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承宗獲勝下場後不久,另一冠軍熱門人選溫青峰也登場了,他的對手是另一個丹道南宗少年,三大名觀之一烏鎮修真觀的澹臺智,最後經過二十多個回合的爭鬥,溫青峰順利勝出。
雖然沒有狂風暴雷般迅速取勝,但溫青峰一手柏劍法》使得行雲流水,其實完全能以十幾回合就解決對方,一直謙讓有禮罷,他的出色表現搏得全場觀衆陣陣叫好,也讓溫酒們意亂情迷,喝彩震天。
謝靈運看得也微微點頭,果然盛名之下無虛士,其命功尤爲高強,以他的戰鬥經驗來看,溫青峰應該上了道胎中期,而且是實打實的戰力相配於境界,絕對不容小覷。
“怎麼,怕了嗎?”王翼之一臉怪異之色,看着謝王兩人拖着的手就眼火狂冒,真想拍開,說道:“溫兄可是桐柏宮百年難得一出的天才,盡得紫雲真人的真傳祖庭的法寶、功訣之多,我們玄妙觀都比不過,更別說你們朝天宮了。”
紫雲真人正是桐柏宮現任掌門,命功已經上了陽神境,是顯露於世的十大真人之一,亦是朝廷冊封的護國國師之一,名門大氏皆敬其爲座上賓。
而桐柏宮作爲南宗祖庭,歷代出真人,飛昇了的神仙都有幾個,哪是朝天宮一個小山門可以比的?
聽到這名字,謝靈運不禁皺皺眉,幾年前的“上古神劍”事件裡,田成子就是傳信給紫雲真人建議把冶城山飛龍殿拆了,而紫雲真人差點首肯若不是師傅親自去桐柏宮周旋駁斥,都已經拆了;還有以前師傅去請求傳承功法而遭冷遇……
紫雲真人可不是省油的燈,此次也來了金陵麼?來了最好,來了就有機會親眼看着自己的愛徒,被人打敗……
“季弼”見他不悅,王神愛有些責怪的喚了聲,以爲他是對王翼之的話生氣。
謝靈運自然沒有,開顏笑道:“誰跟你說我沒有法寶功訣?恰恰相反,王兄,我有很多很多法寶功訣。”
“麻雀下鵝蛋。”王翼之也笑了,你說這人啊怎麼就那麼能吹“既然有很多,爲什麼不見你拿出來?”
“因爲無需動用法寶就可以解決你。”謝靈運直言不諱,“不過你會看到的,過幾天吧。”
王神愛莞爾,王翼之惱羞,好吧他承認了,他王翼之就是個蠢貨,贏了個蠢貨了不起麼?別說溫青峰了,遇到其他人,你謝靈運也是個慘敗
他皮笑肉不笑的哼哼道:“我就靜候你大發神威,贏過張溫。”
又看了兩場比賽,謝靈運和王神愛就起身離場,也看得差不多了,早一步走人就避過散場的擁擠,離去時不必按天網珠,所以兩人果斷讓王翼之不要跟着。
也有其他人一個想法提前走的,當兩人鄰近會場北口,卻遇到了一羣霞衣女道,她們正是天妃宮弟子,很久不見的蘇薇姿等人。
謝靈運一眼便看到她了,女道們也留意到他們兩人,路瑩冷哼的直接走過,看都不看,權當那笠帽少女只是哪個騷蹄子。
然而蘇薇姿看了看,就再走不動,清麗的面容一下變得煞白,雙目被震驚所佔據,她望着那神秘少女,呆呆出聲:“你……”
這個輪廓,這個身形,這張面容……好像是太子妃,那光可鑑人的飄然烏髮,錯不了,她總是羨慕太子妃的青絲麗質無雙……她的偶像,爲什麼會和謝師兄一起出遊?
“蘇師妹。”謝靈運向她打了聲招呼,又道:“她是我一個朋友,我們還有點事兒,先行一步,再會。”
王神愛向她微微點頭,沒有說話,也沒有任何眼神示意,就跟着他走去。
“薇姿,怎麼了?”路瑩幾人疑惑的走了回來,薇姿不會是對那個謝客餘情未了吧?
望着兩人說說笑笑的走遠,蘇薇姿完全傻了,聽不到半點聲音,蛾眉無力的垂下,臉上只有呆滯……
謝師兄有了很多紅顏,她是知道的,但她心中始終有着一絲近乎頑固的優越,覺得不過如此他的那些女人不過是些山野村姑,就算俏美也只是副皮窩,那樣的女人在十里秦淮數不勝數,一千個一萬個都比不上太子妃的一根青絲
他不會懂的,他也不可能擁有的,那個真正風雅綽約、雍容華貴而又冰清玉潔的王氏才女……
太子妃讓她見識到了另一個世界,但爲什麼,太子妃又會青睞謝師兄那樣的……鄉巴佬?蘇薇姿多麼希望,眼前的景象只是一場噩夢,而她快可以醒來
“你和蘇姑娘認識?”與此同時,王神愛有點納悶,以前在京時,她讓蘇薇姿說說金陵的趣事,怎麼從來沒說過謝客?
