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真的是一種很玄的東西,你希望它慢的時候,它卻如白駒過隙一般,快速地從指縫間溜走,而你希望它快的時候,它卻又好像日長似歲、如度春秋。
吳藝楠坐在計程車上,心情隨着車子的前行也是幾度風雨、幾度春秋。
當她從醫院剛出來時,她急得直跺腳,恨不得自己可以忽然長出一對翅膀來,在最短的時間裡飛到他面前,可是當計程車距離飯店越來越近,她的心情又從急切轉爲怯懦。
隨着車子轉過又一道彎,海悅國際飯店的大樓映入眼簾的剎那,她的心驀地揪緊。
那座地標性的建築,得到過很多人的讚美,可在她看來,卻覺得有些望而生畏。
她下意識地抓緊了安全帶,就快要下車了,可是她還沒有想好該怎麼進去找他。
她原本沒有打算過來喝喜酒,自然沒有帶請柬過來,所以她肯定是沒辦法進去的,但即便是進去了,她又該怎麼對他說?
她有太多太多的話要跟他說,一時間卻又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她是應該要先說好消息,還是應該說壞消息?
好消息是她後悔了,她終於意識到自己不能失去他,壞消息則是她的病……
還是說,她見到他後應該最先對他說“對不起”?
是的,她最最最應該要說的,就是道歉!
她拋棄了他,欺騙了他,傷害了他,她對不起他的真心與付出!
她自以爲是那樣是對他好,可是事實證明那是錯的,她那樣不但傷害了自己,更傷害了他。
她想祈求他的原諒,然後……
然後該怎麼樣呢?然後會怎麼樣呢?
他會原諒她嗎?
如果他不接受她的道歉怎麼辦?
如果他說一切都晚了,他還是要去跟別的女人結婚……
不!不可以!她不要他娶別的女人,她愛他!
直到這一刻,她才真正地認識到,原來她比自己想象中的還要愛他。
她根本做不到眼睜睜地看着他去娶別的女人,那會讓她比得了絕症更痛苦、更難受!
“小姐,到了!”司機將車子停下。
她恍惚着回神,看到飯店門口已經有好多車子,很多人陸陸續續地到來,全部都是來喝喜酒的。
她遊魂似的跟着衆人往裡走,果不其然,在進入花廳之前,有人攔住了她。
“小姐,請出示一下您的邀請函。”
“我……忘記帶了……”
“不好意思小姐,沒有邀請函的話是不能進去的。不過既然您來參加婚禮,那肯定是新娘或是新郎的朋友吧?您是哪一邊的親友呢?”
“新郎。”
“那您還認識其他男方的人嗎?要不您先在這裡登記一下,然後打個電話,讓熟人帶你進去?”
她搖搖頭,“我不認識其他的人。”
她只認識他一個,剛剛她也撥過他的手機,可一直沒人接聽。
或許,他是在忙着招待客人吧?他今天可是男主角……
心頭又是一酸。
“拜託你,就讓我進去吧……”
“小姐,你這樣讓我很爲難的……”
兩個人正在糾結,忽然一道熟悉的男音插了過來。
“怎麼回事?”
齊遇!
她豁得回頭,看見了他。
同樣的,他也看見她了。
他忽然停下的腳步讓她也不怎麼敢往前走,可是她鼓足勇氣,朝他又邁了幾步,來到他的面前。
他今天比往常更帥,筆挺的燕尾服,將他頎長的身材襯托得愈加挺拔,脖子上繫着領結,很典雅,很高貴,卻也讓她很心酸。
他這身盛裝,是爲了跟別的女人的婚禮。
她緊張不已,兩隻手不停地摩挲。
“你是來送紅包嗎?”他眼神陰鷙地望着她。
如果她敢點頭,他一定要她好看!
“不、不是的!”她連連搖頭。
他暫時收斂怒氣,靜候她的下文。
“我來其實是想告訴你……”
“齊遇!婚禮馬上就要開始了,你還在外面幹嘛?趕快入場啦!”穿過花廳的門,一個身着白紗的美女徐徐走來。
新娘!
吳藝楠的話說到一半,戛然而止。
天哪,她好美!
她擅長數字,不擅長文學,所以她不知道該用什麼詞彙來描述這位新娘的美麗,但總而言之,她有一種被驚豔到了的感覺,並且在心底裡暗暗地自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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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那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她之前忽略了一個很重要的問題,那就是她如果阻撓了婚禮,那麼這個新娘子該怎麼辦?
婚禮當天被放鴿子,她肯定會很丟臉、很難堪,甚至覺得很屈辱吧?她會不會不堪受辱,尋短見?
天哪,她之前怎麼沒有想到?
