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七章

劉十七又累又餓的窩在花盆邊,沒多久就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他聞到一陣酸奶的香味,迷迷瞪瞪的吸了吸鼻子,睜開了眼睛。

只見他的面前不知何時擺了一罐打開了的酸奶,酸奶蓋子上還放着幾塊香噴噴的餅乾。

劉十七立刻興奮地站了起來,往周圍望了過去,這時已經是深夜,街上的車很少了,行人也沒有幾個。

他望了一圈,回過頭看見一個穿着白裙子的女孩兒正在鎖着麪包店的門。女孩兒鎖完門轉過身,看着醒過來的劉十七,臉上露出了甜甜的微笑,兩步走到他身邊,蹲下身看着他,說:“你醒啦?你是誰家的小貓貓啊?你是不是迷路啦?怎麼會跑到我這裡來啦?”

劉十七自小跟人類相處,比起警惕性高的野貓,他對人類沒有什麼防備心,看着女孩兒笑的那麼溫柔,他沒有躲開,而是“喵~”的叫了一聲,算是感謝女孩兒給他提供的食物。

女孩兒見他不怕人,開心的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後脖子,又把酸奶和餅乾朝他面前推了推:“你一定餓了吧?睡覺的時候肚子都在咕咕的叫呢!餅乾還是熱的,多吃一點吧。”

劉十七已經餓的頭暈眼花了,也就顧不得那麼多了,埋頭就啃起了餅乾。

女孩子卻沒有離開,她笑盈盈的蹲在劉十七面前,看着劉十七吃餅乾,臉上又是歡喜又是糾結的,衝小聲嘀咕着:“你真乖啊~要是我媽媽能同意我養貓就好了,我一定把你帶回家!”

聽到“回家”兩個字,劉十七後背的毛敏感的站了起來。

他纔不要回什麼家呢,回家就要被閹掉了……

他狼吞虎嚥的吃完了餅乾,喉嚨裡乾的要冒火,又立刻把嘴埋進酸奶罐裡舔了起來,秋風捲落葉一般舔乾淨了一罐酸奶,酸奶罐都舔的比自己的臉還乾淨。

女孩兒看着他吃的嘴角的絨毛都沾上了酸奶的樣子,咯咯的笑了起來,她擡手揉了揉劉十七的腦袋,輕輕的嘆了口氣,站起來朝劉十七擺擺手,說:“我媽媽不許我養貓,我不能帶你走了。不過你要是在外面找不到吃的,肚子餓了就來我店門口吧,我會每天給你留點餅乾和酸奶的。”

女孩兒說完去路邊騎上一輛淡藍色的腳踏車,消失在了路口。

劉十七舔了舔嘴角沾上的酸奶,戀戀不捨的看了一眼燈光已經黑掉的甜品店。

店主真的是個好人啊……

可惜劉十七不能留在這裡蹭餅乾吃,他要去公園,他要去雕塑那裡等着小夥子。

劉十七在心裡默默的記住了甜品店的方位,想着等他找到了小夥子,再帶着小夥子一起回來蹭餅乾吃。總比吃那個乾巴巴的小老鼠強多了。

然後他活動了一下四肢,雖然腳掌還是有些痠痛,但是休息足了也吃飽了,總算是又有了些力氣,只是夜太深了,今晚是個陰天,沒有什麼月亮,雖然四周的高樓大廈閃爍着霓虹燈將眼前的路照的如同白晝,可是遠處的公園雕塑卻已經消失在黑暗的夜空裡了。

還好劉十七是隻貓,超強的夜視能力讓他能大概看得見雕塑模糊的影子。

劉十七抖了抖鬍鬚,深吸了一口氣,繼續朝着公園的方向走了過去。

更深露重,長路漫漫,一個貓走在寬闊無人的街道上,劉十七終於知道了什麼是自由。

自由,是孤獨的。

越走夜越深,周圍也越發的安靜。

路上幾乎已經見不到行人和車輛,劉十七過馬路的時候輕鬆地一步三蹦起來,這感覺簡直身輕如燕。

一路上,他也遇到了不少同類。只是他們並不走在寬敞的大路上,大多溜着牆根,或者腳步輕盈的走在院牆和屋頂上。

並且他們全都跟劉十七一樣,形單影隻。

劉十七本就是內向話少的性格,雖然對同類感到好奇,但是也不好意思上前搭訕。

而那些同類對他都沒有什麼興趣的樣子,即使是擦身而過,也都是一副視而不見的樣子。

劉十七想起小夥子曾經跟他形容過的那些自由生活,外面的世界……他抖了抖鬍子,小夥子只說對了一半。

外面的世界的確很大很自由,也確實有很多同類,然而並沒有想象中那麼快樂。

有同類,也並不代表有夥伴。

劉十七越走越累,蔫頭耷腦怏怏的走在似乎沒有盡頭的路上。

一直走到天光大亮,公園終於近在眼前了,劉十七長長的呼出一口氣,看着與自己只隔了一條馬路的公園,一種朝聖者終於到達聖地,唐玄奘終於取到西經的成就感油然而生。

就在這時,他突然“嗷”的一聲叫了出來,整個貓蹦起來老高,腦袋裡嗡嗡嗡的響着。

隨着他的跳躍,地面上響起一陣叮鈴哐啷的噪音——一隻四周支棱着尖角,中間還卡着幾塊碎石頭的易拉罐應聲掉落,滴溜溜的轉了幾個圈,穩穩的落在了劉十七面前的地上。

他剛纔就是被這個東西砸中了腦袋,才痛呼出聲的。

劉十七瞪着那個造型詭異的易拉罐,痛的倒吸了好幾口氣,鼻尖敏感的嗅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氣,腦袋上刺骨的疼痛過後有一點涼意……

