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一 今生手足（上）
前言：何人可，言吾語，生死只爲一知己；
山雨雪，非心悲，愁苦但因幾紅顏；
新短斤，信無言，至骨至親爲斯人。
天道茫茫而可窺者無幾人，萬劫深淵而願墜者不可計。
天地爲人而不知前世今生，憑心而行豈必顧大道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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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篇
章一 今生手足
（一）
當今，神州大地共分九方地域 * 注1 。 最爲富庶最是繁榮之地，乃是中土。
清安之城，虎踞中土。中土之地，向爲神州最爲富饒，人口聚集之地，大城小鎮難以計數。
然此清安城之所在，卻又有不同。清安城乃中土第一大城，南鄰大河乾川，不僅城富民豐，且地位極是重要。西去清安城五百里，乃是中土與西土交界之處。此地羣山綿延聳立，成爲中土與西土的天然屏障。此山是爲玄霄山。
羣山之中又有十一峰高聳入天，其中九峰鍾天地之靈氣，毓日月之精華，山中靈獸仙草在所多有，雖不至於盈野，但比之他處已是極多了。
此玄霄山之上，乃有當今正道第一大派——清玄宗。或許是這清玄宗的庇護，清安城於近三千年前既得建城，發展繁榮至今。
此清安城之中有云氏一族，自清安城建城以來就已存在，現今更是富甲一方，爲清安城第一大戶。現今雲宅之主雲中天，常年在外，或遊歷或經商，經常是幾年不歸。雲中天有二子，現今長子年二十一，名雲驚龍；幼子年十九，名曰云驚鴻。
以雲宅之富有，本該是建的富麗堂皇。但云宅上下卻是不求奢華，但求雅緻。整個雲宅綠樹假山，掩映碧瓦靑牆，間或有古樸閣樓，花圃點綴。
而云宅最後面偏西的一個院落之內則建着一所偏房，雖然不比正房，倒也是別具匠心。房前乃是一片小竹林，環境倒也算清幽。這房內住的，卻是一對母子。母親是雲宅裡的女傭醫，負責給雲宅上下老小看病抓藥之事。在兒子若風九歲時母子二人來到雲宅，母親做僕人，兒子雖小倒也能幫上點忙。偏房雖小點舊點，但也許只有雲宅的下人，纔有這樣的待遇吧。
四年前雲中天回過雲宅一趟，見若風天資聰穎，而且心思縝密，心志堅定，便生愛才之心，有意想讓兩個兒子的師傅教導栽培於他。加之幼子驚鴻與若風親密無間，猶若親兄弟般，他便收了若風爲義子，自此若風便有了姓氏名字，成了雲家一員。
雲若風之後仍堅持和母親住在自己的偏房，從小的寄人籬下，聽人使喚，看人臉色，讓他明白義子不過是一個虛名，自己實是仍爲下人一個。雲中天長子云驚龍本是看不起若風的，此時竟和他成了兄弟，更是千百個不願意。只是四年前雲驚龍年已十七，雲中天便帶他出去遊歷了。據師傅古兮子說是要帶他出去遊歷拜師，修真練道。
然而云若風與雲驚鴻的關係卻是極好的，驚鴻比哥哥驚龍小兩歲，只比若風大一歲，自從若風來到雲家便與他分外親密，一起頑皮耍鬧，很合得來，早就宛如親兄弟了。此時驚鴻的哥哥又不在，他們兩個更是“如膠似漆，形影不離”了。而上上下下的雲家之人，或許也只有驚鴻是看得起若風母子的。雲中天本是很看得起若風的，本想帶他遊歷天下，但一來四年前他年紀尚幼，又由於若風的母親不捨得兒子，極是反對，所以也就作罷了。
