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她護在懷裡,趙奕辰替她擋下了所有的攻擊,直到法院門口的保安聞迅趕來,將那位激動的母親拉走,他還依然緊緊將她圈在懷中。
“還好嗎?”
他身上有熟悉的香水味道,慕千雪從來都不記得那個牌子,卻永遠記得那種味道,淡淡的、乾淨的、不濃、不膩、很適合他的氣質。曾經,她說過喜歡這種味道,自此後他再也沒換過其它的品牌……
“還好嗎?”
得不到她的迴應,他又問道。磁性的嗓音醇厚,低低如提琴聲迴盪在慕千雪的耳邊,她下意識地想要推開他,卻反被他按的更緊,他固執地想要一個答案,慕千雪卻只是反應冷冷,她琉璃般的眼瞳折射出異彩,在趙奕辰的心頭交織出一種強烈的澎湃情感,扣在她腰上的大手不自覺地用力,直到她因忍痛而微微蹙眉…………
她依然不肯開口,只禮貌地掙脫他的禁錮,轉身就要朝那位還在大哭大叫的死者母親走去。下一秒,她的手臂被人緊緊扯住,以爲是趙奕辰,她的口氣變得很惡劣:“你煩不煩………”
“做爲一個律師,你的素質呢?”
這個聲音?
慕千雪猛然回首,看清面前之人時瞬間怔忡。
一張再標準不過的瓜子臉,眼睛大而有神,深棕色的眸子裡似有水波盪漾,堅毅挺直的鼻樑,兼有女性的俏美又有點男性的英氣。略薄的櫻脣,塗着顏色恰到好處的脣蜜,飽滿細潤,一頭俏麗的短髮剛剛過耳,一側挽在耳後,一側自然地垂落,讓夏謹華整個人看上去知性而又氣質天然。
心下微惻,手指不自覺地緊緊握起,曾經如喪家之犬般逃離時的狼狽浮上心來,瞬息間,慕千雪只覺得渾身的毛孔都堵住了似的,氣都喘不勻了。
強按下心頭忐忑,她面上沉靜如水,禮貌地伸手向對方:“夏師姐,好久不見!”
“道歉。”夏謹華抿着脣,一開口便似女強人般盛氣凌人。
慕千雪微眯着雙眼,似是沒有聽懂。
“你有沒有教養?我讓你道歉。”
“道歉?跟誰?”不自覺地挑眉,慕千雪的口氣也變得冷漠而尖銳:“我不記得有什麼地方對不起夏師姐,倒是夏師姐你,好像應該有要跟我道歉的事吧?”面對夏謹華的咄咄逼人,慕千雪反而氣笑了,怎麼說她也是個小三兒,現在卻跑來她面前頤指氣使,這樣真的好麼?
沒想到慕千雪敢當面頂撞她,夏謹華笑裡藏刀地看着她:“士別三日,刮目相看,做了兩年律師嘴巴果然變得厲害多了。”
“過獎!”
她是真不想在法院這樣的地方和夏謹華吵架的,可是,她生平最討厭的偏偏就是夏謹華這幅理所當然的態度,明明是他們對不起她,卻非要說得好像什麼都是她的錯一般,她做錯了什麼?不過是就瞎了眼看錯了男人罷了,現在還讓她跟他道歉?
笑話,憑什麼?
似被她的態度所激動,夏謹華的臉色難看得厲害,口氣中更透着濃濃的威脅:“看來你是打定了主意不肯道歉了是嗎?”
冷冷一笑,慕千雪突然調轉視線對上了一直沉默不語的趙奕辰:“趙師兄,需要我跟你道歉麼?”她很清楚自己哪一個角度看上去最漂亮,也很清楚自己怎麼笑最完美,那一刻,報復的心情充斥着她的胸腔,她突然對趙奕辰綻顏一笑,用了她自覺最迷人的那一種角度。
不出所料,趙奕辰的眼底變幻出迷離的色澤,目光牢牢地鎖定眼前的小女人,一顆心,激盪到無以復加:“不用。”
剋制着內心的澎湃,趙奕辰儘可能讓自己吐出來的字眼如常般平靜,可唯有他心知肚明,如果時光可以倒流,他願用畢生所有,換她如此一笑白頭。
得到這一聲滿意的答覆,慕千雪微微挑眉,對夏謹華露出一臉遺憾的表情:“趙師兄說不用。”
“………”
夏謹華沒想到趙奕辰能當着慕千雪的面這麼拆自己的臺,頓時氣結,鼓着腮幫子瞪過去,卻見那人正溫雅和熙地衝自己微笑:“再不進去就晚了,你不是最不喜歡遲到的嗎?”