他擡起爪子蹭了蹭腦袋,再低頭一看,爪子上蹭上了一抹鮮紅的血跡……

看來腦袋是被易拉罐上的尖角砸破了皮……

劉十七小心翼翼的又擡起爪子揉了一下,已經痛的不那麼明顯了,血跡也並不多,看來破的不嚴重。

可是罐子裡那幾個石頭還是挺重的,劉十七晃了晃腦袋,感覺眼前金花四濺,似乎是有點兒腦震盪了。

他鬱悶的抖了抖鬍子,真是倒黴,好好地走在路上,竟然都能被一個易拉罐砸中腦袋。

他正納悶着,突然聽見一陣咯咯的笑聲在身後響起,他一回頭,看見一個揹着書包缺了門牙的胖小孩兒對着他咯咯咯的笑的正歡。

胖小孩兒那雙有五個肉窩的小胖手上正拿着一個易拉罐,在清晨的陽光下閃着明晃晃的銀色光芒,差點晃着劉十七的眼睛。

劉十七眯起眼睛仔細看了看,才認出男孩手中的那個易拉罐,跟剛纔砸中自己的那個易拉罐如出一轍,同樣的造型詭異,隨着小男孩顫抖的笑聲而傳出哐當哐當的聲音,中間大概也卡着幾塊碎石。

小孩兒見劉十七轉過頭看他,笑的更開心了,咧着沒有門牙的嘴,一臉挑釁的朝劉十七晃了晃手中的易拉罐,作勢又要朝他扔過去。

劉十七這才反應過來,立刻轉身朝馬路對面的公園飛奔而去,慌亂之中根本沒注意到這時候並沒有人羣過馬路,馬路上川流不息急速行駛的車輛一刻不停的朝他碾過來,他如同熱鍋上的螞蟻在車輪的縫隙裡四川亂竄,瞬間便喪失了方向感,幾次險些被車輪碾過身體。

劉十七的心跳迅速加快,大腦急速充血,在車輪間驚慌的瞳孔放大不知所措。

車輛從他頭頂經過的時候他甚至能感覺到後背所有的毛髮都緊貼着車輛的底盤擦過,車輪從他腳邊經過時他用盡全身的力氣縮緊身體可還是覺得車輪幾乎擦着了他腳邊的毛髮。

好在這驚險萬狀的情形並沒有持續很久,就在劉十七懷疑自己是不是已經死了的那一刻,所有的車輛像是被按了暫停鍵,突然集體停了下來,馬路邊上的人羣開始涌向對面。

劉十七知道,這是過馬路的時間到了。

然而他整個貓已經虛脫無力的癱倒在了路中間,四條腿軟的幾乎無法站立,更別提走到馬路對面了。

就在他癱在地上的這個瞬間,馬路邊一直盯着他咯咯咯笑着的小男孩扭動着肥胖的身軀朝他跑了過來,劉十七還沒反應過來怎麼回事兒,已經被小男孩揪着尾巴拎了起來。

劉十七頓時大頭朝下的倒掛在了空中,剛剛在驚險的車流中充血的大腦還沒來得及恢復,就又陷入了新一輪的充血,劉十七隻覺得眼前都有些發黑了。

然而尾巴上快要斷裂的疼痛讓他的神志迅速恢復了過來,雖然不知道這個胖小孩到底爲什麼要這樣對他,劉十七還是立刻本地能的選擇了掙扎反抗。

他尖利的嘶喊着,將尖爪從肉墊中亮了出來,奮力扭身朝胖小孩的咯咯笑着的臉上抓了過去,這還是他從小夥子那兒學會亮爪子之後頭一回用這一招。

這招果然很管用,只見劉十七一爪子下去,胖小孩的肉嘟嘟鼓起來的臉頰上立刻多了三道清晰刺眼的鮮紅血印子,小孩“嗷”的一嗓子尖叫起來,揮手將劉十七重重的甩了出去,劉十七在空中麻利的一個翻轉,輕盈的落在了地上,立刻頭也不回的朝公園躥了進去,沒有理會胖小孩在身後哇哇亂叫。

但他還是在路過一個大媽身邊的時候,聽見那個大媽用嫌惡的語氣尖利嗓音說着:“這是哪裡來的野貓啊!怎麼好隨便抓傷小孩子啊!沒有人管管啦?這種東西都應該抓起來安樂死纔好的呀!這麼跑在大街上多危險啊!”

劉十七心裡涌起一股莫名的難過的情緒,眼睛在奔跑中越發的酸澀。

明明是那個小男孩兒先傷了他啊,他的腦袋也流血了啊,尾巴現在還是痛的幾乎擡不起來呢,憑什麼他只是爲了自保反抗一下,就要被人這樣責罵呢?

憑什麼野貓就要被安樂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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