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子相見 5
關守恆滿懷期待地問,可是安安給他的迴應只是一記“你想得真美”的眼神。
“可是安安,你媽媽肚子裡現在有小baby,我和她還是早點復婚爲好。”關守恆仍就是努力爭取。
“你剛剛不是說不是因爲孩子纔想復婚的嗎?”安安立即反駁,還有理有據的,一臉精明。
關守恆感覺到頭大,這個兒子還真是聰明過頭,小小年紀思維就這麼敏銳,而且記憶力也夠好,簡直是一字不落!
看來他以後的日子難過了……
關守恆爲自己默哀,心裡卻又很矛盾地感到高興,這麼聰明的兒子是他的,他的!
雖然父子見面才短短的時間,但他卻已經有一種虎父無犬子般的驕傲。
安安這麼聰明,還只是上小學的年紀,就如此有大將之風了,長大後一定更加出色!
“好吧,兒子,爸爸願意多點耐心等待你的考覈,我發誓一定會在你的小弟弟或是小妹妹出生之前通過考驗,然後光明正大地帶你媽媽去民政局。”關守恆承諾說道,雖然這樣的話他有點名不正言不順,但是爲了讓安安放心,他做什麼都是值得的,而且他有信心,在最短的時間內得到兒子的認可。
安安看着心裡面其實已經認可了的爸爸,表面上卻還是故意刁難地說道,“這樣還差不多!”
關守恆“內傷”不已,可這樣的“傷”求之不得,心甘情願。
安安眨眨眼,考慮着自己是否太過分?好吧,他承認,自己很滿意這個爸爸,如果100分滿分的話,那他可以打95分以上,不枉費他之前想要送禮物給爸爸!
啊,想到禮物,安安頓時又糾結了,他的畫稿!
“其實……”他睨了一眼關守恆,略有一些不好意思地說道,“我本來是給你準備了禮物的,就是那個畫稿的簽約合同,可是現在……”
哦,對了,安安畫稿的那件事還沒完!
關守恆也想起來了,心裡頓時又驕傲起來,他居然有一個天才兒子!
“沒關係,下午爸爸帶你再去找楊策劃,組委會那邊合同都擬好了,你只要過去籤個名字就可以了!”關守恆給兒子透露一點小秘密。
“真的嗎?”安安喜不自勝。
“當然,爸爸怎麼會騙你呢?再說你的那本畫稿是真的很棒,組委會那邊可是全票通過!”
安安小臉一紅,不好意思地轉過頭。
這時,房門口傳來聲響,薄荷回來了,她手裡還拎着一些青菜水果。
“媽媽,我來……”安安快步衝過去,但有人比他的速度更快。
關守恆更先一步地從薄荷手中接過塑料袋,體貼地說道,“我來就好,你和安安去休息吧,做好後我再叫你們。”
“好。”薄荷沒有推辭,一來是她真的不擅長廚藝,二來,剛剛走了一趟,她略微有點累。
雖然只是一點點,但她還是不敢馬虎大意,爲了肚子裡的小baby,她就算顯得嬌貴一些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因爲她知道這會兒是萬萬不能逞強的。
薄荷被關守恆輕推着到房間裡休息,安安卻有點茫然不知所措了,他望着關守恆走去小廚房的背影,有點不放心似的,也連忙跟了上去。
“你一個人可以嗎?”他懷疑地問道。
“當然可以,爸爸今天給你露一手!”關守恆自信滿滿地說道。
“那先做一個紅燒獅子頭好了!”安安毫不客氣地點菜。
關守恆挑挑眉,一上來就要他做這麼有難度的?紅燒獅子頭,最少也要12道工序啊!
“有問題嗎?媽媽很愛吃這個哦!”安安故意提醒他說道。
很明顯,第一道考驗開始了。
關守恆簡直哭笑不得,這個兒子還真是厲害,出手於無形啊!
不過,這個難不倒他!
“紅燒獅子頭沒問題,但是安安,你媽媽最近愛吃酸的,我覺得今天做梅菜扣肉或糖醋里脊比較好,你覺得呢?”
“你是故意顧左右而言他吧?你是不是不會做紅燒獅子頭?”安安纔沒那麼容易就被他給糊弄過去。
“我當然會,但是你媽媽不愛吃這個。”關守恆戳穿事實,笑望着兒子瞬間變紅的小臉,戲謔地問道,“你是想讓我中計,然後說我不瞭解你媽媽,對不對?”
安安的小臉瞬間又紅透了幾分,不情願地承認,“原來你還記得媽媽的口味。”
關守恆微微莞爾,補充說道,“我還知道你愛吃蓮藕排骨湯,不過做那個的時間比較久,晚上爸爸再做給你吃。”
安安一呆,有些氣惱似的,轉身離開小廚房。
爸爸這麼快就摸清楚他的喜好了,根本是有備而來嘛!
關守恆笑望着兒子的背影,心中暗忖,不這樣的話怎麼能“鬥”得過這個小鬼?