經他一提醒,夏謹華似是終於回神,轉眸,又看了慕千雪一眼,她突然扭身走向那邊正吵鬧着的那位死者的母親:“您好!我是負責您女兒這個案子的檢察官,我姓夏。”
“夏檢察官麼?”那少女的母親眸間淚光閃動,嘴一扁便跪到了地上:“我給您跪下了,夏檢察官,請您一定替我的女兒討回公道。”
單手託扶着那位母親,夏謹華面上閃過一絲尷尬:“阿姨您別這樣,快起來吧!我向保證,一定會將兇手繩之於法。”
“謝謝!謝謝夏檢察官,謝謝您!”
夏謹華那句話是對着那位母親說的,可也是說給慕千雪聽的。
之前這個案子本是另一位檢察官負責,可後來不知什麼原因說要換一個人,慕千雪也沒有在意,沒想到換來的新檢察官竟是夏謹華。聽說這幾年夏謹華一直在國外進修,沒想到一回來就和她撞上了。慕千雪在心中暗歎着倒黴,面上倒也不曾示弱。
向前幾步,越過趙奕辰直接走向那位還在對夏謹華感激涕零的母親,她居高臨下地直視着那位母親的雙眼,用自認爲最平靜口吻道:“我只是個新人律師,律師費不高。還有,正因爲我的良心還在,所以我一定會幫他辯護成功,因爲,他是無辜的。”
那位母親一聽這話就炸毛了,跳起來又要去摑慕千雪,慕千雪下意識地一讓,那母親撲了個空,一個趔趄跌倒在地,頓時又捶胸頓足地哭了起來:“你這個黑心的女人,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啊!”
看着那位母親的樣子,慕千雪不由搖頭嘆息:“如果您的女兒在天有靈,一定會很難過,因爲真正的兇手還在逍遙法外,而她的母親卻在爲難她最愛的男孩。”
“你胡說……囡囡不會喜歡那種壞小子的。”
脣角一勾,慕千雪直言道:“阿姨,如果真的不是他做的呢?”
“…………”
聞聲,那原本還在鬧騰的母親突然便安靜了下來,如果,真的不是那個小子呢?
她竟從未想過這個可能…………
相較於那位母親的怔忡,夏謹華的表情只能說是難看,閃身,遮擋下慕千雪的視線,她銳利地掃了慕千雪一眼:“案子還未宣判你就說他無罪,這結論是不是下得早了點?”
“就好比一個小偷偷了人家的東西,一定會說不是我乾的。但是,她喊的再大聲,再多人幫她,偷了就是偷了,事實就是事實,我堅信,早晚都是一個結果。”她已不再是當年那個傻乎乎的小丫頭,也不再會隨隨便便相信那些所謂‘正義’的人,當她們從她身上拿走了原本屬於她的一切後,她早就絕望了。現在,她只相信自己的眼睛自己的判斷,其它的人和事,再也不可能影響到她。
慕千雪意有所指,夏謹華聞言色變:“我不會手下留情的。”
“那真是太謝謝你了!我也不想勝之不武。”
“別高興得太早。”
聞聲,她嫣然一笑:“慕師姐,咱們法庭上見。”
聲落,她再不看他們任何人一眼,扭身,大踏步走進法院——
將一切盡收眼底,男人單手插袋,帥氣地倚在黑色的路虎上沉思。
不過是心血來潮打算倒回來再看她一眼,沒想到就撞見了這麼精彩的一場戲,慕千雪的身影已消失,法院門口那一對伉儷情深還在柔情蜜意,男人變幻的眸底淺淺盪漾着激流,時而澎湃,時而湍急…………
趙奕辰,夏謹華,他養的那隻小刺蝟還真是會招事兒啊!
不過,剛纔那一招反擊倒是未丟他的臉。
男人噙着笑,修長的雙腿微微一動,人已進了車裡,很快便呼嘯着急馳而去——
凌雲航空,總經理室。
宋天楊剛進辦室室,杜宏宇便怒氣衝衝地闖了進來:“你什麼意思?”
“什麼什麼意思?”
