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一片湖泊,開始結成一片片冰層,水是海族生存的基本保障,但如果水結成了冰,那就會變成墳墓,海族戰士們也知道那意味着什麼,潛藏在湖底的海族戰士們拼命向着地下河的河口衝去,但河口就那麼窄,而這片湖泊已成了海族戰士的臨時營地,數以千計的人羣想在短短時間逃入河口,根本不可能,距離河口比較近的,僥倖逃了進去,而距離比較遠的,只能逃出湖泊,逃向兩岸。
只是,受到了狼王的影響,這裡的氣溫已變得格外低,海族戰士剛剛離開水面,身上就變得閃閃發光,因爲結出了薄薄的冰層。
這時,漫山遍野的狼羣和豹羣從兩側殺來,卷向了海族戰士,而海族戰士在這種天氣中作戰,本就很艱難,氣溫又驟然降低,一個個凍得簌簌發抖,就算極力運轉元脈,也無法抵抗嚴寒的侵襲,連武器都拿不穩,戰力自然大打折扣。
隨着狼羣和豹羣的突進,捲起了一片片血浪,這應該也是有智慧的兇獸與尋常野獸之間的區別了,尋常野獸的殺戮慾望並沒有那麼強烈,只要肚子吃飽了,哪怕食物就在身邊跑過,它們也懶得伸手,而兇獸不一樣,它們懂得如何區別敵人,現在它們不是在捕獵,而是在戰鬥。
只片刻間,地下河的河口也被厚重的冰層死死封住了,整條長虹河已停止了流淌,河口內發出越來越沉悶的轟鳴聲。
破山軍側翼的高山上,寧高悟喃喃的說道:“無界天狼……是無界天狼!原來主上還藏着這樣一支伏兵……怪不得敢在這裡阻擊海族!”
蕭魔指深深的嘆了口氣,他發現自己是越來越看不透葉信了,當他第一次見到葉信時,他完全佔據着優勢,甚至可以說,只要他願意,他能很輕易的把葉信永遠留下,但葉信講得那些很有道理,徹底打動了他,所以選擇與葉信合作。
當他第二次見到葉信,葉信給了他一個全新的印象,高深莫測,而且他本能的感覺到一種危機,又選擇了繼續合作。
等第三次見到葉信,葉信身邊多出了一個神秘的老者,而那老者展現出的實力,讓他從心底裡感到驚懼不安。
可以說,他每一次見到葉信,感覺到的壓力都要比之前更深重一些,這種成長速度簡直是令人髮指!
這九國之境,既然已經有了他蕭魔指,又何必再生出一個葉信?!
蕭魔指嘴裡有些發苦,沉默片刻,再一次發出深深的嘆息聲。
在佈滿血跡的戰場上,葉玲擡起淚眼,用哀求的目光看着真真,真真無可奈何的俯下身,用指尖在那匹血肉模糊的無界天狼身上慢慢撫摸着,其實她之前已經檢查過一次了,葉玲的坐騎已被拳壓轟得血肉模糊,全身的骨頭幾乎都碎了,心臟也早已停止了跳動,這樣的傷勢沒辦法施救,但真真受不了葉玲那種哀求的目光,只能做做樣子。
葉信就站在旁邊,但他沒有看葉玲,視線一直落在那頭青牛身上。
其實葉信也難受,無界天狼陣亡了十幾匹,還沒什麼,幾年來跟着他出生入死的老弟兄也倒下了十幾個,這種打擊是非常沉重的。
不過,葉信是統帥,他不能讓自己被負面情緒控制,在弟兄們因一次次大勝而狂歡時,他要及時洞察到可能發生的危險,併發出警告,在弟兄們悲愴、難過,對未來失去希望時,他要找到一條路、或者是一個亮點,讓士氣重新振奮起來。
“已經死了……”真真低聲說道:“救不了的,藥醫不死病,我就算再厲害,也沒辦法讓它活過來的。”
葉玲慢慢低下頭,不顧血污,把手放在那匹無界天狼的頭上,慢慢搖晃着,似乎在希望無界天狼能突然站起來,重新恢復生機。
真真無奈的搖搖頭,起身看向葉信,見葉信好像已出了神,她轉頭順着葉信的目光看去,也看到了那頭青牛,隨後問道:“那是什麼牛?感覺……有些乖乖的。”
那頭青牛同樣認出了葉信,不過它對葉信沒有什麼好感,遠遠的站着,充滿了警惕。
“是五靈丹牛。”葉信低聲說道。
“就是你說的那頭五靈丹牛?”真真露出好奇之色。
“嗯。”葉信點點頭:“這才一年多,無界天狼和雪豹的戰力不知道攀升了多少倍,我看狼王散發出的元力波動,比那海族王者還要強,這種巨大的變化,肯定與五靈丹牛有關。”
“那你當時怎麼不把五靈丹牛帶回來?”真真不解的問道。
“因爲狼羣和豹羣都把五靈丹牛當成了命根子。”葉信說道:“所謂君子不奪人所好,難道讓我用搶的麼?”