接下來的半個小時裡,關守恆在小廚房裡煎炒烹炸,忙碌個不停,而安安閒得發慌,坐在沙發上,眼睛望着電視,可心思卻飄遠了,時不時地望一望小廚房的方向。
“他到底行不行啊?”安安小聲嘀咕。
他的問題在二十分鐘後有了答案,四菜一湯,有葷有素,色味俱佳。
安安在心底裡默默地爲關守恆又加了一分,然後大感不妙,這才第一天而已,他就已經達到96分了!
這樣下去的話,不出一個禮拜,他就有資格跟媽媽復婚了啊!而且照這個趨勢下去,他完全可以超分啊!
午餐過後,薄荷在父子倆的一致“裁決”下,被迫睡了個午覺,然後又被迫請假休息,一點半左右,父子倆則是一同出門,前往會展中心談畫稿簽約的事情。
上午的一幕早已經傳開了,所以當關守恆帶着安安再次現身時,會展中心裡又颳起一道旋風。
關守恆一向不喜歡八卦,但這一次身爲八卦的男主角,他卻絲毫都沒有不高興,反而還一反常態,逢人就驕傲地跟人家說,“這是我兒子,叫安安,快滿十歲了!”
所有人都大跌眼鏡,誰也想不到那個平日裡總是一臉嚴肅,冷酷像極了南極冰山般不可靠近的男人,會一眨眼間成了一臉慈祥寵溺的父親。
安安則是有點崩潰,有兒子是多麼了不起的事情嗎?要不要全市廣播呀?
不過,看在他那麼開心的份上,他就勉勉強強承認了吧。
畫稿的簽約過程,因爲關守恆的關係,更加快而有效地完成了,安安鄭重其事地在右下角寫下了自己的名字,而他這會兒才天真地發現,原來籤合同是需要家長簽名的。
因爲他還是未成年的小孩子,所以監護人一欄一定要由家長簽名,顯而易見,此時這個重任落到了關守恆身上。
握住鋼筆,關守恆的手情不自禁地有些抖,雖然安安不是跟他姓,但是他做父親的那種感覺已經刻骨銘心,他一手輕輕壓住紙張,一手慎重地寫下自己的名字。
這些年來,他早已經練出了一筆籤,可是在這一刻,他將“關守恆”三個字一筆一劃地寫下,比小學生考試還要認真。
當“恆”字的最後一筆,那一橫輕輕寫完,他整個人竟有了一種浴火重生般的感覺,他下意識地望向身旁的兒子,看到他正對着自己感謝般地微笑,他猛然一窒,感覺眼眶忽地一熱。
終於在眼淚失控之前,他簽好了合同,然後帶着兒子快速離開。
“安安,你想去哪裡?要不要去慶祝一下?”
“不要不要,先回家再說!”安安捧着寶貝似的捧着合同,迫不及待地說道,“我要把好消息告訴給媽媽,還有這個!”
他晃了晃手裡的存摺。
組委會給他的報酬,五萬塊!
對於一個十歲的孩子來說,五萬塊已經很多很多,而這還僅僅只是出版那一塊的版權費,後期還要製作成光盤發售,到時候他還能再拿到一筆。
關守恆看着兒子那開心的樣子,忍不住好奇,“安安一下子有了這麼多錢,想用它來做什麼呢?”
“當然是準備租房子啊!小閣樓馬上就要拆遷了,之前媽媽很愁,現在好了,我們可以用這筆錢租一個很大的房子!”
關守恆好崩潰,“安安,房子的事情由爸爸操心就好了,以後我們要住在一起的,你忘記了嗎?”
安安微微一怔,顯然是忘了這回事,不過經過關守恆這一提醒,立即又想了起來,他想了下,點了點頭,“那以後我們要住哪裡?”
關守恆想了想,將車子掉了個頭,他想有一個地方,會是最最好的住處。
三個小時後,關守恆將其中一把鑰匙交給兒子,另外幾把自己暫時收好。
安安望着眼前這座佔地寬廣的花園別墅,忍不住有些驚奇,“這裡就是媽媽以前的家嗎?”
“是的,她是在這裡長大的。”可是當年她爲了跟他在一起,甘願走出這座城堡。
關守恆的聲音裡帶着幾絲沙啞,這座別墅在沈眉犯案後就被查封了,經拍賣後又幾經轉手,不過剛剛被他買下了,以後這裡仍然還是她的家。
在得知她有了小baby後,他就打算換座別墅來住的,本來想買座新的,但他想來想去,還是覺得這裡最好。
而且再過一段時間,或許沈眉的案子就會有結果了,往長遠了想,將來她出獄後也可以搬回來住。
他知道沈眉心氣高,如果他買別的房子,或許她死都不肯去住的,但這裡不一樣,因爲這裡不但有薄荷,還有她們母女之間過去的記憶在,有那樣一份情在,或許沈眉更容易接受一些。
他承認,對於沈眉,一個曾經那樣羞辱過他的人,他實在是喜歡不起來,可是她畢竟是薄荷的母親,他當年能爲了她而忍受不堪,現在和將來也願意爲了她,去學着愛她的家人。
他已經沒有母親了,或許有一個岳母也挺好的。
還有最最重要的是,他希望沈眉終有一天能夠祝福他和薄荷,因爲他們都很需要她的支持與祝福,唯有那樣,他們的復婚纔會更加圓滿。
“安安,先別告訴你媽媽,我們過陣子給她一個驚喜,好嗎?”
