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毒”的關守恆
喬立傑是典型的富家少爺,一直以來都是狗眼看人低,即便十年過去了,他已經進入了喬氏工作,成爲了總經理,可身上的那股劣質仍舊是沒有改變,面對關守恆,這個曾經他認爲是卑微到泥土裡的男人,如今卻踏上青雲,怎麼能不氣憤?
喬立傑不屑似的一哼,他堂堂喬氏的總經理,不甩他又能怎麼樣?
繞過關守恆,直接坐到法國公司代表的對面。
而關守恆的手還伸在半空中,保持着原來的姿勢。
他當然很尷尬。
薄荷下意識地咬牙,這個該死的喬立傑竟然敢這麼對他!
這讓她想起十年前的事情,那一天是外婆的畫展,當時喬立傑也是對關守恆百般羞辱,不過當時她一直叫他忍,因爲那是外婆的畫展,她不希望任何人破壞了氣氛。
她知道,當時關守恆一直在忍耐,但現在的他已經不是當年的關守恆了,當年喬立傑可以不把他當回事,可他早已經今非昔比,她甚至都不敢想,他已經有多久沒被人這麼忽視過了?
他一定感覺很難堪,很生氣!
薄荷下意識地咬脣,擔心地望向關守恆。
然而,她錯了,他一點都沒有生氣!
他的手慢慢收回,神情滿不在乎,似乎從頭到尾,真正沒有把對方看在眼裡的人是他。
她微微蹙眉,不太明白似的,他的自尊心有多強,她比任何人都瞭解,當年要不是她攔着,他肯定早就把喬立傑揍得滿地找牙了。
今天喬立傑又這麼不給面子,當着這麼多人的面都絲毫不客氣,他怎麼會不在乎?
新仇舊恨加起來,他哪有不生氣的道理?
可是,奇怪的是,他是真的沒有生氣,雖然他的表情還是那樣沉靜,可是他的眼神騙不了人,那雙深邃的黑眸裡,沒有任何風暴的影子,甚至連一點漣漪都沒有。
就好像……他拿喬立傑當空氣。
不知道怎麼的,薄荷忽然想起了吳悠的一句話——不要要求每個人都善良可愛,也不能要求每個人都理解你,因爲不是每個人都是人。
薄荷驀地有些想笑。
“坐吧!”關守恆不疾不徐地開口,帶着她往沙發的位置走。
薄荷連忙跟了過去。
兩人坐下後,飯局正式開始。
當然,吃飯是次要的,會晤纔是重要的。
很快就步入正題,喬立傑和法國公司的代表談起生意上的事情,根據李組長的安排,薄荷需要給喬立傑當翻譯,而關守恆跟法國公司的代表是舊識,自然就替法方翻譯。
因爲是第一次見面,主要還是寒暄居多,真正商業和技術方面的細節都沒有涉及,翻譯的過程很是順利。
薄荷卻始終放心不下,喬立傑這個人一向都陰險妄爲,他一定是在暗中搞什麼陰謀詭計!
並不是她非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而是她通過剛剛的“握手門”就可以看出來,喬立傑這十年來並沒有改變,仍舊是像當年一樣,完全是個任性的大少爺。
不同的是,他現在已經比十年前更有權利和地位,她今天看了李組長給她的那些資料後,又特意上網查了一下喬立傑近年來的事情,他在商場上的口碑非常不好,總是使出一些下三濫的手段,只不過喬氏家大業大,他才能囂張到今天。
如果非要說他有所改變的話,那麼就是變得更壞,更小人了!