她只是一味地考慮自己,卻沒有考慮到別人的感受,她這樣算是搶走別人丈夫的壞女人嗎?
她的臉上一陣驚懼。
“你先進去,我馬上就來。”他對新娘說道。
吳藝楠的身子微微一晃,她真的來晚了嗎?
新娘瞥了吳藝楠一眼,問道,“齊遇,她是誰啊?”
“……”吳藝楠下意識地緊繃。
而齊遇沒有回答,只是擡手正了正新娘的頭紗,“你先進去,乖。”
吳藝楠的心再次一絞,曾經,他對她也是這麼溫柔的,在馬爾代夫拍婚紗照的那一天,他也是這樣溫柔地幫她扶正頭紗。
可現在,他的溫柔都給了他的妻子。
不!那個女人還不是他的妻子!婚禮還沒開始呢,他們還沒結婚呢!
她歇斯底里,用一種仇視的目光瞪着新娘。
同樣是女人,新娘也立即就接收到了不尋常的信號。
新娘好像宣誓所有權似的,挽上了齊遇的手臂,故意展示親密,並當着吳藝楠的面,輕輕吻了他的臉頰一下,“那你快點哦!”
吳藝楠瞪大了眼睛,如遭雷擊一般。
她來這裡是爲了什麼?爲了讓自己更心碎嗎?
婚禮的一切都準備就緒了,宴會廳佈置好了,嘉賓也都到了,婚禮進行曲都響起了,只等新人入場,她還能改變什麼呢?
她再也受不了似的,雙腳倒退了幾步。
“吳藝楠!”他大聲喊住她。
這個女人到底想怎麼樣?她來這裡一副如喪考妣的樣子,分明就是捨不得放棄他,可她大老遠跑來後,又一句話都不說,又想走掉?
他好不容易纔等到她來,說什麼都不能讓她再從他身邊逃開!
“你到底是來幹什麼?”他氣得大步上前,捉住她的手腕。
該死的!她的手怎麼這麼涼?而且這才幾天啊,怎麼胳膊就變得這麼細了?她到底有沒有吃飯啊?她不一向是最懂得照顧人的嗎?怎麼還會把自己弄成這麼虛弱的樣子?彷彿一陣風就能把她給吹走似的!
他牢牢地抓緊她,彷彿怕失去。
“我……我……”他掌心的溫度傳遞給她,那股溫暖的感覺徹底擊潰了她的心理防線,她不管了,什麼婚禮、什麼嘉賓、什麼新娘……她通通都不管了,就算她會受到良心和道德的譴責,她也認了,反正她都得了絕症了,就任性這一次怎麼樣?
她一把撲進他的懷裡,他的胸腔重重一震,他反手抱緊了她。
她在他的懷裡大哭,“對不起……我錯了……齊遇,我不是真的想跟你分手……我愛你,我還愛着你,我一直都愛你……我不要你娶別的女人,我要你只愛我一個……”
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他從來沒有見過她這麼失控的樣子,她哭得讓他心疼,可是他不打算阻止她,更加不會告訴她,其實今天不是他結婚,剛剛那個新娘是他的三姐。
他只是把自己之前訂的酒店什麼的,無償奉獻了出去,一來是三姐敲詐他,二來是他暫時用不上了,三來也是想看看她的反應,試試她的底線。
她不知道,從今天一大早開始,他就開始等她,等她出現,等她來阻止這場婚禮。
終於,他等到了她的電話,他強忍着,手機都快捏碎了,還是沒有接,因爲他必須逼她親自前來!
還好,他真的等到了。
他發誓,無論如何,他都不會再放手了!
不管她又有什麼理由,又有什麼藉口,又有什麼不滿,他都不會再給她離開他的機會了,一輩子都不放手!
“齊遇……其實我生病了,我的子宮上長了一顆瘤……醫生說要全部切除……我以後就不是一個完整的女人了,我好害怕你以後會嫌棄我……”
他驚住,腦海裡一片空白。
他想過千百個爲什麼,卻怎麼都沒有想到她竟然會是因爲這個。
“沒關係,不要怕,我會一直在你身邊的!”他努力使自己的聲音不要顫抖,因爲如果他怕了,她就更加會怕的。
他很怨,恨命運真是不公平,爲什麼要對她這麼殘忍?
她從小就只跟母親相依爲命,長大後又成爲單親媽媽,好不容易他們纔要開始過上幸福美滿的日子,老天卻又剝奪了她的健康!
不過沒關係,上天不垂憐她,那麼就讓他來守護她好了!
“楠楠,不要哭,有我在!我帶你去美國治,就算治不好也沒關係,只要你還能活下去,還能在我身邊,就比什麼都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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