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4章 值嗎
明珠閣內，素雅又精巧的臥榻之上，一位髮鬚皆白的老人閉目而臥，老人面頰瘦削，眼窩凹陷，周身縈繞着死氣。
早已油盡燈枯的身體，偏生用盡辦法吊着一口氣，應該很痛苦吧。
值得嗎？
榻前跪着一對中年男女，男子身着明黃龍袍，女子身着繡工精巧的鳳袍，身後又有幾位年歲不大的皇子皇孫，俱都匍匐於地。
一位太醫爲榻上老人診過脈後，朝跪在地上的皇帝道：“陛下，太上皇生機已斷，卻不知爲何始終不肯嚥氣。”
別人不知爲何，皇帝卻是知道的，父皇的寢殿裡，常年掛着一幅美人圖，日夜相伴，從不許旁人觸碰。
有知事的老人曾悄悄與他提過一嘴，說畫中女子是神仙，可飛天入地，可呼風喚雨。
他起初不信，後來見到了歐陽氏的修士，在見識過他們的本事後，便信了。
在歐陽氏幾位修士提供的丹藥調養下，父皇活到如今一百四十歲，自己七十歲高齡，模樣依然是中年，他便越發相信了。
皇帝輕嘆，他知曉父皇的執念是什麼，卻無法爲他做什麼，那個消失近百年的畫中女子，或許永遠都不會再回來。
榻上昏迷了數日的夜蒼瀾忽然動了動眼皮，片刻睜開了眼睛，他緩緩轉頭，看向房中跪着的衆人，又將目光移至房中四處掃視，並沒見到心心念唸的那個人。
“是你嗎？是你來了嗎？”他聲音嘶啞，與尋常老人無異，只一雙眼睛此時異常的明亮。
他沒有看見她，卻聞到了那股馨香，淡淡的藥草幽香，十分獨特，他從未在別人身上聞到過。
跪在地上的皇帝急忙起身，快步走到榻前，握住夜蒼瀾的手，溫聲道：“父皇，兒臣在這裡。”
夜蒼瀾根本不理他，目光焦急的在房中四顧，“是你來了嗎？知安，是你嗎？”
“父皇，沒有人來，你看看兒臣啊！”
皇帝的話音剛落，一道輕輕嘆息聲在房中響起，“你這又是何苦！”
聲音輕柔，卻清晰的鑽進了每個人的耳中，衆人慌忙起身四下找尋。
夜蒼瀾掙扎着要起身，皇帝這纔回神，趕忙扶着夜蒼瀾坐起。
一道青色身影在房中顯露，她一步步朝榻前走去，長髮如瀑，雪膚桃腮，明眸櫻脣，一如當年他初見她時的模樣。
夜蒼瀾胸腔中原本緩慢跳動的心臟忽然活躍起來，他的目光溫柔又執着，滿是皺紋的臉上露出淡淡微笑，“你來了！”
顧知安走到榻前站定，絕美的臉上滿是無奈，“我若不來，你是打算化成活屍還是厲鬼去尋我？”
夜蒼瀾輕笑，在這一瞬間，他彷彿回到了過去，回到了初見她時的模樣，“我不會化成活屍，也不會化成厲鬼。”
顧知安當然知道他不會，搖了搖頭，“值得嗎？”
夜蒼瀾望着她的臉，心情說不出的輕鬆舒暢，“值得。能在死前再看你一眼，很值得！”
“知安，下輩子，若有下輩子，讓我先遇到你，可好？”夜蒼瀾的心跳在逐漸減弱，他知道自己要死了。
顧知安搖頭，“下輩子的事，誰又能說得清，一切皆有命數。”她伸手，掌心有淡淡綠色瑩光落下，落入夜蒼瀾的身體，“安心去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