“薄小姐,我們可是老朋友了,來,乾一杯!”喬立傑不懷好意地說道。
“喬總,我今天是做你的翻譯,不方便喝酒,免得喝多誤事。”薄荷委婉拒絕。
“薄小姐謙虛了,我記得你的酒量可一直不錯!想當年在你的生日宴上……”喬立傑故意哪壺不開提哪壺,就是想趁機諷刺她的過去與現在是如何的天差地別。
薄荷暗暗調整呼吸,忍耐地說道,“喬總的記性真好,我都忘記了。”
“是嗎?”喬立傑故意做出驚訝的樣子,裝傻充愣地又問,“說起來我們也很多年沒見了,不知道這些年來你過的怎麼樣?伯母還好嗎?”
薄荷下意識地握拳,無論喬立傑如何挖苦她,她都可以忍受,但只有這件事不能!
他不可能不知道她母親現在的情況,還故意這樣問,簡直是欺人太甚!
“託喬總的福,沈女士現在一切安好。”關守恆忽然插話過來,低沉的聲音,平穩的語氣,表情也是從容淡定,他不疾不徐地又問,“不知喬總的母親如何呢?我聽說她前陣子好像是去了澳洲是吧?呵呵,真是讓人羨慕!澳洲的天氣特別好!”
薄荷暗暗驚訝,他怎麼知道這件事的?她還以爲他不關注八卦呢!
前陣子,狗仔隊爆出一條特大新聞,說喬立傑的父親包養小三,那小三還懷了身孕,後來去澳洲產子,氣得喬立傑的母親一怒之下也追了過去,到了後大鬧婦產醫院,後來還被警察拘留。
喬立傑果然臉色一變,該死,這件事喬家已經儘量壓下來了,卻還是人盡皆知!
“關先生說得不錯,澳洲的天氣確實很好,特別適合人居住,尤其適合小孩!國內都有很多孕婦特意飛過去那邊生小孩的,小孩真可愛,是吧?”喬立傑也不是省油的燈,故意提起孩子的事。
薄荷的呼吸一緊,拳頭收緊,指甲刺痛了掌心。
這個該死的喬立傑,明明知道那一晚她大出血的事情,卻還這樣故意刺激關守恆!
她膽顫心驚地望向他。
關守恆確實不會無動於衷,可孩子的事情,他已經想過太多太多遍了,事到如今,他想開了,也再沒有必要糾着那個結不放。
痛當然是一定的,但傷口已經結痂,他只要不再去碰,就再也不會受傷。
關守恆斂去眸中的陰霾,又慢條斯理地說道,“看來喬總很喜歡孩子?真好!我有個同學現在在美國,他前幾天給我打電話說,在曼哈頓中央公園看到一個小孩跟你長得特別像,你說有不有趣?我說他一定是看錯了,喬總還沒結婚吧?怎麼會有孩子?不過喬總既然喜歡小孩,那就趕緊自己生一個!相信喬父一定會很高興抱孫子的!”
薄荷的嘴角狠狠一抽,差點笑出聲來,關守恆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惡毒”了?她怎麼不知道?
喬立傑父親包養的那個小三,生了個兒子,那孩子的年紀可不就是跟喬立傑差了一輩嗎?按照年齡來說,要說是喬父的孫子也不爲過!
喬夫人怕那小孩將來會搶自己兒子的財產,所以才衝去澳洲大鬧的,可小三的孩子生都生了,也不能掐死,最後喬父只好把小三母子倆又送到美國,狗仔隊還說他立下遺囑,說將來自己所有的財產都是屬於大兒子的,這樣喬夫人和喬立傑才肯罷休。
狗仔隊的報道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但這些都是八卦消息,關守恆怎麼也會關注?
薄荷感覺不可思議,他什麼時候變得這麼閒了?他平時忙得都快吃不上飯了,哪裡還有時間去看八卦?而且他也一向不喜歡八卦的啊!
而關守恆只似笑非笑地睨她一眼,已然恢復了一貫的冷靜淡定。
薄荷下意識地皺眉,這樣的他,給人一種深不可測的感覺!
心中忽然生出一個很奇異的想法,他該不會是爲了她才故意去關注喬家的吧?
因爲今天這個場合,他知道她要來面對喬立傑,所以才特意去看那些花邊新聞?
