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學之路(2)

薇薇察覺到,家裡的狀況越來越不好了。

薇薇就讀的學校是封閉式的高中,每週一到週六,所有的學生都在食堂吃飯,在寢室睡覺。當然,更多的時間是在班級裡上課和學習。也就是說,每週日學生們可以回家洗個澡,休息放鬆一下。可快樂的時光並不經得起揮霍,週日晚上就又要回學校上晚自習了。薇薇在每週日這一天可以拿到下一週的生活費。

以往的日子,週日這一天是最值得期待的。爸爸媽媽會開車來接自己,媽媽早早的就會等在大門口。薇薇總是小跑着衝出校園,把沉重的書包,穿了六天佈滿灰塵和汗漬的校服外套隨手扔在車座上,隔着座椅伸長脖子給媽媽一個大大的吻,喋喋不休的講着學校裡發生的瑣事,媽媽會認真的聽着,儘管薇薇的信息量每次都很多,講着講着就繞道了別處,東一榔頭西一棒槌的,發覺自己跑題了就再把想告訴媽媽的主題重申幾遍,而媽媽總是搞得明白薇薇在說什麼,她面帶微笑靜靜地聽着,時不時的還會提幾個問題,以確保更明確薇薇所講的故事情節。而爸爸呢,總是把車開得飛快,爸爸的皮鞋一伸向油門,載着一家三口的小汽車就駛向了幸福。

幸福的第一站,是各類大型超市。水果超市、海鮮超市、零食店.....爸爸負責結賬,媽媽負責推車,而薇薇呢,只管思考她想吃什麼。腦子裡想的,嘴裡饞的,只要是貨架上有的,把小手一伸一拿,再扭身放進媽媽推着的推車裡。至於價格呢,草莓多少錢一盒,豬排骨多少元一斤,這不需要出現在薇薇的考慮範疇之內。

採購完成之後,一般都是週六的五六點鐘,小汽車從舊城區向新城區駛去,寬闊的柏油馬路盡頭,天幕總是懸掛着燦爛的彩霞。薇薇喜歡把車窗搖下來,手伸出去,觸摸風,感受自由的味道。——新城區,新開發的樓盤,城區規劃優美合理,那裡是薇薇的家。

幸福的總站,當然是家,溫馨的家。爸爸媽媽會忙於晚上豐盛的菜餚,時不時會給看電視的薇薇端來切好的西瓜、洗好的櫻桃。薇薇看着喜歡的電影,聽着廚房裡爸爸媽媽玩笑着交談着,媽媽還會提醒:"冰箱裡有你喜歡的酸奶!記得喝啊,薇薇!"而厚重進口鑲絨窗簾都擋不住的風景是:大大的落地窗外,彩雲漫天、霞光四射,薇薇心想:這大概就是人間天堂了吧......

當記憶的色彩慢慢褪色,昔日習以爲常的美好在現實的滿目蒼涼前顯得尤爲刺痛和辛酸......爸爸的眉頭越來越緊瑣,他給不了薇薇下週的生活費,也沒有興趣再去逛超市買食材,他甚至沒有錢加油,而最省油的辦法就是呆在家裡,哪都不去。每週六放學時,公交車上的擁擠程度和壞味道嗆鼻程度各位可能不清楚,而薇薇記憶憂新。

如果說,忍受不了公交車就能被人稱爲矯情的話,那薇薇此時此刻必須沉默。媽媽總說:既然事情發生了也改變不了,那就只能接受。

薇薇接受了,並且忍受。生活費不夠的話,那晚飯就別吃了吧......食堂一頓晚飯10-15元,一週六天不吃的話,就將近一百元呢--爸爸也許可以加92號汽油......遲到了會被罰班費,那一定不可以遲到!體育課上完課特別渴,還是不要和同學去小賣店買水了吧,再忍受一下,回班級就有水可以接;雖然是開水,但是把杯蓋子揭開的話,十多分鐘也就涼了可以喝了呢......

節約!薇薇從節約中找到了快樂,那是一種隱秘的,不能與外人分享的快樂。可是,當人把慾望壓倒性的戰勝,這勝利並不會持久,當慾望做好了反攻的準備,就像人拿着盾牌去抵擋城牆般高的洶洶的洪水,又有什麼用呢?於事無補罷了......

薇薇萬萬沒有想到,敵人用一塊餅乾做了誘餌。

早自習下課之後,大家都會倉促簡單的吃口早飯,以保證一天的學習。那天早晨,媽媽給薇薇帶了餅乾,一盒價格在現在這個家庭狀況裡看來,不菲的餅乾,那是薇薇以前最愛吃的餅乾。李連娜是薇薇還算要好的朋友,她來找薇薇說話,看到了餅乾,自己要求到:我可以吃一片嗎?薇薇大方的推過去餅乾盒,說:”當然可以啊!“

李連娜吃了一枚還是兩枚餅乾,薇薇沒有注意,但是這已經超越了餅乾的涵義。薇薇的思緒飄遠了:這樣的餅乾媽媽現在一口都不會吃。買的話也只買一盒。她說她不愛吃這個餅乾......?以前可以成箱成箱的買餅乾的時候,薇薇不在乎媽媽愛不愛吃,會不會吃,反正餅乾那麼多,媽媽喜歡自己去拿就是......而現在,我寧願逼着媽媽吃,不管她喜不喜歡......再或者,哪怕我們都不吃這個牌子的餅乾,用這個餅乾一盒的價格買便宜的餅乾五盒大家一起吃......

越想越偏執,越想越鑽牛角尖,薇薇甚至討厭起李連娜來,媽媽都沒吃過的餅乾你就要爭着吃...她肯定是個自私的人,我再也不會和她做朋友了......

叮鈴鈴~~!

一陣上課鈴喚回的薇薇的思緒。她驚覺,自己因爲分享了一塊餅乾而討厭了一個朋友......突然之間,對李連娜的厭惡又轉變成了對自己的厭惡與不恥......這股強烈的感覺帶着悸動撕扯着薇薇的心臟......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薇薇決定了:我需要錢,我需要好多好多的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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