“我正想問你呢,我和蘇師妹自小就認識了……”謝靈運簡單的說了下前因後果,沒細說去年蘇薇姿回鄉後的種種高傲,只嘆道:“蘇師妹被些花花綠綠蒙了眼睛,我也惋惜。”
王神愛默默聆聽,終不知究竟,只能說些自己瞭解的:“在京時,深宮苦悶,我偶爾會請一些來自各地的女道進宮聊天,也好聽聽外面的面貌。後來我和金陵天妃宮清靜師太頗有一些交情,又識了蘇姑娘,她人是不壞的,只是有點幼愚,分不清好壞真假。”
“嗯。”謝靈運沉吟點頭,道:“蘇師妹以你爲偶像的,又能壞到哪去?我只望她早些放下虛妄,找回純真。”
“她欽慕我,可我現在卻也羨慕她……”王神愛悶悶的呢喃,聽他說的,蘇薇姿和他可以算是青梅竹馬一起長大,怎麼能不讓她羨慕?她不但羨慕,還妒忌。
謝靈運忽然一聲喝斥:“忘了麼,不要去想任何不開心之事”
王神愛淺笑應好,可是距東市入口越來越近,她越感到一股無法壓抑的陰鬱,那塊消失了大半天的巨石,悄然的又壓回心頭,她只盼望這段路可以長一些,走得慢一些……
也不知是不是祈禱起效了,熟人接踵而來,季通驚喜萬分的找到謝靈運,繼而震驚萬分的看着這笠帽少女。
他雖然沒有過目不忘的本事,卻一輩子都不會忘記初次見到太子妃的那種驚豔,用仙子、仙女什麼形容都俗了……
“季兄,你有什麼事?”謝靈運疑惑問道,季通說自己在北入口等了半天,爲了一睹他的女伴?
“我,呃……”季通好不容易回過了神,聰明的對太子妃視若無睹,畢竟有求於人。
當下他把母親的意願全盤說出,最後請求道:“謝兄,我娘隨時會帶我上門拜師的,到時我會表現得很誠懇,求你收我爲徒什麼的,但謝兄你一定要拒絕叫我孃親死心,但又高興的死心。謝兄,你可得幫兄弟一把啊”
“好,我儘量。”謝靈運哭笑不得的點頭,王神愛都被此事逗得擡袖掩嘴,他笑道:“你也不必如此着急的守我吧。”
季通苦笑不迭的道:“不急不行,我娘現在也是在四處找你對了,還有你的妻妾紅顏……”
“什麼”謝靈運一驚,拉起王神愛的手,就往外面快步去:“走,快走
謝兄真是機靈。季通嘿嘿直笑,家有惡妻,他懂的他懂的,望着兩人走遠,他連連的感慨,謝兄連太子妃都……讓人望而生畏啊
路總有盡頭,儘管王神愛萬般不願,兩人還是離開喧繁的東市和大街,回到了那個府中後園,其時已經是入夜時分,月明星稀掛柳枝,池塘倒影如真,鳥鳴蛙叫聲聲入耳,卻是那麼的一片靜謐。
兩人在塘邊默默無聲的漫步,時不時雙視一笑,猶是畫卷中人。
“阿客……你回去吧,大家也該擔心你的了。”王神愛話聲平靜,只有她自己才知道這句話說得有多艱難不捨,又是婉麗的微笑:“今天我很開心,似乎是平生最開心的一天。”
“等羣英會過後,我再帶你去踏青遊玩。”確是該走了,謝靈運沒有婆媽,笑道:“你儘可以期待,江南的山水勝似仙境。”
王神愛的雙眸頓時亮若星辰,心扉自然充滿了期待,點點螓首,又道:“羣英會的比賽,我就在北看臺上看着,爲你喝彩的,你好好發揮。”
“那你等着看我拿冠軍吧。”謝靈運哈哈而笑,當下倒退着往園外離去,一直看着她,以右手在虛空中劃寫着一列列文字……
王神愛癡癡的,纖手握作一團,站在原地佇然不動。直至他的身影消失在園外,過了很久,她纔再動了,在池塘邊走了好一陣,纔回到了偌大的典雅的閨房,到了書案前,鋪紙提筆潑墨,寫起了一首詩……
“池塘生春草,園柳變鳴禽。南燕几時歸,客愛神愛今。”
她寫了一遍又一遍,寫滿了一張又一張的白紙,窗外夜色越來越濃,就有侍女來問是否要沐浴再就寢?
她又寫了一陣,把房中的白紙全部寫光了,這纔去沐浴更衣,然後躺到了牀上,蓋上薄被,閉目入睡,當黑暗淹沒了她,一股無法控制的心悸立時瘋狂襲來,心臟一陣陣抽搐,如刀刺割般痛……
她蜷縮的抱着自己,她翻來轉去,她回憶着白天的一幕幕,回憶着他……
就這樣不知道過了多久,時間過得似漫長似飛快,外面忽然響起了公雞打鳴的聲音,仰頭一望窗外,已是破曉時分。
她起了身,又走向了書案,而那香枕,卻浸染了一大片的深深淚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