一片空白，口中不停地對着雲落重複着，“落落，幹嘛呢？…別嚇老公……快和老公回去睡覺了……落落你說說話好不好……我求求你說說話……”
孟灰不停地搖晃着雲落的身體，然而身前的人兒好像睡着了一樣，怎麼都叫不醒。最後他把她緊緊抱在自己懷中，生怕她不見了。
孟灰拿出手機一遍又一遍地看着她最後給自己發的短信，“愛你，救我。”
爲什麼？
爲什麼？？
爲什麼當時自己沒有醒來？
爲什麼沒能在落落最無助的時候陪着她？
哭腔越來越大，孟灰把手機用力地抱在心口，害怕連落落最後發給自己的信息都不見了。
這是落落最後留給自己的東西。
“我好想你啊落落……你回來好不好……你回來……”
眼淚流了下來，拍打着地板。
月光，總是這麼淒涼。
次日一大早孟母就來到了孟灰家中，剛進門就看見躺在地板上的孟灰。
孟母趕緊過去扶起孟灰，心疼地責備他，“你呀！幹嘛這麼傻呀，我已經失去落落了，可不能再失去你。”
說着說着孟母的眼淚自己都流下來了。孟灰口中喃喃“落落、落落”，沒有理會孟母，自己慢慢走進了房間，反鎖上門。
“砰砰！砰砰！”是孟母敲門的聲音，“孟灰，你把門打開，有什麼媽和你一起面對。”
房間沒有迴應。
“砰砰！砰砰！”
……
最終安靜了下來。
這間房間是和雲落一起佈置的。
壁紙是落落最喜歡的粉紅色。落落說看起來特別溫馨。
衣櫃裡裝滿了落落的裙子。落落最愛穿裙子了。
飄窗上還架着望遠鏡。夜晚的時候落落最喜歡用來看星星了。
還有書桌上的書。落落最愛做的事情就是和自己一起看書。
孟灰每多看一眼心就會更疼一些，這裡充滿了自己和落落所有的回憶，好像落落就在自己身邊。
可是落落，你爲什麼沒有陪着我？
孟灰點上了一支香菸。爲了孕前戒菸，孟灰已經三個月沒碰過香菸了，現在卻又點上了。
目光注意到一張照片，那是兩人結婚時候拍的。
照片中的落落，笑得真燦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