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筠輕輕地拍着她的背,有些微顫,“姚慕霜,你怎麼了?”
姚慕霜離開她的懷抱,往牀上倒去,繼續哭。
亦筠注意到她穿着自己那件粉色的外套,那是她最愛穿的粉色外套,她難道是剛從外面回來嗎?
對哦,昨晚好像她拿她的手機聊了一夜。
亦筠趕緊翻查自己的手機。
查看已撥電話跟已接電話都沒有記錄啊,難道是她刪掉了?
亦筠坐在牀頭,關心地問着她,“你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姚慕霜將臉埋進被窩,哭得更兇了。
一想起穆影焱那殺人的眼神,要踩死她的慾望,絕望的恨意,她感到心都碎死了,她什麼都給了他,她以爲他知道只是略略生氣,以後他們便可以在一起了,但事實並不是這樣!
她低估了穆影焱對亦筠的愛!
亦筠見安慰無效,就自言自語道,“女生院中午就要關門了,你昨天沒收拾東西我幫你收拾好不好?”
姚慕霜仍在哭,解鈴還須繫鈴人,亦筠又不知道她爲何哭,能安慰卻又不知道該如何安慰,人在傷心的時候你的安慰卻更能讓她心碎。她悻悻地幫姚慕霜收拾東西,將所有的東西都打包起來放進紙箱裡,再密封好,以免下學期來時沾滿灰塵。
姚慕霜的哭聲漸漸放低,最後終於靜止,亦筠想,她是哭累了。
亦筠接到周帥的電話,“亦筠,灼問你有沒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如果有需要,我們就過去幫你。”
亦筠笑笑,“不用了,其實不是史霄灼說的吧。”
周帥在那邊咳了好幾聲,“我……”
“周帥,寒假快樂。”
“嗯,寒假快樂,下學期見。”
“拜拜。”
掛了周帥的電話,亦筠有說不出的奇怪,連周帥都打電話過來問她,怎麼穆影焱那頭豬那邊卻一點動靜都沒有?要說史霄灼不打電話還能理解,但是穆影焱……
這次難道是要打算生氣永不和好了?
亦筠從牀上拉姚慕霜拉起來,“女生院的阿姨已經過來催咱們了,必須得走了。”
姚慕霜木訥地任由亦筠扶着走,亦筠真是辛苦啊,一手拎着好幾個大袋,揹着沉重的書包還要扶着姚慕霜。
因爲見姚慕霜情緒不佳,亦筠就乾脆把她往家裡帶了,反正她一個人住那麼大的別墅太冷清了,而且自從關彬死後,她整整有一個學期沒有回家,只怕睹物思人。
諾大的別墅,冷冷清清,院中長滿了雜草,花圃中亦是如此,各種名貴的花草因無人打理而全部凋零或枯死。
關彬不在了,自然以前管理過這裡的人全都被穆辰博辭了,穆辰博說要另外請人來打掃這別墅,亦筠當時拒絕了,說她自己會打理好,穆辰博聽完也就作罷,集團的事忙得他暈頭轉向,他自然再也抽不出時間來管這棟別墅,再說這是幫主留給亦筠的,等會他來參一腳幫中有人會認爲他想吞掉這棟別墅。
人在其位,心不得不慎細。
走進久別的家,亦筠心微微抽痛,一個學期已過,她仍忘不了這裡所發生的一切……
心底一陣痙攣,淚水幾乎要奪眶而出。
打開房門,一陣悶味傳來,亦筠扶着姚慕霜進去後將所有的窗子都打開。
看來她這個寒假有事可做了。
姚慕霜也不顧那貴妃椅是不是有灰塵,整個人就蜷縮了下去。
亦筠先是將諾大的客廳擦乾淨,因爲地方實在是太大了,等她擦完後,才驚訝地發現天色已晚,很久都沒有幹這麼久的活了,她感覺全身酸楚,整個人幾乎要虛脫。
姚慕霜仍是蜷在貴妃椅上,全身痠痛無力,她就那樣靜靜地縮在那裡,靜靜地發呆。
亦筠肚子咕嚕叫了一聲,她驚叫起來,“糟糕,我只顧着搞衛生都忘記買菜了。”
姚慕霜被她的聲音所驚,她整個人彷彿像回過神一般,開始打量着這客廳。
絕對是富麗堂皇!
她認爲那天看到穆影焱家已像皇宮了,但這裡絕對比皇宮還要皇宮!
