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甄於三天后真正醒來,這幾天醒來都是發着高燒然後胡亂抱人親吻一通,將眼前人當成溫倫華,每次守護她的人都心碎不已。
顏甄醒來,回憶起那撕心裂肺的一幕幕,華就趟在她的懷中,安靜地離去……淚水止不住猛流,“華,華!”顏甄控制不住地哭喊出來,想要起來卻一點力氣也沒有。
寧儒熙握緊她的手,語氣溫和,“小甄。”
顏甄甩開他,扯掉針頭,撕心裂肺地喊,“爲什麼要救我?我要去陪華,華呢?他在哪裡?他在哪裡?”
寧儒熙心痛地抱緊她,“小甄,別這樣,他已經走了。”
“你放手啊,小雪不是給我下毒了嗎?我要跟華一塊死,你放手。”
“那不是毒,是芥末。”寧儒熙沙啞地喊道。
顏甄聽了睜大眼睛,倏地流淚成河,雙手軟綿綿地揮打着他的胸口,“你現在爲什麼要告訴我那不是毒藥?我寧願你告訴我那是毒藥啊,你放手,放手!”
接下來顏甄開始大大失控,拿着頭不斷地撞着寧儒熙。
寧儒熙怕她撞傷自己,死命地抱緊她,他的心碎成一片又一片,“小甄,你一定要這樣嗎?所有的人都比不過他?”
“華,這個世界上只有一個華,再也沒有人像他那樣對我了。”顏甄哭着喊着,又抓又咬寧儒熙,“你放手,我要去找他,他不見了,我要永遠跟他在一起,他一個人肯定很寂寞!”
“你瘋了。”寧儒熙搖她。
“是瘋了,”顏甄淚眼汪汪地看向寧儒熙,突然很安靜地哀求道,“我真的好想好想他,你放手,讓我去找他好不好?”
她晶瑩的淚燙傷他的五臟肺腑,如果可以,他寧願替她痛。
“小甄,你別這樣,他今天火化下葬,你別再鬧了我就答應帶你去見他最後一面好不好?”他的心終於軟下來,本來他們打算趁顏甄昏迷期間將溫倫華下葬了,免得她看着他的屍體會更加受不了。
“他……今天火化?”顏甄顫抖地問。
寧儒熙點點頭。
“那……我要去見他最後一面。”顏甄突然很安靜,不再虐待自己的身體,任淚水滑落。
寧儒熙見她突然安靜下來,以爲自己看錯了,再仔細看一會,她仍是很安靜,他剛纔還打算叫護士進來給她打鎮定劑的,看來不需要了。
“好。”寧儒熙含淚答應她,可憐少女整顆心都掛在已經離去的溫柔少年身上,眼前的少年的情緒對她一點也沒有影響。
我什麼時候也能讓你這樣擔心一次呢?寧儒熙苦笑。
他輕輕地將顏甄橫抱起來,讓她纖細的雙手挽着他的胳膊,她很輕很輕,才短短几天時間,她迅速消瘦一大半,正如他一樣。
今天寧華安夫婦跟小雪還有黎晨曦他們都趕去參加溫倫華的葬禮,所以醫院裡除了寧儒熙陪顏甄,已經沒有其他人。
護士們都緊張地拉着寧儒熙的去路,說顏甄的情況最好不要出院,結果寧儒熙一聲咆哮,護士們全都乖乖讓開了。
寧儒熙將顏甄小心翼翼地放在副駕位上,將她繫好安全帶,這一期間,顏甄彷彿是個木偶,一動也不動,空洞的眼神除了流淚已經沒有其它,寧儒熙痛得幾乎無法呼吸。
車子朝殯儀館飛速開去,一路上寧儒熙不斷地跟顏甄說話,但顏甄都是呆呆的,除了偶爾叫一聲“華”流出更多淚水之外,再無其它。
溫倫華的屍體正要被輸送帶運入爐體。
“等等!”
寧儒熙懷中少女虛弱地喊,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她吸引過來,她虛弱的聲音傳在半空中,清晰地傳入每個人的耳朵裡。
屍體被停止運送。
少女掙脫寧儒熙的懷抱,這一刻,彷彿所有的力量都來了,她奔跑過去,緊緊地擁抱着溫倫華冰冷的屍體。
她也不說話,就那樣緊緊地抱着溫倫華,淚如泉涌,他的屍體被保存得很好,一點都沒有變化,他的笑容依然保持着最後她見的那抹溫柔。
所有人都看着她,眼眶溼潤。
寧儒熙突然討厭把她帶來這裡了,她的世界彷彿只有溫倫華那俱冰冷的屍體。
時間彷彿停止在這一刻,少女冰冷的淚珠滴落到少年那張清秀的臉頰上。她記得他曾經說過,如果某天我不在了,不要哭。
但是她怎麼可能不哭?她生命的摯愛就這樣走了,她能不哭嗎?
“華,原諒我沒有辦法答應你的要求,你真的好殘忍你知道不知道?”
