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裡裝修很簡單,簡單到除了幾件老式傢俱外,什麼都沒有。
剛一進屋,徐青山和周伍就被靠牆角擺着的博古架吸引住了。架子上擺滿了很多小玩意兒,個頭都不大,圓的、扁的,各式各樣,造型奇特,古香古‘色’,想必是老頭的心愛之物,只是大多看不出來是做什麼用的。
老頭顯然極爲疼愛白朮,笑容滿面,不分老少地和白朮有說有笑,聊得極爲開心。
白朮陪着老頭閒聊了一陣,見老頭興致漸高,這才話鋒一轉,說到了正題上,詢問老頭知不知道有種叫什麼“黃金甲”的蛐蛐。
老頭談‘性’正濃,驟然聽白朮問到這個問題,不由地愣了一下,看了一眼白朮,慢慢地往椅背上一靠,瞟了一眼徐青山和周伍,問道:“丫崽子,你這次來找我是不是還有別的什麼事兒啊?咋突然問起這些事來了?”
白朮撅了撅嘴:“白老鬼,二分錢的小蘿蔔,您還拿一把。我看您也是不知道,問不問你也沒什麼用。算了,我再去找別人問問去。”
老頭一聽,“哼”了一聲:“找別人?不是我吹,告訴你,就在這靖宇縣城,除了我,你還真就找不出第二個懂蟲的人!跟我使這‘激’將法,老頭子不吃這一套。”雖然他嘴上這麼說,但是顯然中了白朮的‘激’將計,老臉漲得通紅,手上不停地搖着蒲房。
白朮偷眼看了看,撇了撇嘴,故意說道:“喲……喲……喲!我知道,您是大行家,這天底上好玩的事就沒有您不知道的。您就給我們說說吧,我都答應人家了,您要是不說,我這面子可全丟了!”
老頭瞟了一眼徐青山和周伍,衝白朮招了招手,趴在耳邊偷偷地問白朮,是不是處對象了?到底哪個是啊?
白朮臉一紅,瞪了一眼老頭:“您別爲老不尊,‘亂’說話!要是知道就說,不知道就算了,我可沒工夫在這兒陪您閒聊。”
老頭嘿嘿笑了笑,瞥了一眼徐青山和周伍,腰桿往上拔了拔,端起桌上的紫砂壺,嘴對嘴地喝了一口,慢悠悠地告訴衆人,玩蟲這種事,這個年頭懂得的人可不多了。別的不敢說,要說蛐蛐,就沒有他不知道的。別看蛐蛐到處都有,可是那也是有講究的。咱們北方產的山蟲要屬易州和淶水的品質最佳,不但顏‘色’好,皮‘肉’也細膩。南方的杭州和常州也是久負勝名,像杭州的將臺、白廟出的沙蟲,都是體‘肉’白膩,善鬥,力氣也大。而臨平和長安鎮所產的蛐蛐,雖然也叫杭蟲,那可比將臺和白廟的差遠了,與北方的蟲相比,明顯幹練不足……
老頭說起蛐蛐來就收不住嘴了,如數家珍,越扯越遠,說了半天也沒說到正題上。
徐青山瞅準空當,趕緊‘插’了句話,問老頭黃金甲到底是什麼蛐蛐,在哪兒能找到?
老頭說得正在興頭上,被徐青山突然‘插’了一槓子,臉上有些不高興了,看了一眼徐青山,哼了一聲,端着茶壺一口接一口地開始喝茶水,一聲也不吭了。
都說小小孩、老小孩,此話還真是不假,誰也沒想到這老頭脾氣這麼怪,竟然耍起了小‘性’子,急得徐青山撞牆的心都有了。
白朮在旁邊衝徐青山眨了眨眼,示意他別再‘亂’說話。趕緊走過去給老頭續了點茶水,好說歹說哄了半天,老頭這才氣呼呼地看了一眼徐青山,接着往下說了起來。告訴衆人,蛐蛐的品種分很多,古人在這方面可下了不少的功夫。按照蛐蛐的體‘色’差別,細分爲青、黃、紫、白、黑五大類,其中每一類體‘色’中又可以細分出更多的品種,體系龐大。
就體‘色’而言,平時見得最多的是青蟲。青本指黑‘色’,但對蛐蛐來說並不是真正的黑,而是褐中帶藍,略顯灰‘色’。古譜上把青‘色’蛐蛐說成是青金‘色’,青金其實就是鉛,鉛‘色’就近似於藍‘色’。實際上細分起來,單就這一個青‘色’就分爲真青、淡青、灰青、白青等十幾種,這裡面的‘門’道說上三天三夜也說不完。
說起“黃金甲”來,他倒是也聽說過。據說黃金甲是一種黃蟲,不說黃金甲,單單普通的黃蟲就非常少見,就別說黃蟲中的極品“黃金甲”了。物以稀爲貴,滿山頭都是的話就不顯得珍貴了。古譜上記載的“黃金甲”被譽爲黃蟲中的蟲王,稱其爲黃線烏牙,遍體如金,產於天傑地靈、生氣充盈之地。這種蟲全身金黃不說,而且配的是烏牙,也就是黑牙,黑牙又彎又尖,項上堆積着叢叢黃‘色’‘毛’砂,尾須細長猶如鐵絲般堅硬,鳴叫聲沙啞,雙翅金黃有如金片。
老頭這一席話,在場的人都聽傻了,誰也沒想到一隻蛐蛐竟然還有這麼多的說道。
白朮皺了皺眉,問道:“爺爺,照您這麼說,這種蛐蛐根本就是傳說中才有的,會不會是騙人的啊?”
老頭晃了晃腦袋:“本來我也不相信會有這種蛐蛐,我年輕那陣子走遍了大江南北,啥樣的蟲都瞅見過,就是沒有見過黃金甲。但是後來,聽到過一個消息,消息是從皇宮裡傳出來的,說是宮裡頭有隻‘黃金甲’,那是人家皇上老爺子才能玩得起的,咱們這種人根本就無福相見,還真是可惜。”
白朮眼睛一亮,趕緊問老頭知不知道宮裡的那隻黃金甲是從哪裡捉到的?
老頭翻了翻眼珠,想了想,然後身子往前探了探,告訴白朮,當初剛聽到這個信兒時,他也是好幾天沒睡着覺,後來特意跑到長‘春’,‘花’錢託人打聽,聽宮裡人說,好像是在關外的長白山裡找到的。長白山那可是咱列祖龍興之地,那是大清國的龍脈所在,大山裡大得沒邊兒沒沿,就算是知道也是白搭。
徐青山‘舔’了‘舔’嘴‘脣’,很小心地問道:“老爺子,我‘插’句話,這長白山可確實不小,滿山‘亂’轉,幾十年也未必碰到,知不知道具體的地方或是大至的範圍呢?”
老頭看了一眼徐青山,搖了搖頭:“這個咱可就不知道了。不過聽說當時捉到那隻‘黃金甲’的人好像是上山採‘藥’的,要不就是放山採參的,下山後,才知道自己捉到了個寶,得了不少的賞錢呢!”
徐青山見老頭這回並沒有生氣,終於把懸着的心放了下來,很客氣地接着問老頭,記不記得那是哪年的事了?
老頭閉眼睛想了半天,最後掐指頭又算了算,不太肯定地說:“我記着好像是大滿洲國六年還是七年來着,年頭有點久了,記不太清了。”
白朮在旁邊點了點頭,突然想起件事來,便問老頭,剛纔總聽他提起什麼古譜、古譜的,究竟是什麼古譜?
老頭呷了口茶水,清了清喉嚨,一字一頓地說道:“《百蟲圖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