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價少奶奶執子之手 柳暗花明
香氣瀰漫的餐廳裡,桌上明明佈滿了一道道精緻的菜餚,可是用餐的人卻似是絲毫沒有興致和食慾,除了餐具輕碰的聲響,便再沒有其他的聲音,就連大家的咀嚼都變的格外安靜。
要不是窗外持續傳來熱鬧的鞭炮聲,這餐廳裡的氣氛簡直會壓抑到讓人食難下嚥。
邵陌天戴着分秒不離的寬大墨鏡,輕輕的握着手裡的勺子,安靜的喝着碗中的湯。
自從失明後,他便再也不用筷子,他是多麼驕傲的一個人,他怎麼能像個傻子一樣用筷子夾來夾去試來試去……
而此後邵家的餐桌上也總是在他面前固定幾個位置爲他放幾隻小碗,那幾只小碗的位置永遠都不會變,能夠讓他極爲熟悉和輕鬆的夠到每一樣菜餚。可是即便這樣,他依舊不怎麼願伸手,他只是端起自己的飯碗慢慢的輕輕的吃完,然後再喝一碗湯便算結束。
其實不光是吃飯,不管做什麼,他似是都在極力避免任何能夠引起人同情或者側目的動作……
而他的面上卻從來不會流露出沮喪和憤怒,他把自己的情緒掩飾的很好,甚至一如從前的高傲淡漠,就好像他不過只是多了一個戴墨鏡的習慣,僅此而已。
可他越是這樣,便越讓人難過。
“陌天,你總是這樣對付幾口便算完事,營養跟不上,身體會吃不消的。”嚴秀茵輕聲勸道。
“我很好,媽。”他只是這樣淡淡的一句,便再也無話。
邵銳天給寧寧使了個眼色,寧寧便輕輕拉着他的手,同時把自己的小勺子遞到他嘴邊,輕聲懇求道,“爸爸,你吃點羊肝好不好?這是奶奶特意爲我們做的,奶奶說吃了這個眼睛就會亮亮的,我特別愛吃,爸爸也陪我一起吃好不好?”
邵陌天不忍拒絕,便微微點了點頭,“好吧。”
寧寧高興的看着他嚥下去,又忙不迭的遞給他一勺青菜,“爸爸,多吃青菜多曬太陽就能長個子,你也陪我一起長個子好不好?”
邵陌天脣畔微揚,再一次嚥下了他餵過來的菜,卻在小傢伙再次想要“勸- 誘”他吃什麼東西的時候,站起了身。
“爸爸吃飽了,你陪奶奶和叔叔慢慢吃,乖。”
他本是想去摸一摸他的頭,卻在伸手的那一刻略微遲疑了一下,他怕自己會撲了空……他極力保持着一個淡淡的微笑,拿起椅邊那支他極爲厭惡卻又已經離不開的柺杖,慢慢的向餐廳外走去。
他走的很慢,卻一如既往的高昂着頭。
直到步上臺階,把衆人的目光全然甩在身後,他的臉上才蒙上了一層近乎於絕望的昏暗之色。
曾經誓要把眼睛治好的決心和信心,已經隨着一次次被專家們判了死刑而漸漸放棄,漸漸認命。
他曾經反覆的勸說自己,或許這便是上蒼讓他重新得到喬喬所付出的代價。喬喬爲他吃過那麼多的苦,甚至幾次掙扎在生死的邊緣,而他不過就是失去些許的光明而已,只要能換回喬喬好好的活下去,換回她守在他和兒子的身邊,已經是一種天大的恩賜。
可是發生了今天病房裡的事後,他忽然有些迷茫,是不是他太過盲目的只顧想着自己的這一面,卻忽略了喬喬……
他如今已經不是從前的他,他如今已經沒用到不僅不能照顧她,反而可能會害了她……
越回想下午發生的危險他越後怕,倘若真的因爲他的過失而害死了好不容易闖過生死關的喬喬,他還活不活得下去……
躺在牀- 上,他打開了滿屋星光的開關。
他輕輕的摘下墨鏡,雙目空洞的望着頭頂的一片漆黑,想象着滿天璀璨的星光,想象着曾經她偎在他懷裡驚喜的容顏,眼角不由酸澀不已,卻已經淌不出半顆眼淚,只剩腥苦的滋味洶涌的翻旋在喉嚨裡,痛不堪言。
下午那場和江以洛的對話又響起在耳邊,句句刺着他的心。
“陌天,我看得出,你很愛念伊。可是你真的給過念伊幸福嗎?你一定很清楚你們曾經的那段往事帶給了念伊多深的傷害,以至於她用了三年都沒能把自己的傷口治癒。當你們再次重溫你們往昔的深愛,你帶給她的又是什麼?是幸福嗎?不是,不但不是,反倒是隻比三年前慘痛不比三年前輕半分的又一次傷害!”