他這樣做,是爲了替她出氣嗎?
他剛纔說的那些話,如果不是她親耳聽到,打死她她都不會信那是從關守恆嘴裡說出來的,他什麼時候這麼無聊過了?
他的性格淡漠,除非必要,否則對人一個字都不願意多說的,哪裡還會這樣廢話連篇,諷刺挖苦的?
薄荷陷入了思考,對於關守恆的反常行爲,有些無法理解。
關守恆和喬立傑你一言我一語,你來我往,脣槍舌戰!
當然,他們不會纏鬥太久,因爲這個場合,還有法國公司的代表在。
可短短几個來回,孰勝孰負已經太過明顯,關守恆完勝!
會晤又重新回到正題,喬立傑和法國公司的代表積極互動,邊吃邊聊。
薄荷一邊翻譯,一邊警覺着。
幸好,今天只是雙方第一次見面,談話的內容涉及不深,喬立傑並沒有表現出什麼特別大的不妥。
一個多小時後,會晤結束,雙方皆站起身來,握手道別。
這一晚,終於有驚無險。
會晤結束,關守恆打算送薄荷回去。
“不必了,我先不回家。”薄荷想起林琳,那傻丫頭還在等着她呢!
“你要去哪兒?”關守恆劍眉一挑。
薄荷狐疑地望着他,他幹嘛管這麼多呀?
關守恆斂去自己的真實情緒,從容說道,“我只是想問問我們是否順路,我可以順便捎你一段。”
“我跟人有約。”薄荷一邊說一邊低頭去掏自己的手機。
關守恆微揚的嘴角瞬間垮塌。
“男的?”他的語氣明顯不悅。
“……女的。”薄荷支吾着回答,沒說具體是誰,只因她不想再在他面前提起林琳,再怎麼說上次的事情都影響不好,她希望他趕緊忘了林琳的過錯纔好。
關守恆在腦子裡快速搜索着,據他所知,她要好的女性朋友,就吳藝楠一個吧?
“你們約在哪裡?我送你過去。”他打開了車門。
薄荷拗不過他,只好彎腰坐了進去,並告知說道,“去‘東風醉’。”
關守恆眉頭一挑,那裡的水煮魚挺有名的!
不過,她什麼時候愛吃魚了?她以前不總嫌魚刺太多的嗎?
薄荷低頭系安全帶,沒有察覺到他眸底的溫柔。
關守恆開車載着薄荷直接到了餐廳門口,薄荷說了“謝謝”和“再見”,打開車門準備下車。
“別太晚了。”關守恆叮囑一句。
薄荷微微一怔,卻又聽到他嚴厲說道,“明天還要上班,不要耽誤工作!”
薄荷下意識地懊惱,原來她會錯意了!還以爲他擔心她呢!
天哪,薄荷,你在想什麼呢?
她連忙下車,飛奔似的,快步走進餐廳。
而車內的關守恆也忍不住懊惱,油門大力一踩,奔馳朝着賣魚的市場開去。
他也很久沒做過水煮魚了,手藝不知道有沒有退步?
薄荷進了餐廳,服務生立即領着她往裡面走,角落的一個位置上,林琳早已經等候在那裡。
“薄荷,你來啦!快坐,快坐!”林琳激動地站起來,跑過來幫她拉開座椅。
“我自己來就行了。”薄荷連忙接手,給了林琳一記安慰性的微笑。
林琳簡直無地自容,怯怯地坐回自己的位置。
兩人都坐下後,服務生拿着精緻的菜單過來,禮貌地詢問道,“兩位小姐,請問需要點什麼?”
林琳接過菜單後立即交給薄荷,很大方地說道,“薄荷,你來點吧!什麼都可以,只要你喜歡的,儘管點!我來買單!”
