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會花樓大門,一陣如雨後清風般的琴聲傳來,讓人感覺一新。原以爲是美人撫琴,誰知道一眼越過大廳裡數十桌望去,鮮花簇擁的花臺上卻是坐着一個綰着發,髻間只插着一根松木髮簪的童子。童子不過十二三歲的年紀,穿着一襲寬袖白衣,坐在琴旁,神情專注地彈着琴。
“你們說這裡有些像青樓,倒還真是小看了人家。”樓柒瞟了一眼杜文繪,怎麼打聽的消息?只不過是格局像青樓,裡面沒有別的像青樓了,就不用把這個詞說出來好嗎?這是要害她啊,是要害她吧?
杜文繪摸摸鼻子退後一步。誰知道里面怎麼樣呢?從外面看,的確是像湖舫青樓啊。
大廳裡擺着數十桌,卻桌桌有人。這生意果然是好到爆炸。
但是大廳與大門之間還垂着半透明紗幕,只挽起一角,剛剛好進門的人看到臺上撫琴的童子,裡面的人看進門的客人卻有些模糊。
這時,有一個穿着青衫、頭束青色髮帶,看起來彷彿斯文書生模樣的男子過來招呼他們,樓柒看到這樓裡還有好些同樣服飾的男子,想來正是等同於小二一樣的職務。
這人看到了一襲紅衣的沉煞,怔了一會,然後迅速地微微低下頭去,“請問貴客是上樓還是坐大廳?”
樓柒知道沉煞寡言,這種時候肯定不會開口,平時也不用他開口,便問道:“上樓和坐大廳有什麼區別嗎?”
雖然大概知道是普通消費和vip消費的區別,但是她還是有點兒好奇。
“只交了百金的,在大廳裡可贈送美酒一壺,小菜兩碟,其它單點另算。二樓雅間需要交納一千金,贈十年份美酒兩壺,小菜可無限供應,每個雅間都有兩名侍者專門服侍。三樓七字間,需要交納五千金,消費......”他的話只說到這裡,頓了一頓道:“不過三樓七字間如今都已經被客人訂下了。”
一點兒都不知道會花樓行情的人,就算有錢,也很難要到三樓七字間,因爲有錢有勢消息早的人才能早早將之訂下。能訂下七字間的人肯定就代表着有過人的身份背景,一走出來估計都要被膜拜的。
樓柒看了一眼沉煞,暗暗吐了吐舌頭,不再問了,“帶我們去紫字間。”
七字間,其實就是七間雅間,每一間以一顏色代表,赤橙青藍紫紅金,趙雲約她的是在紫字間。
由此看來,趙雲或許不會只是盛藥行少東家的身份這麼簡單,他的家世,不只一個盛藥行。
一聽他們要去紫字間,那斯文版小二臉色立即就更加恭謹。“貴客這邊請。”
樓柒見前面越進大廳便有一處樓梯,但是這人卻不是帶着他們去走那一道樓梯,而是穿過兩旁都掛着淺金紗幕的短短通道,另外一道樓梯。樓梯下分左右各站着一名穿着鵝黃衣裙,長髮柔順披在背上的侍女,低眉順眼地跪坐在地上,在他們走過之明,聲音輕盈嬌軟地齊聲道:“恭迎貴客。”
嘖嘖,這會花樓的主人真是一個能將裝十三原則貫徹到底的傢伙。
樓柒瞄了那兩名侍女一眼,驚訝地發現她們的容貌竟然是上等之姿,跪在那裡的身姿也是嬌美異常。
這樣兩名絕色少女,竟然只輪得上跪在樓梯兩旁?那麼,那朵花主該是什麼樣的姿色啊?
樓柒輕聲笑了起來,對沉煞道:“爺,您晚上可要睜大眼睛瞧瞧了,花主一定是千嬌百媚,國色天香,天仙下凡,人間少有的絕色。您要是看上了,帶回家裡給我當姐妹,我一定......”
“你一定如何?”
那帶路的侍者這是第一次聽到沉煞開口,只短短這麼幾個字,竟然讓他心口一寒。
好冷冽的語氣!
樓柒見他一句話竟然讓侍者不由自主地繃緊了身體,走路的動作都微微一僵,不由撇了撇嘴,“我一定是不許的。”
侍者訝然地飛快看了她一眼。
原先他以爲樓柒是這位爺的侍女,等聽了她說帶回家裡給她當姐妹時,才知道她是這位爺的夫人。
正以爲她想說的是一定會與新夫人好好相處之類的話時,她卻突兀地拐了下意思。
這位夫人可真是善妒,這位爺一看氣勢就不是普通人家裡的,這樣的身世,哪一個不是三妻四妾?這夫人竟然這樣直接說不許,她不許。
膽子可真大。
沉煞還沒有開口,一道譏誚的嗤笑聲突然響了起來。
“有些人可真是沒有半點自知之明!”