午後，太陽高懸，在這個夏天卻是有些熱了。雲宅此時倒也安靜，雲家上下也許都在午休吧。雲若風獨坐在偏房前長有青苔的石階之上，正在看一本樣式古拙的書。竹林遮去了些許烈日的燥熱，帶來了幾縷習習微風，在這個夏天倒是頗爲涼快。雲若風看了一會，以手托腮，皺着眉頭思索起來，爾後似乎仍是不明所以，抓耳撓腮，甚至捶胸頓足的動作都出來了。外人看來倒是頗爲滑稽。
“哎，去找師傅？算了，又要被整吧……”若風自言自語道。
“嘟囔什麼呢若風？”卻是十九歲的驚鴻仍是玩心不改，趁着衆人都在午睡跑了出來。“啊，驚鴻你來的正好，你看這本書好生古怪，上面寫的好多東西我都沒聽過的。”驚鴻笑着邊接過書邊道：“我說老弟啊，你還是不行吧要請教我了吧？呵呵……”驚鴻顯得頗是得意。
“呃，這本書啊…”驚鴻看到書封面上的幾個略顯模糊的四個古篆大字“清安城錄”，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師傅說這兩天就給咱倆講講的，我原來看的時候也是雲裡霧裡的，哈…哈哈…….”驚鴻打了個哈哈，若風哦了一聲，也沒在意，道：“又想去哪了？要不咱去找師傅講講這本書吧。”
“別，我聽師傅說驚龍哥跟爹出去遊歷是向西去了，不如咱也向西，去玄霄山吧，反正師傅教了咱們疾行之術了。再說，師傅下午不是要清修的嗎？”
“喂，我倒是想去，回來要是被你奶奶發現要再教訓咱倆，你那麼哭天嚎地的我可受不了……再說了，師傅要是發現了那不慘了？搞不好又要弄得灰頭土臉，狼狽不堪了。”若風道。
“呵呵，不好意思啊，不過話說回來，我哭還不是爲了讓奶奶少罰你一點嘛，這是策略，策略，呵呵……”
“明天去。”若風道
“爲什麼？今天不是沒事的嗎？”驚鴻追問道
“明天早上就出發，反正師傅吃過午飯要清修好長一段時間的，我們就在這段時間裡回來。還有我答應娘明天去幫她採藥的，正好有了藉口……”雲若風倒是心思縝密，考慮的遠些。
“恩，不錯不錯，那就這麼定了，我…”後面的話還沒說出來，突然有個俏生生的小女孩的聲音傳了過來：“你們倆又在打什麼鬼主意？什麼不錯不錯的？”若風與驚鴻俱是一驚，轉頭一看，卻是一個衣着光鮮，一身紫衣，長的眉清目秀的小女孩，站在竹林一側指着他們倆喊道，“快來討好討好我吧，要不我告訴你們奶奶去。”小女孩撅着小嘴，一手叉着腰，一手指着他們，一副蠻可愛的表情。
雲驚鴻苦笑一下，遞了個眼色給若風，意思很明顯，你來搞定吧 。若風苦笑到臉差點抽筋，無奈的走到小女孩面前，“啊，清竹妹妹啊，我們正在商量今晚上去找師傅請教呢。畢竟師傅也是經常要外出的嘛……”
“騙人，我纔不信，你們倆哪敢主動請教我爺爺東西？快說實話，不然…不然我告訴你們奶奶去！”這個叫清竹的小女孩正是古兮子，也就是他們師傅的孫女。古兮子道法高深莫測，又得雲中天敬重極深，在雲家地位已是頗高了。雲家上下，無不敬重。然而，他卻並不是真正意義上的師父，這個師傅，其實主要指的是先生，也就是傳道授業解惑的老師而已。只是這個叫清竹的小女孩，卻總是喜歡穿一身紫衣。
這時驚鴻也走了過來，似乎想幫忙圓謊，可是擡了擡手，似乎是不知道該怎麼說，頗爲尷尬的揮揮手傻笑了一下。若風忽然瞥見驚鴻手裡的《清安城錄》，靈機一動道：“我說的是真的啊，你看就是要請教這本書的。”說着給驚鴻狂使眼色。驚鴻立即反應過來，道：“沒錯沒錯，你看這本書講的都是很久以前的奇事異物了，我們都看不懂呢……”說着把手裡的書遞給清竹。
“那…那……”小清竹似乎不甘心，“那我也跟你們一起聽！”