“如果說你在天有靈,你爲什麼不帶走我?”
“你怎麼可以忍心仍下我一個人走了?”
“你怎麼可以不要我了?”
……
安靜的少女突然像發瘋一樣變得瘋狂起來。
“你帶走我,帶走我啊!”
盛初容埋怨地看着兒子,淚水已經灑滿她的臉。
寧儒熙把牙一咬,走到她面前去,溫柔道,“小甄,時間已到,讓華上路吧,你這樣,他走得不安啊。”
顏甄把溫倫華抱得緊緊的,“你們要燒就連我一塊燒,我不能跟他一塊生,但求跟他一塊死。”
“小甄,聽話。”寧儒熙心碎道,早知道她會這樣,就不應該帶她來了。
Camille走到他們身邊蹲下來,遞給她一本藍色筆記,“顏甄,這是哥哥的日記本,他要我交給你好好保管,裡面有很多他對你說的話。”
Camille其實不想這麼快把日記交給顏甄的,溫倫華曾說過,我走那天,麻煩你將它交給顏甄。她拿到日記後,偷偷看了,發現哥哥實在太傻了,她不想讓他這樣做,她覺得顏甄既然嫁給了哥哥,那這一輩子都要愛着哥哥,不可以再愛上別人,日記裡,溫倫華把自己說得一點都不好,甚至殘忍地去騙顏甄說他不愛她……Camille看着看着,心都碎了,她甚至都想毀掉那本日記,讓顏甄永遠沒有機會看到。但是看到顏甄這樣,她又不忍心,顏甄擺明着就是抱着必死的心,她已經自殺過一次,不要再來第二次了。那樣,很多人都會心碎。
顏甄沒有接過筆記而是緊緊抱住溫倫華抱在懷中,哭得嗓子都啞了,“他要說就起來跟我說話啊,留本筆記給我算什麼?要不然,我就去天國跟他,他有什麼話可以對我說。”
盛初容用眼神示意兒子將顏甄拉開,延誤太長時間對死者不尊重。
顏甄把溫倫華抱得太緊了,寧儒熙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纔將她拉開。
“不要,華,不要,你放手,放手。”顏甄哭着喊着,“不要燒我的華,不要燒他,我不準,你們聽見了沒有,我不準,不準!”
寧儒熙拼命抱緊她。
顏甄眼看着溫倫華的屍體從她面前推過——
“不要,求求你們,不要——不要啊——不要啊——”
寧儒熙把她的眼睛蒙上,不忍心讓她看這麼殘忍的一幕。
班笑怡將頭埋在範茗卓的懷裡,不忍心去看這一幕,饒玥怡已經是哭紅了雙眼,小雪也依偎在寧華安懷中,泣不成聲。
一俱好好的屍體推進去,得出來的卻是那麼一丁點骨灰。
顏甄再次暈了過去。
顏甄醒來後是兩天的事情了,她看着熟悉的房間,她有多久沒住這個房間了?這是她第一次來到X城住這麼好的房間,她一輩子都記得這個房間給她帶來的感動和溫馨。
一切猶如夢境,一覺醒來,感覺像是做了個長長的夢,只是,心爲何如此痛?渾身爲何一點力氣也沒有?
那些撕裂的疼痛刺痛她的四肢百骸,她“啊——”地一聲就哭出來。
這時,一雙溫柔的手輕輕地將她擁入懷中,寧儒熙因睡眠不足嚴重感冒,他的聲音沙啞得很難聽,彷彿變了個人,“小甄,沒事了,一切都會過去。”
那本藍色的日記本他放在她的枕頭邊,看她這樣,他已經不敢再跟溫倫華吃醋,現在只要她好起來,他也就好了。
愛一個人並不一定要擁有她,付出也是種幸福。
這是寧少這些天來悟出的道理,一直以來,他都太自私,只想到自己去折磨別人,把自己的快樂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之上,卻不曾去想過某天被他折磨的人痛到生不如死,就好比現在的顏甄,她活着,實際上比死了更難受。
溫倫華,你倒好,一走了知,乾脆利落,你知道不知道所有的人都在心碎?
寧儒熙有些痛恨地想着,將顏甄更是抱緊了。
顏甄只知道撲在他懷中哭,彷彿除了哭,就不知道該幹什麼了。
自從那天之後,顏甄一直拒食,房間裡所有利器的東西全都被他們拿走了,她每天醒來第一件事就是望着天花板反呆,然後對着它默默地流淚。有好幾次她都撞牆要隨溫倫華而去,但沒有一次成功,她的力氣已經用幹了,她想,就這樣死去吧,這樣就可以看到華了,但是寧儒熙每晚都會壓着她強行給她打營養針,她可以不吃飯,但是打了營養針她照樣死不了,爲什麼她連死去的權力都沒有?她好絕望,每天拼命想着溫倫華的臉,他的笑容,他的每一句話,可是想像終只是想像,人死不能復生,再也感覺不到他那有力的擁抱,他的親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