真是有錢人吶,想起自己家裡的寒酸,她不禁自嘲起來。
亦筠打開冰箱,一陣陣黴味刺入她的鼻中,嗆得她直打咳,淚水直流。
看來沒人住的家再怎麼豪華也不像家啊。
亦筠坐在姚慕霜身邊,輕輕地問。“你餓了吧?”
姚慕霜吸了吸鼻子,沙啞道,“還好。”
亦筠有些羞赧道,“肯定餓壞了,我們一天沒吃東西耶,都怪我只顧着搞衛生。”
姚慕霜沒有再說話,眼睛再四處轉了一圈。
“因爲我也沒有買菜,所以我只能叫外買了,希望你不要介意。”
姚慕霜沒有答話,亦筠略略尷尬,她心情不好呢,今天哭了一天,她不應該打擾她的。
許久,姚慕霜吐了四個字:門當戶對!
亦筠驚愕地看着她,“你說什麼?”
姚慕霜淒涼一笑,“我終於知道穆影焱爲什麼看不上我了,你們真是門當戶對!”
亦筠瞳孔睜大,“這跟門當戶對有什麼關係?”
“當然有關了,有錢人特別講究這玩意兒,對了,洗手間在哪?”
亦筠看她全身無力的樣子,問道,“要不要幫忙?”
姚慕霜虛弱地搖頭,亦筠指着洗手間的位置。
姚慕霜搖搖欲墜地站起來,踉蹌地往洗手間方向走去。
亦筠叫的外買送來了,她跟姚慕霜確實餓壞了,姚慕霜也不顧得什麼傷心了,與亦筠奮力將叫來的外賣全部吃光光。
飯後,姚慕霜摸着圓鼓鼓的肚子問,“亦筠,我借你這裡住幾天沒問題吧?”
亦筠笑,“沒事,你愛住多久就多久,反正就我一人。”
“你爸媽不回來?”
亦筠的臉在瞬間僵硬,最後她努力擠出一絲笑容,“他們很忙。”
“有錢人就是不一樣。”
亦筠沒問姚慕霜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剛替她收拾好一個房間,她卻要睡了。
亦筠也不阻攔,心想她是想偷偷躲起來哭吧,她這個樣子回家不被家裡人盤問死纔怪呢。
姚慕霜住了三天之後就回去了,亦筠也沒有挽留,在外面玩久了家裡人自會擔心的,雖然她沒有感受過,但電視裡通常都是這樣演的。
姚慕霜死都不肯說那天發生了什麼事,離開的時候,亦筠輕輕地擁抱她,“如果家裡太悶了,歡迎來我這裡玩。”
姚慕霜僵硬着不說話,她將亦筠那件粉色外套穿走了。
這會真是夠冷清的了。
亦筠在前院站了好久,冬天的陽光是冰冷的,冷冷地照在她臉上,她感覺眼睛微微作疼,可能是昨晚沒睡好的緣故。
三天了,穆影焱沒有給她打一個電話,他的手機使終是“關機”狀態。她打電話問甘興力,甘興力的語氣略帶責備,他說,“少爺生病了。”
亦筠嚇了一跳,怎麼好端端的就生病了?
她迅速將自己收拾好,然後出門,本來計劃今天要去買些便宜的花草來栽種的,看來只能等到明天了。
那傢伙該不會是自己沒答應與他定婚就病倒了吧?
亦筠不由得爲這個想法嚇了一跳,那個整日說沒她就活不下去的人,已經有好幾次前科了,難道這次又來?
滿腹心事無人寄。
亦筠心事重重地走進穆家。
穆影焱的房間裡,一片凌亂,在門外甘興力已經告訴過她,“這幾天少爺感冒發燒心情煩躁,經常半夜起來砸東西,不過幫主並不情,他太忙了,已經有好多天沒回家了。”
難怪穆伯伯沒有打電話來責問她。
她當時聽完甘興力的話狠狠瞪他一眼,“你怎麼不早點告訴我?”
甘興力極爲委屈,“我爲以你們鬧彆扭來的,我哪敢告訴你。”
穆影焱穿着睡衣,仍在睡覺,因爲發燒的緣故,他臉色微紅,嘴脣更是紅似火,眉頭皺緊,看樣子睡得頗爲痛苦。
亦筠將窗子打開,讓清新的空氣吹進來驅走房中的悶氣。
後院中,史霄灼在亂揮舞着手,那其實不是什麼招式,大概是甘興力想出來哄他的亂式,但史霄灼仍是認真地練着,可見他是下了很大的決心。
甘興力說,史霄灼就像是瘋了一般,除了一日三餐,其它時間都花到練武中去了,幫中實在是很憂心。
亦筠退到牀邊,伸出纖細的中指輕輕地揉平了他的眉,心中暗想,我真的傷你如此之深嗎?
