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鎮的天空,似乎比在巴黎看到的,要更湛藍一些,在這個薰衣草盛開的季節,連那空氣中都瀰漫着浪漫的氣息。
六月的尾巴,天還不算炎熱,陽光暖的剛剛好。
小鎮街頭,一個面色蒼白的女子拉着行李走過。
衣服將她整個身體都包裹的掩飾,只露出一張面容蒼白的臉,腳步無力的好像是踩在棉花上,感覺只要一陣風就能把她吹倒。
放假後,學生們幾乎都走光了。
沒有回家的,也都三三兩兩相約着去出遊,校園裡空蕩蕩的,讓淒涼的心更顯孤寂。
男生宿舍裡,並沒有她要找的人。
蘇沫問了宿舍管理員,才知道林錦堯根本就沒有回來過。
她本來想跟他解釋的,想求他原諒她一次,可是他卻不給她這個機會。
失望落空,無助的少女站在男生宿舍的樓下。
彷彿迷失的小鹿,不知該何去何從。
或許該買一張機票回國,至少要向他解釋清楚,可是他真的會聽嗎?
手機在口袋裡震動,蘇沫愣了一下才慌忙掏出來,看也不看就接通了,欣喜的對着話筒說:“錦哥哥,你聽我解釋。”
電話那頭是一個女聲,她無奈的語氣說:“沫沫,你跟錦堯吵架了?是不是你又惹錦堯生氣了?”
原來,不是他啊!
蘇沫到口的話連忙止住,仰着頭看着頭頂的天空,不讓眼淚流下來,只是那語氣裡的哽咽卻是藏不住的,她說:“姑姑,我好想你。”
對方沒有說話,許久,久到蘇沫都以爲這個電話是個幻覺。
隱約中,似乎聽到對方嘆了口氣,“沫沫,是姑姑對不起你。”
淚水順着兩鬢留下,藍天下,是女孩兒悲傷的笑臉,她故意揚起聲音,“姑姑,你不用擔心,我在學校過的很好。”
對方似乎很放心,笑着說:“姑姑當然知道你很好,有錦堯在你身邊,姑姑很放心,從小到大,也只有錦堯這孩子能受得了你這大小姐脾氣,你別盡欺負人家。”
淚如雨下,蘇沫連忙捂住嘴,不讓對方聽到她的哭聲,她很想說,不會再有以後了,可是她不敢。
姑姑因爲她已經很辛苦了,她不能再讓姑姑擔心。
“沫沫,你怎麼不說話?”
對方聽不見她的聲音,有些擔心,蘇沫怕她起疑心,連忙說:“姑姑,我沒事,就是太久沒有回家,不知道姑姑過的好不好。”
這樣的藉口,剛好掩飾了她的悲傷,對方顯然沒有懷疑。
只說:“昨天你生日姑姑忙到很晚就沒有給你打電話,今天姑姑給你補上,沫沫寶貝,生日快樂!”
頓了頓,又說:“沫沫,從今天開始,你就是大人了,以後就算沒有姑姑在身邊,你也要好好照顧自己,知道嗎?”
蘇沫哭着點頭,對方又說:“姑姑覺得很對不起你,你十八歲的生日姑姑都沒能陪在你身邊,幸好還有錦堯陪着你,等到了地下見到你爸媽,姑姑也好有個交代。”
對方的聲音有些哽咽,蘇沫抹着眼淚,她忽然覺得
有些心疼。
在她離開的這段時間,在經歷了那樣的背叛之後,姑姑一定很難過。
蘇沫想了想,不管是爲了姑姑還是爲了林錦堯,她都有必要回去一趟。
於是就假裝愉快的語氣說:“姑姑,反正我暑假也沒事,不如我回去看看你吧!”
“你不要回來。”似乎沒想到對方會拒絕,蘇沫驚訝的睜大了眼睛,有些受傷,因爲姑姑似乎並不希望她回去。
對方似乎也發現自己語氣太急,有些心虛的同她解釋。
“沫沫,你身邊有錦堯陪着,姑姑不擔心你,姑姑這裡很好,你,就不要回來了,法國那麼美,你們趁着放假在外面多玩玩,對了,姑姑已經幫你把三年的學費都交上了,你回頭跟學校確認一下。”
蘇沫有些意外,問了句爲什麼,對方卻沒有回答她的疑問。
“姑姑別無所求,只要你跟錦堯兩個人好好的,姑姑就放心了。”
蘇沫似乎聽出點不對勁,連忙追問,“姑姑,你怎麼了?是不是家裡發生什麼事了?那個女人又到家裡來鬧了嗎?姑父,姑父欺負你了嗎?”