驚鴻和若風一陣頭大。心裡嘀咕：這丫頭會好好聽？不搗亂纔怪……
只是，不知不覺中，若風對這個小姑娘已經有了幾分責任。也許應該保護她吧，師傅的孫女，或許是，記憶模糊中的，那個小妹妹。
（二）
傍晚，飯後。若風正在幫母親整理藥材，驚鴻也在幫忙。“娘，明天我和驚鴻一起去採藥，傍晚再回來，您就不用等我們了。”若風邊忙活邊說道。若風的母親名叫楚憐，現今未過四旬之齡，風姿猶在。做藥師是又忙又累又髒的活計，又要採藥又要開藥方又要煎藥的，確實是不容易。
聽到這話楚憐一怔，道：“驚鴻啊，一定要小心謹慎啊，不要受傷了，別有閃失知道嗎？”楚憐這話看似對驚鴻說的，其實是對若風說的，意思很明顯是讓若風保護好這個雲家之子。她明知驚鴻的奶奶恐怕是不會同意的，但她也知道自己是勸不動驚鴻的，所以也就只好囑咐幾句了。
若風自然聽得明白母親的話，嘴上沒說話只是笑了笑。驚鴻本就跟若風要好，與楚憐早就是極熟了。四年前又成了母子，現在驚鴻當真是拿楚憐當親孃看待了：“娘放心，我們倆也都是跟師傅學過道法的，採個藥沒問題啦。再說我們倆不是經常幫您採藥嗎？”確實，這些年這兩個孩子本事長了不少，採藥的辛苦麻煩倒是替楚憐省下了不少。畢竟楚憐非修道之人，整日外出奔波採藥最不容易。
“恩，那我就放心了。”楚憐對驚鴻也是真心的疼愛，驚鴻的天真，直率，着實讓她頗爲喜愛。
收拾停當，二人便來到師傅古兮子住處。
寬敞的正廳被下人打掃的乾淨整潔，不染一塵。正廳正北處放置着四個蒲團，一張供桌，桌上供奉着清玄宗祖師天玄道人的畫像以及三清祖師像。正廳偏東處擺着一張八角檀木桌，桌旁圍放着四張八仙座椅，此刻，古兮子與孫女清竹正坐在桌旁談笑呢。
“拜見師父。”驚鴻和若風齊聲道。
“呵呵，來坐來坐，聽說你們倆想讓師傅講講《清安城錄》？拿來吧，講完了檢查你們道法修煉的怎麼樣了，呵呵，哈哈……”古兮子雖年已一百六十餘歲，但於修道有成之人來說，常常是可達二百高壽。相傳天玄道人更是壽三百一十六歲而終。普通之人難過百歲之齡，而修真之人重修身，古兮子雖已年高，頭髮有些花白，但面色紅潤氣色如壯年之人， 再加上他一副老頑童脾性，就更是不顯老了。不過倒也因此少了七分鶴骨仙風……
“爺爺，你又要教訓兩位哥哥了啊。”清竹一聽爺爺說要檢查道法就想到兩位哥哥弄得灰頭土臉甚至被劈的黑不溜秋的狼狽模樣，就覺得好笑，說着還衝他倆做鬼臉吐舌頭的，若風和驚鴻恨得牙癢癢卻不敢吱聲，那叫個欲哭無淚啊……
“你倆放心，我這次不會再拿雷劈你們了，哈…哈哈”古兮子笑的可真是夠惡毒的，特別是聽在兩個徒弟耳朵裡。
“我說師傅啊，咱今天只講書好不好？明天再檢查道法吧….嘿嘿”驚鴻也打如意算盤，反正明天我們開溜了，哈哈。
“不行，就今天。”卻是清竹在那喊道，“明天爺爺要帶我回玄霄山呢。”
“不是吧？回玄霄山幹啥？”驚鴻無奈道
“哎”，古兮子像模像樣的嘆了口氣道，“還不是清竹他老爹不爭氣，都當了好幾年的首座了，還要我操心。且看我回去怎麼教訓這個龜兒子……”
若風驚鴻面面相覷：那要是龜兒子，清竹不成了小烏龜而你是…老烏龜？……..不過最重要的是，今晚是在劫難逃了啊！
片刻之後，房間裡靜了下來。只聽古兮子唾沫橫飛，口若懸河的在講那本《清安城錄》：“清安城，啊，首先是名字，爲什麼叫清安城呢？這還得從當年剛建城時的狀況說起。”
“清安建成之時乃洪荒後一千餘年，剛建城時乃一小城，至今已有近八千年的歷史。”小清竹一陣唏噓，似乎還不知道八千年是個什麼概念。驚鴻和若風瞪了清竹一眼，以表憤怒。