這個聲音有些耳熟,樓柒擡眼看去,就見前面一扇門邊正站着一盈盈一少女,流光細綃的梅花衣裙,讓她看起來無比嬌美。
而一看到她的臉,樓柒就想笑了。
景遙。
上一回在冰原,景遙騙過她的師姐沈夢君,騙過了東清二皇子和太子東時玉,神不知鬼不覺地將沈夢君身上的千年石髓偷走了,還賺了玉太子的暗衛護送回碧仙山。但是現在看起來,她似乎並沒有因爲這事而受了多大的懲罰,也不知道是她最終沒有把東西送上去,還是說送上去之後夢碧仙子發現了是假的。
只是沈夢君就不知道怎麼樣了。
她認出了景遙,景遙可沒有認出她來。
這時的樓柒穿着一身粉紫的衣裙,梳了流雲髻,發間只插了一支白玉髮簪,並綴了一串珍珠發串,實在是夠淡。
能上三樓七字間的,一個侍女都要比她顯得貴氣。
不過,她可不知道,這對樓柒來說已經是盛裝了。來了半年,她還沒有穿過這麼飄逸有美感的古代女裝,還沒梳過這樣的髮髻呢。
她剛換好裝的時候,沉煞看着她的那雙發亮雙眸,她就知道自己這一身雖然簡單清淡,但是也絕對不會不好看。
不過,讓景遙認不出她來的原因是,她臉上蒙了金珠面簾。這是爲了配合沉煞的面具,他一身的紅,戴一個半邊黃金面具,只露出了嘴脣到下巴一半,原本的冷酷被一種神秘替代。而她臉上則是細密小金珠拼成的一片小簾,擋住了她鼻翼以下部位,只留下了一雙靈動的眼睛。
要是在普通人眼裡,單她臉上這一片黃金珠簾,那已經是相當值錢的了,但是在三樓,黃金飾物,普通珍珠,那簡直就不要太樸素。
樓柒知道這一回肯定是仇人大聚會,但是卻沒想到景遙是最先碰上的。一看她旁邊門上掛着一個飄逸的橙字,她微微一笑。
以景遙的身份,估計還不足以訂下這個雅間,所以,夢碧仙子一定是在裡面了。
景遙當初就看上了沉煞,現在沉煞換了裝戴了面具,她還是被迷得七葷八素的。樓柒一看到她眼裡對沉煞那種傾慕光芒,心裡冷冷一笑,還要想她的男人?
氣死你。
她伸手摟住沉煞的臂彎,擡起頭看着沉煞:“爺,你可不能被那些想主動送上門的小妖精給勾去了哦。”
沉煞嘴角一抽。
景遙頓時大怒:“你說誰是主動送上門的小妖精?”
樓柒似乎這時才注意到她,訝然地對她眨了眨眼睛道:“咦,放心,我不是說你是小妖精啊。”轉過頭她又對沉煞道:“小妖精都還沒碰到,就聽到小狗一直在叫。”
噗。
杜文繪和小綢差點忍不住噴笑出聲。
敢情,她連小妖精都還不夠資格,只是一隻小狗!
就連那侍者都控制不住地嘴角一抽。
“本姑娘看你是不想活了!暗衛,殺了她。”景遙黑着臉,竟是一下子就下令殺人。
兩道黑影突然出現,帶着肅殺之意。
這兩名暗衛功夫很高!
杜文繪立即繃緊了身子,小綢面色一白。
這兩名暗衛竟然能夠以內力壓制別人!而杜文繪和小綢只是順便被壓制,那股肅殺之意,其實全部是衝着樓柒而來。
如果她的功夫不好,肯定會被頭上無形壓制壓得跪下吐血。
沉煞冰冷地瞥向那兩道黑影,身形微動,也沒見他走動,卻已經擋在了樓柒面前,同時冷哼了一聲。
那兩人竟然齊齊後退一步,肅殺之意瞬間被動搖,那種囂張壓制一下子煙消雲散。杜文繪和小綢臉色立即鬆緩了下來。
“遙兒,你在做什麼?還不進來。”房裡傳出來一道微冷的女聲。景遙咬了咬牙,不甘地看了沉煞和樓柒一眼,轉身就進了門。
兩名暗衛身形也閃了一下要跟進去。
這時,沉煞語氣沉沉地說了一句,“欺負了我的女人就想走?”話未說完,他手指一彈,一道氣勁疾速地朝着其中一名暗衛的後背射了過去。
無邊殺意。
那暗衛察覺到了,但是他發現自己竟然無法避開!
噗。
細微的入肉之聲,那道氣勁射進了他的後背,瞬間穿透過胸口,那氣勁竟然還沒有消散,而且速度不減地繼續朝前面射去。
因爲那暗衛正好進門,這道氣勁便正好射向了走在他前面的景遙,她迅速回頭,看到暗衛臉色慘白地撲倒在地,驚得失了聲。
“還不躲?”之前那道微冷的女聲厲斥一聲,一道掌風將景遙拍倒在地,險險地避開了那道已殺一人的氣勁。
咻。氣勁沒入對面牆上,擊出了一道深深的痕跡。
樓柒崇拜地看着沉煞,“爺,你可真厲害!”怪不得他很少用武器,因爲他對內力的運用簡直已經爐火純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