將手裡的東西朝他辦公桌上狠狠一拍,杜宏宇緊抿着嘴,用眼神問他要一個合理的解釋。又到一年年慶時,按慣例凌雲航空會有一個大型的秀展向公衆展示凌雲雄厚的實力,今年的主題是低飛。宋建仁與ZF溝通之後,選擇在S市的明珠之塔前進行低飛表演,一爲宣傳凌雲,二爲廣訥良才。而與此同時,凌雲在K市新建的機場落成,會有個大型的首航儀式,其中凌雲選擇進行首航秀的是播音747客機,和空中最大客機A380。
最開始公司內定讓杜宏宇到S市進行低飛表演,可宋天楊一句話就將他撥到了K市去首航。做爲公司的員工,杜宏宇本該對公司的安排不帶任何偏見,但,偏偏是宋天楊開的口,他就不得不多想。更何況,以他自己的意思也是想做低飛,而不是首航。
見是這件事,宋天楊一幅興趣缺缺的樣子,只懶懶道:“低飛秀和首航秀,你總得飛一個吧?
宋家的凌雲集團是舉世矚目的跨國集團,但凌雲航空卻是個特殊的存在,並未歸納進集團做爲子公司,而是單獨籌建的。當年宋建仁有一腔熱血的資金,但杜宏宇的老爸卻有足夠的經驗和實力,所以兩人一拍即合成立了凌雲航空,而且一直將其經營得很好。如今,宋建仁是董事長,杜宏宇的老爸卻是副董事長,按理說,杜宏宇和宋天楊一樣也該稱之爲‘太子爺’,但杜宏宇六年前因爲一些私事受了些打擊,所以便一直在國外‘放逐’自己,直到最近才歸國。
他對管理公司沒有興趣,只喜歡飛,所以除了做機長之外他沒有任何其它的副職。倒是宋天楊卻成爲了凌雲航空的總經理,很顯然已經爲接班凌雲航空做好了準備。對此,杜宏宇其實是沒有意見的,他志不在此也不想和他爭什麼,直到他無意中在那個聯誼會上遇到慕千雪。
只晚了一步,他就輸了宋天楊那麼多………
“凌雲的首席機長那麼多,爲什麼偏偏讓我去首航?”杜宏宇是個享受飛行的人,去首航其實更對他的味口,可是,如果去首航就至少幾天看不到慕千雪,可低飛就不行了,一天之內往返絕對沒有問題,所以,他纔會據理力爭,一定要做低飛表演而不是去K市首航。
宋天楊聳眉,不以爲然道:“難道讓我去?”
低飛表演爲時不長,所以一個機長和一個副機長足以搞定。而首航選擇的是飛巴黎和邁阿密,因是國際航線至少要四個機長和四個副機長,凌雲的首席機長並不算少,但當之無愧的明星機長卻只有兩個,一個是目前最年輕的杜宏宇,一個是曾經從特種部隊退役的宋天楊。雖說宋天楊的技術絕對是公司當之無愧的NO.1,但因爲他還兼着公司的總經理一職,所以基本不會有人排他的班,當然,他自己心血來潮想飛的時候除外。
這一次的低飛表演用杜宏宇確實是最好的選擇,因爲他不但技術好形象也好,一旦實時轉播後必然會成爲頭版頭條,對公司來說是一個難得的宣傳機會。而從長遠來看,公司也需要幾位撐‘門面’的明星機長,杜宏宇符合所有的要求,所以纔會被內定爲一號人選。但,再大的一號上頭還可能會有另一個凌駕於一號之上的一號,所以,當宋天楊提出自己來做這個低飛表演的時候,董事會一致通過,甚至連杜宏宇的老爸都不曾皺一下眉。
“不行嗎?還是你已經不行了?不能再飛了?”
不能低飛對杜宏宇來說根本不算什麼,可是,被宋天楊頂掉的感覺讓他很難受,所以,就算是不符合公司的規定,他也要力爭到底。
“你知道的,激將法對我沒用。”
“這不是激將法,這是瞧不起你。”
聞聲,宋天楊低低一笑,醇厚的嗓音地自胸腔傳出:“看來,爲了讓你瞧得起我,這首航我是一定得飛了是嗎?”
“不敢嗎?”
“好,我去首航,你去低飛。”
答應得這麼爽快?
杜宏宇心頭生出幾分上當的感覺,不自覺地反問道:“你真的去?”