古兮子也不理會，繼續道：“洪荒結束距今已有近萬年年了，洪荒剛結束之時，人類得以繁衍，經過幾百年的時間，漸漸昌盛起來。這期間，修真之人也漸漸出現，追求長生，以求飛昇。當時洪荒剛剛結束，天地間還是有些混亂，妖魔肆虐，怪獸橫行，人類子民時刻面臨着天災人禍的威脅，根本無法像今天這樣成萬物靈長，牢牢佔據中土大地。後來人類漸漸繁盛了，加之修真之人越來越多，邪魔退避，中土得興。中土之興，便是從這清安城開始的。清安城建城之時，正是我宗在那玄霄山上建派之時。我派祖師天玄道人初窺天機，初得大道，乃創當今正道之第一大派——清玄宗。天玄道人不僅道行高深，而且學貫古今，參透三分天機，知長生之法，重在清修自悟；而若欲求飛昇，還需功德累積，幾世緣至方可有一線希望。因立宗約三章：一曰首重清修自悟，以參天機，以悟天道; 二曰除惡懲奸，以顯天道，以彰天威； 三曰除魔妖以衛道，積功德以正果，終求白日飛昇。清玄宗上下，自開派以來近九千年，無不謹守本宗之旨。而清安城離玄霄山不過五百里之遠，自建城之時，既得本派庇護，惡賊強匪少有出沒，野獸妖魔更是不敢禍害百姓。因此城名“清安”，乃是指得清玄宗之庇護得以安居之城。”
“清安城之後出過不少大戶，都是富甲一方。之後也曾數次遭到劫難，但還是慢慢發展繁榮起來。而現在你們雲家就是當時興起的大戶之一。傳說你們雲家先人還是修真得道的高人，懂得驅邪避魔，先天卦象，五行運勢，以及占卜風水之術，因此雲宅的佈局選址都和你們雲家的興起有着密切的關係那。這也是以後你雲家能成爲這清安城中第一大戶的重要原因吧。”
古兮子本就學貫古今，此刻談及這等古今學識之事，端的是口若懸河，滔滔不絕。“現在清安城乃中土第一大城，虎踞乾川之北，厄天下嚥喉要道，而且極其繁榮殷富，實不愧爲天下第一重鎮。就是我們玄霄山也與這清安城關係匪淺。比如說我，就是和你們的父親雲中天是好兄弟，要不我也不會跑來教你們兩個臭小子！”
“你跟我乾爹是…兄弟？”若風兩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驚鴻更是直接就下巴脫臼，脫口道：“這是哪門子兄弟？你比我爹大…有一百歲吶！！”
古兮子白了他們一眼，“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我跟你爹合得來，就結拜了唄。”
若風此時卻靜了下來，已經猜透三分雲中天的身份。古兮子見若風不說什麼了，反問道：“小子，你想什麼呢？”
雲若風心道：“喂喂，又叫我小子，我不小了好不好？”得一臉無奈的道：“我覺得沒那麼簡單而已…”
“什麼沒那麼簡單？那你說說看還有什麼不簡單？！”古兮子還真有點老不要臉的逼問道。
“我乾爹雲中天應該和你們清玄宗有關係的吧，而且要是真有，關係非同尋常……”若風以手托腮說道。
古兮子路出讚賞的神情，他早就察覺了這個雲若風的過人之處，不只是心思縝密，不只在心志堅忍，還有最爲難得的一點，就是他的悟性。
這時，卻是小清竹不耐煩的道：“哎呀你們怎麼又講雲伯伯那裡去了，爺爺快講講這裡，快呀……”古兮子一看書，小清竹翻到了奇獸篇，迫不及待的等着聽呢。沒想到還有讓這個古靈精怪的小丫頭感興趣的事情呢。古兮子也沒在雲中天的問題上再糾纏，就拿過書來接着講了起來。
如此，一直講到入夜已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