“沒有,姑姑很好,你放心,蘇氏說到底也是我蘇家的產業,是你爺爺留給我和你爸爸的,你爸爸留給你的股份和我的加起來比他多,他不敢欺負我。”
聽到這話,蘇沫才放心一些,她暫時忘記了自己的傷痛,隔着電話安慰着,“姑姑你一定要照顧好自己,我過年的時候回去看你和弟弟。”
對方哽咽着說:“好,過年了你帶錦堯一起來看我,姑姑,等着你們。”
掛了電話,蘇沫蹲在地上大哭,如果姑姑知道昨天發生了什麼,會不會也跟錦哥哥一樣離她而去?
會不會以後都不疼她了?
這一天,蘇沫在內疚自責和恐懼中度過,夜裡,她做了一個噩夢,夢到小時候的車禍現場。
這是多年後她第一次夢到爸爸媽媽死的時候,她看到他們站在路邊微笑。
她想跑過去,卻發現那兩張臉忽然變成了姑姑和姑父。
從噩夢中驚醒,蘇沫連忙摸出手機。
凌晨兩點,這個時候姑姑一般在吃早餐準備去公司,她打了個電話過去,沒有人接。
或許是在忙,蘇沫把手機放回去,躺在牀上,卻怎麼都睡不着。
心裡的不安來的突然,那種感覺就好像當年爸媽的離開,讓她恐懼不安。
昏昏沉沉中,被手機鈴聲驚醒,蘇沫見是家裡的電話,於是連忙接起來,“姑姑,剛纔打你手機怎麼沒接?”
那邊傳來家裡傭人的聲音,語氣焦急的說:“大小姐,你快回來吧!家裡出事了!”
碰!
手裡的手機滑落,耳邊只剩下傭人的聲音。
“那個女人夥同別人捲走了先生的錢,還偷偷派人去學校帶走了小少爺,先生在開車去追的路上發生了車禍,當場就死了。
現在公司負債累累,太太一個人撐不下去,昨晚在浴室自殺了,今天警察上門查封資產,屍體在醫院裡也沒人認領,大小姐,你快回來吧!”
蘇沫把hu照和錢包塞進書包,在學校門口打了車直奔機場,到了機場之後,她才發現姑姑給她的yinhangka全部都被凍結了,而皮夾裡的錢也不足以買一張回國的機票。
絕望再次襲上心頭,蘇沫揹着書包,站在偌大的機場裡,看着身邊形形色色的人,第一次發現自己的卑微和渺小。
她抱着最後的希望走到售票的櫃檯,將自己的hu照和shenfen證遞過去,用還不太標準的法語說:“我要買一張最快飛中國A市的機票。”
機場的地勤小姐將符合她條件的航班報給她,然後幫她辦理手續。
付款的時候,收錢的地勤小姐疑惑的看着她,“小姐,您的錢不夠。”
後面等着買票的人都看過來,蘇沫的臉一下子就紅了。
她從未碰到過這種情況,侷促不安的低着頭,小聲解釋說:“抱歉,我的yinhang卡被凍結了,我身上只有這些錢。”
美麗的地勤小姐表示理解,不過票是不能賣給她了,只是把huzhao和shenfen證和錢一起還給她。
蘇沫紅着眼睛看着她,“我家裡出事了,我必須要馬上趕回去,你能不能幫幫我?”
地勤小姐也很爲難,建議她打電話跟朋友借錢。
後面的人都急着買票,蘇沫只好讓到一旁,她拿出手,猶豫再三才撥通了林錦堯的電話。
電話通了,卻一直沒有接,她一連打了三個都沒人接,眼淚就這麼無聲的滾落。
一天前她還是受寵的小公主,有疼愛她的姑姑和錦哥哥。
可是現在,一個死了一個走了,從天堂到地獄的感覺不外乎如此。
她知道她沒有資格憎恨,可是,上天爲何如此狠心?
排隊買票的人都走光了,蘇沫卻還站在櫃檯旁邊,不停的撥打手機。
室友的電話是打通了,可是人家一個兩個早就回家了,遠水救不了近火,她是真的沒辦法了。
“一張去中國A市的機票。”
男人戴着墨鏡,一身的名牌,明明是個中國人,卻說一口標準的法語。
蘇沫抱着最後一絲希望走到他面前,用中文跟他交流,“先生,你能不能借我一些錢?”
男人將機票接過來,茶色眼鏡在看向她時,沒有片刻的停留,修長的兩條腿從她身邊走過。
蘇沫見了,連忙抓住他的胳膊,乞求道:“先生,我知道我這樣做很唐突,可是我真的有急事,我也去A市,等回到A市我一定把錢還給你。”
男人似乎沒有聽到她的話,目光從她的手慢慢上移。
在看清她的容貌時,那雙素來冷冽的眸中閃過一抹異色,完美的脣形輕抿着,吐出兩個字,“鬆手!”
沒想到他這麼鐵石心腸,蘇沫見他要走,兩隻手抱住他的胳膊,哭着說:“我的yinhang卡凍結了,我身上的錢不夠,我求求你了,你只要借我兩百歐元就好。”
而對方給她的回答卻是,手臂輕輕一震將人甩開,隨後冷漠的男人看也不看她一眼,大步離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