宋天楊攤了攤手:“你瞭解我的,說一不二。”
從小在一個大院裡長大,杜宏宇也算是瞭解宋天楊的爲人,確實是說一不二的那種個性。雖還是覺得他的反應有些奇怪,但既然已達到了目的,他也不想再做無謂的糾纏:“那就謝謝了。”
說罷,杜宏宇轉身就走,人才走剛走到門邊,宋天楊的聲音又從身後幽幽傳來:“阿宇,奉勸你一句,離我的人遠一點。”
握在門把上的手,因過度用力而青筋暴起,杜宏宇憤然轉身,無力道:“三少,你有了桑妮還不夠嗎?放過小雪吧!”
“你怎麼不讓她放過我?只要她肯在離婚協議上簽字,我OK啊!”宋天楊一臉的無辜,表情甚至欠扁,杜宏宇緊握的拳頭鬆了又握,握了又鬆:“小雪和你那些女朋友不一樣,她玩不起。”
“所以,你最好離她遠一點,否則,我不保證接下來會對我老婆做出什麼你不願意看到的事情來。”
聽到這話,杜宏宇憤怒了,大聲道:“在你決定做什麼之前,最好先去看看你的心上人在做什麼。”
聞聲,宋天楊原本鬆散的眼神瞬間聚攏:“你想說什麼?”
“桑妮今天來應聘高級機艙事務長。”說完,杜宏宇又挑釁地看他:“三少,你不會不知道吧?”
“…………”
桑妮要來凌雲工作?怎麼沒聽她說過?——
不算贏,也不算輸,第一次與夏謹華交鋒,似乎是打了個平手。因爲案件中目擊證人的供詞存在很大的爭議,所以法院決定對此案擇日宣判。
可這樣的結果對於慕千雪來說等同於恥辱,爲了這個案子,她前前後後研究了不知道多少個案例,本該是萬無一失的勝算,結果卻撞上了夏謹華這個魔鬼檢察官。不得不說,夏謹華真的很厲害,所以這一次師父說她‘輸’的也不算很難看。但想到自己的當事人只有17歲,如果自己辯護不成功,很可能一輩子都毀了時,她的心情就很難再好起來。
看徒弟垂頭喪氣,師傅周天賜給她倒了杯咖啡過來,安慰道:“別泄氣,這個夏謹華非常擅長組織語言進攻,別說今天是你,就是我也不一定有勝算。”
“您就別安慰我了,我知道自己還不夠好。”
周天賜帶着笑意搖頭,總結道:“到底還是缺了點東西,要是能再找到些更有力的證據就好了。”
“我也想啊!只是不知道該從哪兒下手。”
收集證據這種東西本就是警察比較在行,她一個律師就算是盡心盡力也總會有遺漏的地方,她確信自己的當事人沒有做過那樣的事,可是目前看來,不利的證據實在太多,如果認罪可能還會因爲年齡的原因給那孩子減些刑,可如果一直堅持無罪的話,前景可就真的很不美麗了。
拍了拍她的肩,師傅安慰她道:“別急,兩週後纔會宣判,咱們還有時間。”
“但願吧!”
看她心情很差,周天賜笑問:“要不要休息一下?”
“那就最好了,師傅你幫我請半天假吧!”從業以來,除了因爲小雨的病請過幾次假以外,她還從未這樣對周天賜撒過嬌,看她似是真的很疲憊,周天賜點了點頭:“批了,不過在我替你老闆批你這半天假之前,替我跑個腿兒怎麼樣?”
“又是凌雲航空?”
聞聲,周天賜笑得極爲含蓄:“三少奶奶果然聰明。”
“讓別人去不行嗎?”
“要是能讓別人去我還會叫你嗎?你可是咱們事務所的‘國寶’級人物。”跑腿兒這種小事自然是不必非要讓慕千雪這樣的‘重量級’人物出手的,可宋董事長親口角待過了,如果他們想要拿下凌雲的這件官司,就一定得替三少製造一些‘機會’,人爲財死,鳥爲食亡,爲了全事務所的業績和發展,周天賜也只能‘大義滅親了’。
“這樣吧!我讓晶晶陪你一塊兒去怎麼樣?”
聽到這話,一直躲在牆角偷聽的路晶晶激動地跳了出來,猛地搖晃着慕千雪的手臂:“去嘛!去嘛去嘛!就當是………”爲了我的終身幸福!
讀懂了路晶晶眼中的潛臺詞,慕千雪舉手投降:“好了好了別搖了,我去還不行嗎?”
“親愛的,就知道你最好了!”
想到有機會見到自己心目中的‘男神’,路晶晶歡天喜地地補妝去了,慕千雪則雙手托腮,趴在自己的辦公桌上重重地嘆起了氣。
又去凌雲航空,又會遇到他,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