“你啊,有時候就是矯情。”真真說道:“它們又不是人,是兇獸,你充哪門子君子?!”
“我把它們當成朋友。”葉信說道,就算知道自己錯過了一個晉升的極好機會,他也不後悔:“怪不得你那匹無界天狼和你一點都不親,是因爲你根本沒有把它當成朋友啊。”
“葉信沒做錯。”溫容突然說道:“如果他當時搶走了五靈丹牛,現在狼羣又怎麼會過來幫他?那我們今天都要戰死在這裡了。”
“胡扯,你當我是什麼?”真真不屑的撇了撇嘴:“如果五靈丹牛有這種能力,早早把它交給我,或許我們每一個人都不遜於那些海族王者了,還需要誰來幫忙?我們自己就能打贏!”
“可是,總要講些道義吧?”溫容說道:“那些無界天狼願意跟着葉信,與我們一起衝鋒陷陣,這是莫大的信任,如果他還能狠得下心襲擊狼羣,搶奪五靈丹牛,他還是葉信麼?大家還能信任他麼?”
“好了,你們別吵了!”葉信皺了皺眉。
在天罪營中,溫容與誰都能笑顏相對,唯獨真真,有事沒事都能相互嗆幾句,當然是真真先顯露出了些許敵意,才讓溫容改變了態度。
這時,狼羣和豹羣已經從瀑布左右退了下來,安靜下來的兇獸羣,依然能讓人感到觸目驚心,那些無界天狼和雪豹的嘴脣、以及嘴脣上下方的絨毛,還有爪子,都已被鮮血染得通紅,縱使戰鬥已經停止了,它們還在散發着一種擇人而噬的兇機。
狼王緩步向這邊走來,葉信大步迎上,狼王依舊是很優雅的,一身的毛髮金光閃閃,它沒有參與最後的戰鬥,也不屑於去攻擊那些普通的海族戰士。
下一刻,狼王趴在了地上,用一雙如燈泡大的眼睛,上上下下好奇的打量着葉信。
葉信伸出手,狼王用鼻尖在葉信的手掌上嗅了一下,接着又吐出舌尖舔了舔。
“夥計,你怎麼來了?”葉信緩緩說道,他知道狼王能聽懂他的話。
狼王雙瞳突然射出猶如實質的神光,打入葉信眼中,葉信只感覺眼前一花,接着看到他的坐騎在冰天雪地中與無數只鬣狗搏殺着,最終寡不敵衆,被鬣狗羣撲倒。
葉信一瞬間明白了一切,他只感覺自己的心被針狠狠刺了一下,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葉信真的沒想到,那匹無界天狼是那麼的驕傲,當它發現自己在戰場上已經變成了一個累贅,毫不猶豫的選擇了離開,然後,投入一場戰鬥,並在戰鬥中迎接死亡。
這裡只有葉信與狼王,沒有其他人,在人多的時候,葉信總會本能的控制自己的情緒,不讓心理變化外露,人性是險惡,他不想被人發現自己的弱點。
可在狼王面前,葉信不再豎起心防,情緒的變化自然隨着眼神流露出來了,他有些傷感、有些歉疚,還很自責。
已經有很多次了,遇到強大的對手,他總會脫離無界天狼,靠着自己的身法迎敵,而他那匹無界天狼,情緒一直在逐漸低落。
葉信會留意觀察狼騎們的變化,卻忽略了無界天狼,如果他稍微仔細一些,早就能夠發現!
狼王的眼神變得柔和了,它側頭盯着葉信,那雙靈動的眼睛似乎在說:你真的會爲我們而傷心麼?
葉信長吸一口氣,接着舉起手,在狼王的脖頸間輕輕拍了拍:“夥計,這一次多虧你來救了我,等這場戰爭結束,我給你們準備一些好東西,絕對不會讓你們白來的。”
說完,葉信轉身要走,狼羣的出現是一個巨大的變速,他已經預感到了海族接下來會如何應對,那麼他必須馬上召開會議,及時作出調整。
葉信剛剛轉身,狼王突然探出頭,一口便咬住了葉信背後的披風。
葉信愣住了,隨後慢慢側頭,看向那狼王:“夥計,怎麼了?”
狼王鬆開口,身形半蹲,頭頸下垂,接近地面,葉信大吃一驚,無界天狼做出這種動作有認主的含義,是在邀請他坐上去。
葉信有些猶豫,隨後發現狼王的眼神很清澈、很柔和,他輕輕籲出一口氣,隨後翻身躍到狼王的後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