“念伊是個傻女人,她就像飛蛾撲火一樣一次又一次不顧一切的回到你身邊。沒錯,她傻,可是你呢?你不傻 ,你是個足夠清醒足夠理智的男人,對不對?你要是真的那麼愛她,你應該希望她幸福的,不是嗎?”
“陌天,你懂得幸福兩個字的含義嗎?幸福其實從來都不需要轟轟烈烈的波瀾壯闊,幸福從來都是簡單而平淡的清淺滲透在生活的細節裡,而幸福最基本的就是平安。這些你真的能給念伊嗎?尤其你現在的狀況,你連自己都需要人寸步不離的照顧着,你怎麼照顧身體不好的念伊?如果念伊就這樣一輩子躺在牀- 上也罷,你可以守着她,可以花錢延續着她的生命,可你想過沒有,倘若她醒來呢?”
“她醒來後難道要她心力交瘁的照料你的每一個24小時做你步步相隨的柺杖?你忍心讓她看着你這副失明的樣子爲你傷心難過?沒錯,相愛的人只要能在一起就算再苦也是一種滿足,可你從她的角度想一想,那對她接下去的幾十年人生而言,究竟是一種折磨,還是幸福?”
是折磨,還是幸福……
邵陌天捂緊痛的厲害的頭,急促的呼吸着。
喬喬,不,我不要放棄……我不想放棄你啊……我們是多麼不容易才找回了彼此,才重新走到了一起……
我要努力讓自己適應黑暗的世界,努力讓自己不再這麼沒用……
我不想成爲你的累贅,我只想好好的照顧你,喬喬……
只要你還要我,只要你不嫌棄我,我不管江以洛說什麼,我不管這世上所有的人說什麼,只要你一句愛我要我,我便永遠守着你,永遠……
濃濃的悲傷蔓延在邵陌天的心底,他慢慢起身,雙手小心的試探着前方,慢慢向印象裡鋼琴的位置走去。
只有在他獨處的時候,他纔會用雙手試探前行的方式走路,他的脆弱和無力,他不想讓任何人看到,誰都不行……
坐在琴凳上,他的手緩緩的劃過琴鍵,指尖努力探尋着曾經喬喬纖巧的手指在上面留下的溫度。
清脆的琴音沒有節奏的叮咚響起,一下下震得他心痛。
他忍不住雙手掩面,想哭的感覺幾乎要把他淹沒,乾澀的雙眼卻一滴淚都流不出……
“大哥,大哥?”忽然傳來邵銳天敲門的聲音。
他猛的起身,慌張的掩飾着自己的情緒,急急去牀邊尋他的墨鏡……
“大哥,快出來啊,醫院傳來好消息,念伊好像有轉醒的跡象!”
“真的?”他的雙腿僵在原地,似是有些不敢相信,而在反應過來的下一秒,他立刻覺得他漆黑的世界一下子便亮了。
“喬喬,等我!”他抓起墨鏡便跌跌撞撞的向門口衝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