“是要重新裝修嗎?”安安猜測地問。
“對,這裡已經有些舊了,要重新收拾一下,然後還要再添些新傢俱。”
“一定要環保的才行!不然對媽媽肚子裡的小baby不好!”安安叮囑說道。
關守恆笑着點頭,“放心吧安安,等搬家之前,爸爸會找專業人士來測甲醛,還有傢俱也一定都是綠色無害的。”
“那我也出一份力吧,我幫小baby買張嬰兒牀好了!五萬塊應該足夠了吧?”
嬰兒牀?
關守恆再次心潮澎湃,有些激動地摟過兒子的肩膀,說道,“安安,今天是我們父子第一次見面,爸爸想送你一份禮物!”
小閣樓裡,薄荷正要打電話給關守恆,問他怎麼還沒回來,可門鈴卻忽然響了。
她以爲是那父子倆回來了,所以看也沒看,就直接開了門,可門一開,門外的女人卻讓她微微一愣。
“劉婷?”她有些意外,但也不是那麼意外。
劉婷跟關守恆認識很多年了,她知道小閣樓的所在一點也不奇怪。
“我能進去談談嗎?”劉婷擠出一絲微笑。
“家裡很亂,不太方便。”薄荷話一出口,她自己也是一怔。
原來關守恆說的沒錯,她真的是佔有慾超強,她不想讓別的女人出入自己的家中。
劉婷並不是傻瓜,也不再強求,又提議說道,“那我們出去找個地方吧?”
“好。”薄荷回身取了鑰匙和手機錢包等,與劉婷一起下樓。
其實她並不是非跟劉婷談不可,但是人家都找上門了,一定是有很重要的事,她知道劉婷一顆心全系在關守恆身上,就算他對劉婷沒什麼想法,但一想到有個女人,比她認識他的時間還要長,比她喜歡他的時間還要早,她心裡就很難釋然。
兩人到了小閣樓附近的一個又小又舊的公園,木質椅子已經有些殘破,用紙巾擦了擦才勉強坐下。
“劉小姐,有什麼話不妨直說。”薄荷開門見山地說道。
劉婷也不甘示弱,直截了當地說道,“阿恆要賣房子,是你的主意嗎?”
她看到小區門口的廣告了,聽說是他拜託管理員幫忙貼的。
她知道那個房子他才住沒多久,之所以忽然要賣,肯定是因爲那天晚上的事情,擺明了就是想要疏遠她。
她知道那天晚上她唐突了,讓他不高興了,可是至於要賣房子嗎?如果只是因爲她,她想不至於的,可是如果是這個女人教唆的話,那就說不定了。
她不懂,爲什麼都到了這個地步了,阿恆還要這麼順着她,任由她任性妄爲?
“如果我說是他自己的主意,你信嗎?”薄荷反問道。
劉婷當然是不信的,並惡意提醒她說道,“薄小姐,你和阿恆已經離婚了!你爲什麼還要干涉他的生活?你覺得搬家是一件很輕鬆的事情嗎?阿恆今年纔回國的,他選那裡住肯定是綜合考慮了很多方面的,房屋、交通、人文環境、周邊設施……可是他才住了多久就想換掉?都是因爲你吧?你爲什麼總是這樣輕而易舉地就否定掉他的努力?讓他的付出一夕之間就付諸東流?你不覺得你太自私了嗎?你爲什麼總是讓他遷就你?總是讓他成爲讓步的那一個?十年前他因爲你而受的委屈難道還不夠多嗎?”
“委屈?”薄荷頓了一下,狐疑地問道,“他受過什麼委屈?”
劉婷微微一愣,不可思議地語氣,“你不知道?”
“……”薄荷更茫然了。
劉婷卻忽然苦笑,爲關守恆感到不值,“原來他一直瞞着你,他沒有告訴過你,十年前在你外婆舉辦畫展的那個晚上,你那高高在上的市長母親狠狠地用言語羞辱他,更對他動手,狠狠地打他耳光,狠狠地把酒杯砸在他的頭上,把他打得頭破血流!然後他還不敢讓你知道,生怕你會誤會他是因爲他沉不住氣跟人打架!可是你做了什麼?你非但沒有看出他受傷,還誤會他,跟他吵架,說還要跟他離婚!他被你母親羞辱的時候,你在哪兒?他最需要人安慰的時候,你在哪兒?你現在憑什麼又來打擾他的生活,左右他的一切?”
薄荷的呼吸一窒,一股難言的酸楚刺痛心臟,爲什麼他從來都沒有對她說過這些?是不想讓她愧疚嗎?可是這些事情,是他不說就可以當做沒有發生過嗎?
不,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