她的舉動驚醒了他,穆影焱條件反射,一掌朝她的胸口襲來。
亦筠驚愕地看着他,身子重重地飛了出去。
她沒想到他竟然會如此用力,好像將所有的恨都凝聚在手掌中。
穆影焱睜開眼睛,看到亦筠重重地撞在牆壁上,他的心猛地抽緊,急忙飛離牀上將地上的她抱起來。
他緊緊地將她抱在懷裡,沙啞地道歉,“對不起……”
他哭了?
亦筠驚愕極了。
她伸出手替他擦去淚水,發覺他的臉幾乎要燙傷她的手,她慌了,急了,害怕了,“穆影焱,你在發高燒。”
穆影焱只是緊緊地抱着她,淚水狂流不止,嘴裡喃喃說,對不起。
只是不小心推了她一掌罷了,又不是沒吃過這麼重的掌力,亦筠笑起來,“知道錯就好,現在放開我,我叫醫生來給你打點滴好不好?”
“不好,我只要你。”穆影焱將她抱得更緊,她感覺呼吸不順暢,胸口其實真的很痛呢。
“穆影焱,乖乖聽話好不好?你這麼燙,我怕你會燒壞腦子的。”亦筠柔聲地勸道,彷彿在勸個孩子。
穆影焱突然鬆開了手,踉蹌地站進來,他的語氣突然轉爲冰冷,比雪更冰,“你走吧,我不想再看見你。”
燒壞腦子了?上一秒還吵着要她呢,怎麼下一秒就趕她走?
她躍到他面前,笑嘻嘻道,“看在你生病的份上,我就不與你計效了,乖乖回牀上躺着,我去叫醫生。”
“我說了,叫你走,你聽不懂人話嗎?”穆影焱突然大吼,嚇得亦筠臉上的肌肉抽緊。
她睜大迷茫的瞳孔瞅他,語氣微微顫抖,雙手環抱他的腰,“你在生我氣對不對?”
“放開我!”穆影焱像一頭暴躁的獅子,掙開她的雙手,冰冷的話刺入她的心臟,“我不再喜歡你了,你去找你的醜醜,你的飛揚,你的周帥,你的史霄灼,你的饒冰!”
亦筠突然覺得好笑,這人最近真能吃醋,她討好道,“穆影焱,你在生氣是不是?你在氣我不與你定婚對不對?你不要生氣好不好,我們選個好日子先把婚定下來,上大學就結婚好不好?”
穆影焱感覺五臟肺腑都在絞痛,就連骨頭也在痛,他痛苦地閉上雙眸,“晚了,一切都晚了,我不會再喜歡你了!”
亦筠,我已經混濁,再也不配不上你了!
“不要這樣好不好?”亦筠鼻尖發酸,“我承認我心中還有醜醜,但是給我一些時間,我會努力忘記他,只愛你一個好不好?”
“你在可憐我嗎?你在害怕我死對不對?”穆影焱將嘴脣抿紫,死死地盯着她。
亦筠想要走向他,他卻往後退。
“聽我說,先躺回牀上好不好,你在發燒。”
“你走,我就躺回去,我特別討厭你,以前說的話只是爲了拆散你跟許醜醜罷了,我又不是傻瓜,我怎麼可能看不出來許飛揚就是許醜醜?但是我不甘心啊,我第一次追求女生竟然失敗了,我拿死來要挾你,終於成功讓你們分開了,我好開心,當時是真的特別想和你在一起,但是現在突然不想了,也不再喜歡你了。”
亦筠臉色蒼白如紙,指尖一下又一下地顫抖,踉蹌了幾下,“穆影焱,你在跟我講笑話對不對?”
穆影焱的臉越發紅潤,“誰跟你開玩笑了?我們分手吧!”
彷彿全身的筋骨被人抽出一般,亦筠捂着胸口,突然想起,人在發高燒的時候就喜歡胡言亂話,甚至有的還說看到鬼的,那麼穆影焱確實是在說謊了,她“嗖”地閃過去,點了他的睡穴。
穆影焱怨恨地看了她一眼,然後安靜地閉上眼睛。
不一會兒,家庭醫生匆忙進房給穆影焱量體溫輸液。
院中,史霄灼仍在拼命地亂揮舞着手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