薄荷看着林琳那副急切的樣子,忍不住笑嘆,事情已經過去了,她都已經不在意了,這丫頭卻還在糾結。
“先來兩杯橘汁,其他的等下再說。”薄荷扭頭對服務生說道。
“好的,請二位稍後。”服務生轉身離開。
林琳緊張不已,“薄荷,你怎麼點這麼少?你是不是不想跟我一起吃飯啊?”
“哎呀,不是!我都來了,當然是願意啊!只不過我剛剛已經吃過了,現在胃好飽,吃不下啦!”薄荷耐心地解釋,生怕林琳又鑽牛角尖。
林琳這纔想起來,薄荷剛剛給人做翻譯去了,飯局上肯定吃過了。
“那我們等下再去吃宵夜,好不好?”她又提議說道。
薄荷忍不住嘆息,語重心長地說道,“林琳,你別這麼緊張,上次的事情已經過去了,我不會再怪你的。你放鬆點,我們還跟以前一樣,好嗎?”
林琳感動不已,眼淚汪汪地問道,“你真的不怪我?”
“如果你再這麼沒完沒了的話,我就真的要怪你了!”薄荷故意威脅說道。
林琳連忙吸吸鼻子,不敢再失態。
薄荷抽了紙巾給她,微笑說道,“這樣纔對!”
林琳感動不已,還好薄荷這麼善解人意,不然她這輩子都不會心安的。
“薄荷,你真好!真善良!”她感激地說道。
薄荷淡淡地搖頭,其實她不知道自己好不好,她也從來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善良,因爲以前的她,根本沒有機會驗證這些。
她以前要什麼有什麼,接觸的人也全部是非富即貴,即便每年都捐款給孤兒院,但也只是開張支票而已,從來沒親自去看望過小朋友。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每天都生活在象牙塔裡,享受着最高端的奢華,從來不知道外面的世界到底是什麼樣的,更不知道外面有那麼多人活得那麼艱辛。
直到後來家破人亡,她從名門千金變成一無所有,她才明白,以前的自己有多任性和有多幼稚。
她開始慢慢地學會爲別人考慮,開始慢慢地學會理解與寬容,因爲那也正是她所需要的。
她至今仍是記得,第一個肯僱傭她的旅行社的老闆娘是多麼慈祥,看她可憐,所以沒等過試用期,就直接讓她帶團了。
她還記得,安安有一次生病,她一邊要在醫院照顧兒子,一邊要拼命背旅行社的資料,最後累到昏倒,醒來後那個在醫院做清潔的大嬸花了自己一天的微薄薪水幫她買來一份精緻的晚餐。
還有,小閣樓附近的小賣店的老闆和老闆娘,都對她很好很好,看她每次買菜的時候,連韭菜和蒜苗都分不清,就主動幫她挑選,每次都是又多又好,還教她廚藝。
還有很多很多類似於這樣的事情……
每一件,她都銘記於心,感恩在懷。
所以那天聽林琳說了她家裡的事情之後,她就一點都責怪不起來了,林琳的苦衷她比任何人都能瞭解,那種全家都走投無路,只能靠自己一個人支撐下去的無力感和無助感,真的真的很無奈、很疲憊。
而這個時候,如果有人幫一幫,哪怕只是舉手之勞,都會給她溫暖,給她勇氣堅持下去的。
命運給了她很多挫折,但是也給了她很多智慧。
林琳終於破涕爲笑,然後拍着胸口說道,“薄荷,你是我一輩子的朋友,以後不論遇到什麼事,我都會挺你的!”
薄荷也微笑着點頭,兩人冰釋前嫌。
四十分鐘後,薄荷和林琳離開餐廳,然後各自回家。
不順路,所以她們分開走的。
林琳目送薄荷上了公交車,然後自己也掏出硬幣準備坐車回家,一輛豪華跑車卻倏地停到她面前。
“林小姐,如果你幫我一個忙,這筆錢就是你的了!”喬立傑將一張面額500萬的支票遞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